這是一片狹小的空間,煌的源石技藝撐開了墜落下來的斷壁殘垣,給諾亞三人贏得了這一片小小的生命之地。陽光頑強的從碎石中的縫隙透了進來,讓他們免於被黑暗所侵擾,也讓剛剛蘇醒的霜星見到了她短暫的一生中第二張永遠不會忘記的臉龐。
隨著霜星睜開眼睛,空氣中的溫度終於是穩定了下來不再降低。瓦倫丁鬆了口氣,頭頂的長耳朵晃了晃,打消了使用源石技藝去中和溫度的想法。在他看來,霜星跟諾亞仍是敵人,不過根據霜星的表現來看他自己也就沒必要那麼緊張了,至少目前這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兔子表現出的敵意沒有像剛剛在地麵上時那麼明顯。
瓦倫丁放鬆了身體,但是諾亞的精神卻緊繃了起來。她暗叫一聲糟糕,趕緊把自己懷裡的麵罩往頭上一蓋,哢哢兩聲就把卡扣合上了,還差點夾住兜帽的邊。對於這個家夥如此緊張的反應瓦倫丁表示理解,畢竟剛剛霜星還想要她的命,現在兩人幾乎是臉貼臉的待在一起,任誰都會緊張。
沒人會喜歡跟一個曾想殺掉自己的人同處一室,即便那個家夥長得再漂亮。在求生的麵前,那可笑的生理本能簡直是不值一提。
也許有人會被另一個思考位置控製了思想強行跟自己的漂亮敵人貼貼,但目前為止在現實中瓦倫丁隻見過一個這樣的蠢貨,就是曾經的他自己。幸好那時候的弑君者不想跟他打,不然瓦伊凡傳說就該由另一個人去實現了。
這個世界是現實的,不是影視作品,那種反派女降智倒貼的情節根本不會發生。
瓦倫丁是這麼想的,但是諾亞可不這麼認為。她慌張帶上麵具可不是因為霜星是敵人,而是因為她自己的萬人迷天賦。為什麼諾亞會疑惑瓦倫丁在看到她的臉時沒有任何反應?為什麼她會一直戴著麵罩?就會是因為這個。驢外四女友對諾亞的好感可不是與生俱來的,不僅僅是因為諾亞確實是個優秀的博士,她那張臉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感覺如何?”
瓦倫丁瞟了一眼還在手忙腳亂調整麵罩的諾亞,率先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默。剛剛那個家夥在合上麵罩時沒有先扣好排線,結果麵罩上的顯示屏不工作了,所以她又拿了下來重新安裝了一次,還特意挪動了一下身體免得讓霜星看到自己的臉。
“很不好。”
霜星的聲音帶著寒風,裡麵每一個字都冰進了瓦倫丁的耳朵裡,但至少比她剛剛施展的源石技藝要溫暖那麼一丁點。
“看得出來。”
瓦倫丁回以一個幸災樂禍的微笑。霜星灰色的眸子盯著麵前這隻粉毛兔子有些欠揍的臉,沒有任何的感情波動。
“你妹妹要比你成熟的多。”
幾秒鐘後,霜星給出了她對瓦倫丁·八重櫻的評價。在她的眼中,不久前那個掄著十字架滿地亂跑把整合運動當傻小子遛著玩的小兔子內心世界絕對不像她的外表那般幼稚,而麵前這位身材成熟火熱麵容姣好的兔子小姐倒是更符合那具身體。
德麗莎從沒將自己置身於絕對的危險之中,而八重櫻小姐目前為止已經昏迷了兩次了。
“哦其實她是我姐姐,我才是妹妹。”
扯淡已經成了瓦倫丁生活的一部分,張口就來。
知道真相的霜星沉默了,她第一次感覺到一股莫名其妙的荒誕。這個世界是黑色的,寒冷的,壓抑無比,霜星從始至終都在麻木地呼吸。而今天,這個世界一反常態往她鼻腔內塞進一大堆空氣,把她嗆得不輕,罪魁禍首還在旁邊大笑。雖然仍是充滿惡意,但這股惡意卻沒有往常的那股嚴肅。
變好了嗎?沒有。
“你們沒有在我昏迷的時候殺掉我,是因為自信,還是因為彆的什麼?”
霜星將視線從瓦倫丁那張滿不在乎的臉上移開,看向了戴好麵罩靠過來的諾亞博士。她不能再跟這位兔子小姐繼續交流下去了,因為霜星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危險。
不是性命上的危險,而是心理上的。
“這種事似乎發生過……”
諾亞博士看了眼旁邊的瓦倫丁,又將視線移回霜星的臉上,顯示屏上出現了一個小問號。
?
