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太醫嗬嗬道:“一個民間長大的小丫頭,你指望她像個太醫呢。”
李太醫不滿道:“她還來不來的呀?不來倒是說一聲啊,咱們還要不要繼續去永壽宮請平安脈?”
眾人看向胡九生。
胡九生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翻開一本醫案,正色道:“當然要去給太後請平安脈。諸位不要掉以輕心,太後的病還是得咱們太醫院來醫治。耳石症隻是太後突發的一項急症,但真正讓太後臥床不起的是她的陳年頑疾。這才是重中之重。”
萬太醫趕忙附和:“院判說的沒錯,那丫頭不過是治了耳石症而已,太後她老人家依舊臥床不起……也沒見永壽宮的人過來抓藥……那丫頭八成是對太後的病沒轍吧?”
又一名太醫道:“是啊,他們家是不是隻擅長耳石症?”
另一名太醫道:“依我看,是誤打誤撞吧吧?”
眾人七嘴八舌,越說到最後,越不信蘇小小是憑借精湛的醫術醫治了太後。
“這個時辰了,也沒聽說她入宮,八成是不會來了吧?”
“治不了,當然不來自取其辱了!”
“那什麼……據說是太後的意思。”
“此話怎講?”
“太後說蘇大夫治不了自己的病,讓她彆來了。”
“太後沒對咱們太醫院講過這種話吧?連太後都看出她醫術並不精湛了!她就是瞎貓撞上死耗子,沒半點兒醫術!”
“咳咳!”
朱太醫重重地咳嗽了幾聲。
“咋啦老朱……”張太醫順著朱太醫手指的方向望去,聲音更住了。
真是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呀,怎麼剛講這丫頭,這丫頭就出現了?
“她、她來多久了?”張太醫用手擋住嘴問。
朱太醫從牙縫裡咬出幾個字:“挺久了,從你們說她誤打誤撞開始,她就站那兒了。”
張太醫瞬間漲紅了臉:“你不早說?”
朱太醫繼續僵硬著嘴唇道:“我給你們使眼色了,你們一個個眼瘸,我有啥辦法?”
他們全是有資曆的太醫,醫術不醫術的暫且不提,背後嚼人舌根子讓正主聽去,真是尷尬到摳腳。
蘇小小淡定一笑:“諸位太醫早。”
眾人訕訕:“早,早。”
蘇小小微笑:“早上熬了點藥膳,過來晚了,讓諸位等急了。”
張太醫皮笑肉不笑:“沒、沒有的事。蘇大夫,你是來太醫院抓藥的嗎?”
蘇小小道:“我是來拿太後的醫案的,順便向諸位了解一下太後的病史。”
張太醫扭頭看向胡九生。
他是現任院判大人,這事兒他說了算。
胡九生不鹹不淡地說道:“太後究竟得了什麼病,你診斷不出來嗎?還需要看我們的醫案?何況你看得懂嗎?”
他可是聽碧雲說了,這丫頭在宮學的功課一塌糊塗,大字都寫不出幾個。
“她看不懂,本殿下替她看!”
靜寧公主一臉威嚴地走了進來。
胡九生麵色一變,趕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參見靜寧公主!”
其餘人也拱手行禮:“參見靜寧公主!”
靜寧公主淡淡掃了胡九生一眼:“醫案。”
胡九生蹙眉,硬著頭皮將太後的醫案找了出來,遞到靜寧公主麵前。
靜寧公主拿腔拿調地說道:“給蘇大夫。”
胡九生咬了咬牙,將醫案捧到蘇小小麵前。
蘇小小莞爾:“有些人醫術不高,架子挺大。”
胡九生臉一黑。
二人離開後,太醫院內沉寂許久,誰也沒敢吭聲。
大家都不是傻子,看出來方才那丫頭是在給胡院判一個下馬威了。
那句“有些人醫術不高,架子挺大”,分明是在揶揄胡院判啊。
“胡院判,她與你有過節嗎?”
李太醫忍不住開了口。
胡九生冷聲道:“我根本不認識她,何來過節一說?她這是不將整個太醫院放在眼裡!”
眾人一想,似乎有點道理。
胡九生正色道:“無知小兒,年少輕狂,不必放在心上,我等還是多想想如何醫治太後的病。”
“是啊,太後的病還是得靠咱們。”
“她連診脈都不會,還得翻看咱們的醫案,陛下怎麼會讓這種庸醫去為太後治病?”
萬太醫嘀咕道:“聽說……是三殿下舉薦的。”
黎太醫問道:“三殿下為何舉薦她?”
萬太醫道:“秦江的女兒要做大皇子的側妃了。”
眾人先是一驚,隨即恍然大悟。
秦家與三皇子是有婚約的,原定的三皇子妃是秦嫣然,如今秦嫣然既已許給大皇子做側妃,那麼能嫁進三皇子府的除了那個在民間長大的丫頭,還有誰?
三殿下是在為未來的皇子妃鋪路啊……
可惜了,她根本治不好太後。
永壽宮。
太後再一次見到了蘇小小。
太後眉頭一皺:“哀家不是讓你彆來了?”
蘇小小打開醫藥箱,取出聽診器與血壓計:“太後昨夜睡得可好?”
太後撇過臉不想理她。
掌事太監輕咳一聲,說道:“睡了三個時辰,比前幾日安穩。”
太後狠狠瞪了掌事太監一眼。
掌事太監縮了縮脖子,不自覺地往靜寧公主身邊靠了靠。
靜寧公主道:“祖母,您今日氣色好多了。”
太後淡淡說道:“少給哀家灌迷魂湯。”
靜寧公主無奈道:“好吧,我氣色好多了。”
太後睨了她一眼。
靜寧公主在永壽宮麵前是不戴麵紗的。
不看不知道,細看之下才發現靜寧公主的氣色有了極大的變化。
臉上的痘痘消了,沒留下任何痘印,肌膚變得細膩光滑,五官仍是平平無奇,可瞧著順眼了太多。
靜寧公主輕聲道:“我的臉是用了蘇大夫的藥才好的,祖母,蘇大夫的醫術您也見識過了,您就讓她為您醫治吧。”
太後冷冷地說道:“哀家說了,哀家不治!”
蘇小小對靜寧公主道:“公主,可否讓我單獨為太後診治?”
靜寧公主看看蘇小小,又看看太後。
這於理不合。
可小丫頭既然這麼要求,就必定有自己的道理。
靜寧公主最終選擇了信任蘇小小。
“程公公,我給太後燉了點補湯,你隨我去拿一下。”
“是!”
掌事太監溜得極快,唯恐慢一秒都被太後給留下來。
太後威嚴地說道:“丫頭,你又想像昨天那樣對哀家用強?信不信哀家當真治你死罪!”
蘇小小輕輕地將藥箱放在桌上,緩緩打開,一邊取聽診器,一邊雲淡風輕地說:“我想和太後講個故事。”
太後嗤道:“哼,哀家不想聽!”
蘇小小自顧自地說道:“曾經在一個世家大族裡,有一對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們不是父親的嫡子,一個是庶長子,一個是庶四子,家裡還有許許多多的兄弟姐妹,可家業隻有一份,他們的父親也很惆悵究竟應該留給誰。”
太後的神色一頓。
“最大的對手是父親的嫡子,他們聯手將嫡子拉下馬,這時,新的問題來了。他們倆誰才更有資格繼承家業呢?生母屬意長子,父親卻屬意四子,最終,四子贏了,將長兄逐出家門。長兄心有不甘,數年後卷土重來,可惜非但沒能奪回家業,反而差點兒被四子滅了滿門。”
蘇小小將聽診器掛在脖子上,又拿了血壓計在太後身邊坐下。
“差點兒的意思,太後能明白嗎?”
太後瞳仁一縮。
蘇小小戴上聽診器。
太後的思緒百轉千回,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死死地抓住了蘇小小的手臂:“你……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蘇小小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知道的多了,譬如棺材中,有人活了。”
太後不可置信地睜大眸子。
她顫聲道:“哀……哀家不信……”
蘇小小道:“那就當我沒說。”
太後的眼底閃過掙紮,身子輕輕顫抖了起來。
“你敢撒謊騙哀家,哀家會將你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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