“我們能那麼做嗎?”
“不管怎麼樣,你沒有那麼做。”
霜星閉上了眼,轉動脖子的動作僵硬的像是擰動一根樹枝一般。
“我也沒有。”
瓦倫丁聳肩。
“可能是因為你一直在說夢話。”
諾亞回想起了她剛剛在跟瓦倫丁親密互動時耳朵裡聽到的細微聲音。
霜星沒有回答。
“我就當你剛才已經手下留情過了。現在我不殺你,就當我還了你一命。”
“喂,你會救我的對吧?”
聽到這句話時諾亞用手肘輕輕撞了撞身邊一直在無聊地玩弄自己耳朵的瓦倫丁,壓低的中性合成音讓他想起了曾經還是數據人形態的角徵羽。
“啊?她又沒說殺我,我乾嘛要救你。”
瓦倫丁白了一眼。
“我可是把你一路從剛剛的廣場給背到這裡了誒!如果我不管你的話你估計就會被那些整合運動給……”
諾亞突然提高了聲音,對瓦倫丁這種見死不救的行為非常憤慨。
“我想這隻白毛兔子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的,對吧?”
瓦倫丁捂住了諾亞麵罩上的嘴巴位置,眼睛看向躺在自己麵前的霜星。霜星冷哼一聲,不去看麵前這對活寶。她轉動自己僵硬的脖頸,視線掃過那些倒塌的建築物。因為身體的原因,現在的她不能觀察到這片空間的全貌,隻能通過旁邊這倆貨得到一些消息了。
“你們查看過周圍沒有?”
再不轉移話題的話這倆貨估計能在這裡打起來。
“沒能找到出口,是嗎。”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剛剛霜星狹窄的視野範圍內也沒看到多麼強烈的光線,這隻能說明這片空間被這些倒塌的建築物給堵死了,一點大的孔洞都沒有。
“我或許能利用自己的源石技藝衝出去,不過那樣的話你和這個帶惡人估計會被二次倒塌的石板壓成肉餅。”
瓦倫丁使勁揉搓著諾亞戴好麵罩的臉蛋,無視了對方的反對和抗拒的動作。
“我做不到像剛才那隻大貓貓一樣加熱空氣去擠出一個出口,隻能用最暴力的方式衝出去。如果爆發的力量足夠大的話你們就不會有危險,但很明顯現在的我做不到那種程度。”
瓦倫丁能感覺到現在自己體內的源石技藝是什麼樣的,也很清楚釋放方式如何。化成一道火流星劃開戰場沒問題,來一發藝術大爆破也沒事,但是你讓他像煌那樣精確地控製源石技藝去製造一個空間或是出口就不行了。
八重櫻真炎幸魂就是一顆火熱的炸彈,做不到精確爆破。
而且就算能做到他也不願意直接帶著博士和霜星衝出去。先不說現在這情況這兩個人是多麼累贅,帶著兩個大活人完好無損的衝出廢墟至少證明了自己的實力絕對能夠和霜星比肩。作為一個戰場上的第三者,還是用的假身份的那種,瓦倫丁不想讓八重櫻這個人太過耀眼。在現在的整合運動麵前耀眼沒事,畢竟梅菲斯特已經跑了,塔露拉也不在,但是在羅德島麵前就不行了,阿米婭和博士都看得到。
一個滿地亂跑的德麗莎就夠令人疑惑的了,但至少羅德島的人沒掌握多少情報。現在又突然多出來一個能跟霜星五五開的人,還是跟德麗莎一樣的粉毛兔子,這些被壞掉的泰拉世界鍛煉出來的陰謀家們真的有可能會在裡麵想到些什麼。
“所以,我們現在隻能等待救援。”
諾亞博士終於是掙脫了粉毛兔子的鹹豬手。她擺弄了一下自己的兜帽,麵罩上的顯示屏出現了一個失望的表情。
:(
廢墟沉默了下來。瓦倫丁向後挪了挪身體,又靠回在剛剛他蘇醒時的位置。即便現在霜星不再使用源石技藝,但她仍然是雪怪的公主,身體會不由自主的降低周圍的溫度。諾亞穿著大衣她可沒穿,仍然是一開始的超短袍。雖然這片空間很小,無論坐在哪兒都一樣,但也比靠在霜星旁邊要好。
諾亞看了眼又坐回原位一臉呆滯的瓦倫丁,輕歎一聲。她彎下腰趴在自己蜷縮起來的雙腿上,胳膊環抱著自己的小腿,像是個失戀的小姑娘坐在地上輕微地前後晃動著,顯示屏上的顏表情也變成了發呆。
:\
霜星沒有理會她們,仍然是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閉著眼,像是睡著了一樣,耳朵裡除了細微的風吹過縫隙沙土的聲音之外什麼都聽不到,整片空間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終於,諾亞忍受不了這無聊的等待時光,她輕輕呼喚了一聲霜星的名字,談起了她剛剛的夢話。
“剛剛你好像做了個夢。”
霜星睜開了眼,緩慢移動脖頸將視線移到諾亞的臉上。灰色的眼睛裡已經沒有了冰,正逐漸融化成水。
瓦倫丁動了動耳朵。
“我所稱呼的父親,名叫博卓卡斯替,曾經是烏薩斯的一名尉官。”
愛國者高大如鐵塔的身影出現在了霜星的腦海中,她的眼睛逐漸失去了焦距。在外人的眼裡,愛國者絕對是恐怖和殘暴的代名詞,先不說他強大到難以置信的實力,光那駭人的外表就能嚇到一堆膽小的家夥。但是在霜星的眼中,這個披著惡鬼外表的老家夥,是她現在最親近的人。
“愛國者……”
瓦倫丁小聲嘟囔了一句,心中出現的卻是那個滿身是血顫顫巍巍站在愛國者麵前舉起手弩的切城警察。托洛茨基和他的同事們成了切城政府的棄子,但他們卻沒有做出任何的消極反應仍堅守著崗位,直至全部戰死。
不知道這個家夥現在在烏薩斯過得怎麼樣了啊……“the&nbp;unit&nbp;anifet”的知識他都理解了嗎?火種的傳播順不順利?感染者和非感染者真的能在這本神奇的理論麵前聯起手來嗎?
現在除了徹底治愈礦石病之外,這個托洛茨基就是他最關心的大事了,畢竟這個跟地球某位偉大的革命家同名的烏薩斯人手裡握著足夠改變世界的力量。如果這股力量真的散播開來,泰拉世界有可能會來一次全麵洗牌。二十世紀的地球赤色力量有多恐怖是全世界都有目共睹的,甚至是資本主義的大本營鷹醬家都出現了紅色的火種。而在這個階級衝突比地球還要嚴重的地方,“試看將來的環球,必將是赤旗的世界”這句話實現的可能性真的不小。
昔日,托洛茨基麵前不過是一隊恐怖分子;現在,他的麵前是整個世界。
曾經與瓦倫丁毫不相關遙遠得如同星辰一般的事情此刻跟他卻密不可分,瓦倫丁覺得自己的人生真的像是一場玩笑。
“但我真正的父親早就死了。”
霜星的聲音仍然沒有任何起伏,就好像她說了一件毫不重要的事情一樣。瓦倫丁的注意力被聲音吸引了過去,他盯著霜星的臉,沒有看到任何的感情流露。
“啊……抱歉。”
諾亞的聲音有些尷尬。
“小時候我依稀記得,有個男人擋住了弩箭,保護了一個女人;而女人把我抱在懷裡,用脊背攔下了第二波弩箭。”
霜星沒有理會諾亞的道歉,仍然用她寒冷的聲音繼續訴說著過去。
“你親眼目睹了……”
“那時的我根本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事情,這段記憶也隻是恰好沒被淡忘而已。”
霜星閉上了眼。
“至於真正發生了什麼事,都是我的祖母後來才告訴我的。”
瓦倫丁看著霜星的臉,試圖從裡麵找到除了寒冷之外其他的東西,但是他什麼都看不到。雪原的經曆讓霜星用冰永遠封住了自己的臉自己的心,她不會再流露出任何感情波動。
而他自己,仍然還會笑,會流淚。
有時候瓦倫丁就會想自己是不是太過矯情了點,尤其是在穿越到泰拉世界之後,看見了這些比他自己過去還要悲慘百倍的人在他麵前走動著交流著生活著,瓦倫丁的心就感到一股莫名的酸楚。
自己過去遭遇了什麼?從小學到高中的校園暴力,因為過於忙碌很少在他麵前出現的父母,還有那些對他遭遇視而不見的老師和同學,除了這些之外好像就沒什麼了,相對於泰拉世界的這些人的過去真的是不值一提。但是現在這些人都好好的活在世界上,為什麼他就承受不住壓力想要自殺呢?
雖然最後隻是不小心從樓上摔下去的,但是瓦倫丁心中的那些負麵情緒從沒消失過。他在地球活著的最後一刻,墜落到地麵前的那短暫的瞬間瓦倫丁甚至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從未如此的平靜輕鬆,就好像他整個人都變輕了一樣,心中的壓力在此刻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身體像是氣球一般在空氣中緩慢漂浮著,最後化為了一抔黃土。一個月後,除了他的親人之外沒有人會記得有個叫陳月的人曾活在世界上;一年後,除了他的父母沒有人會記得他;五十年後,地球上與陳月有關的一切都將消失不在。
但是,他內心和身體上受到的傷害是真實的,幾乎沒人關心他也是真實的,他想要去交朋友也沒有人理會也是真實的,以至於他最後都封閉了自己的內心,再也不會真心待人。
一直想要自殺,也是真實的。
內心的思考進行了很多次,瓦倫丁從沒得到過答案。也許,這就是內心軟弱的原罪吧。如果自己能像其他人那樣堅強,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也許就跟菜雞不配玩遊戲一樣,內心軟弱的人……
唉。
瓦倫丁晃了晃腦袋,將漸行漸遠的思緒拉了回來。每次都是這樣,思考的終點就隻有一個危險的念頭。其實他現在也沒有什麼思考過去的必要了,畢竟自己已經重活一世,再生為人了,那些都已經消失在了時間之中,不會再發生。
無論如何,現在的他隻有一個身份,瓦倫丁。
“在我追問祖母那個景象的含義,而她再也沒法搪塞過去的時候,祖母她告訴了我。”
瓦倫丁的回憶已經沒有了意義,霜星的過去仍然在緩慢訴說著。
“‘那是你的親生父母……在死前保護了你。’”
長久的沉默。
瓦倫丁感覺有什麼東西出現在了自己的眼眶中,他眨了眨眼,那股感覺也很快就消失不見。
“可笑的是,我根本不認識他們。我腦海裡除了這個景象之外,什麼關於他們的記憶都沒有。”
“我的親生父母就這樣被我忘記了。我甚至很難說自己對他們有什麼感情。”
霜星的故事就像一把把的刀,但她自己早已習慣了這種痛楚,不會再感覺到疼痛了。
“所以你的祖母養育了你。”
諾亞插了一句。
“一半一半。”
霜星抬起眼皮,直視著諾亞麵罩上的顯示屏。
“另一半是烏薩斯感染者的血。”
“什麼?”
顯示屏上浮現出三個小問號,霜星看著那個符號,冷笑一聲,翹起的嘴角布滿了冰霜。過去的回憶像是幻燈片一樣一幕一幕的浮現在她的心頭,霜星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讓她失去一切,又得到一切的地方。
“我在西北凍原上的一座礦場出生。礦場位置偏遠,規模不大,不屬於任何城市,周圍也沒有聚落。一年四季除了雪,什麼也看不見。這座礦場等同於刑場,僅僅是為了宣揚死亡與奴役才建立起來。”
“這樣的礦場在雪原上數不勝數。”
刹那間,瓦倫丁從字裡行間感受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那是來自黑暗的中世紀,王公貴族踩在平民的頭上,肆意地宣泄心中的肮臟。
或許在這個世界,the&nbp;unit&nbp;anifet早就該出現了。不過,現在出現也不晚。
“我的親生父母正是這座礦場的礦工。祖母陪我度過了學習說話的年紀,卻從沒告訴我父母到底是犯下了什麼罪,才被判在此服刑。”
“後來,我年紀稍長,在礦場裡四處打聽,才知道我的父母都曾反對過烏薩斯皇帝的戰時策略。他們的被捕也是個意外,逮捕名單最底下的兩行是空白的,負責搜查的士官隨手抄寫了門牌上的名字。”
“未經審判,我的父母就失去了姓名,從溫暖的小城遷來了寒冷的北地,服一場長達百年的勞役。”
諾亞沒有說話,顯示屏上也沒有出現任何表情。她就靜靜地坐在霜星的身邊,低著頭看著躺在地上的她,像是一具雕塑。瓦倫丁打了個寒顫,摟住了自己的胳膊。他感到了一股寒冷,一股直逼骨頭的寒冷,哪怕現在的氣溫沒有任何的變化。
“當然,根本沒有人能活到那時候,更彆說活著離開。而我的祖母作為‘包庇者’,被一同判處礦役,遷來這座礦場。”
“事實上,礦場的所有礦工,經曆都十分類似。”
一群被當成物品隨意處置,思想已經麻木不仁的人。瓦倫丁靜靜地聽著,愈發寒冷的心中竄出一團火。
“不出所料,我的雙親在采礦過程中感染了礦石病。所有的礦工都感染了礦石病。”
“現在,即使你逃出這礦場,也沒有人會相信你說的話了。你隻是個感染者,最可怕、最惡毒也是最偏激的礦石病患者。”
聽到這,瓦倫丁想起了他曾看到的烏薩斯官方關於礦石病的新聞和資料。除了處置礦石病患者之外,沒有任何礦石病預防與治療的內容。他想的沒錯,在這個黑暗的世界,礦石病已經成為了統治階級鞏固手中權力的工具,他們成功的讓所有人對礦石病談之色變,不惜用最惡劣最狠毒的態度和手段去對付礦石病人。
已經分裂了的民眾不會有任何的力量去反抗壓迫的,思想上的解放也不一定會帶來民眾的聯合。隻有儘快解決礦石病,人民才會覺醒。
這是最強大的力量,無人能夠戰勝。
“然而,礦場的監工——烏薩斯的某隻駐軍,認為感染者的自然死亡速度還是太慢了。他們抽簽決定礦石病患者的命運,他們殺人取樂。”
“也許皚皚白雪沒有逼瘋這些人,礦工卻逼瘋了他們。也許感染者在他們眼裡並不算人。”
估計在那些貴族和皇帝的眼中,所有的底層民眾都不算人。
瓦倫丁在心中默默補了一句。
“我五歲時,我的父母抽到了黑簽。我十歲時,我的祖母抽到了黑簽。”
“十一歲時,我自己抽到了黑簽。但這並不重要,他們已經無所謂抽簽一事,他們隻想廢棄整座礦場。那個時候,礦場裡的所有成年患者已經死儘,皇帝的新型處理方式讓礦場人丁匱乏。”
“根據命令,烏薩斯監工們準備動手處決最後一批感染者……一些感染者孩子。之後他們會將礦場炸毀,充當感染者的墳墓,用來掩飾他們的罪惡。”
“在後來的行軍生涯中我了解到,他們一直是這樣做的。”
“我感到不甘,我感到痛苦。我敲碎過許多礦石,我和礦場裡其他孩子一起生活,我們情同手足,如今我們都會窩囊地死掉。”
“更強烈的感情在我的胸膛中孵化,我雙親與祖母的死曆曆在目。在他們行刑時,我的法術從我體內爆發出來,當場殺掉了行刑罰的四個士官。”
就跟加麗娜一樣。隻不過當時對加麗娜出手的是最底層的民眾,而想要殺死她的是烏薩斯的士兵。皇帝和貴族將這些人視為工具和牲畜,這些人卻在自相殘殺。
一個悲哀絕望的世界。
“當然,我並沒有扭轉局勢的能力。孩子們在監工眼中隻是牲畜,他們作為軍人手持利刃,身穿堅甲,我們就像是小蟲,僅僅用尾刺紮了他們一下。”
霜星的聲音平淡的可怕。
“就在他們把我擊倒在地,最後一波屠戮即將開始,我兄弟姐妹們的哭叫聲傳入我的耳朵之時……”
講到這裡,霜星罕見的動了一下眼睛,就好像裡麵有什麼東西活過來了一樣,出現了一絲難得的光彩。她的聲音也有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感情,微微顫抖著。
“一支遊擊隊來到了這裡。”
幼小的霜星躺在地上,衣著破爛。她的臉上布滿了血跡,裸露在外被寒冷凍得發紫的皮膚上滿是傷痕。在她的麵前,一具全副武裝的惡鬼倒在地上,他的身後有一道大口子,寒冷惡臭的血液汩汩而出,將地麵染得鮮紅。霜星抬起臉龐,小小的眼睛看向前方。
“那就是博卓卡斯替的隊伍。”
形如巨獸的軀體,頭頂的角扭曲的像是千年的老樹,縈繞著不詳與死亡黑色煙霧。白色的骨質麵具在雪原之上閃爍著刺眼的光,確仍然蓋不住他雙眼的鮮紅。男人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野獸的吼叫一樣刺耳,奏響了這些惡鬼的喪鐘。當他揮舞起手中的長戟時,那破爛的披風在寒風中颯颯作響,內襯像是被血染過一樣鮮紅無比,邊緣上銳利的劃痕就是死神舉起起鐮刀的痕跡。
“西北凍原上所有看守感染者的烏薩斯軍人都會做夢,而這支隊伍是他們最可怕的噩夢。”
現在,噩夢成真。
死神,來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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