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咱這邊衛兵本來就不多,咱們一走,剩下的人就看不過來家了。”門房裡,步磊提醒他“要不要多留點人,免得丟東西?”
“放心吧,咱們府上怕得從來不是丟東西,怕丟了人還差不多。”郭康無語地說“倒是今天這件事有點蹊蹺,得小心點。”
“我越想越擔心,人家會不會連我的行動都盯著。但不趕緊去聯係的話,隻怕會夜長夢多。所以委屈大家冒個險,跟我一起去娘娘廟一趟。今天晚上,咱們就住那兒了。”
“我們當然聽你的。”步磊等人紛紛保證道“平時是情況特殊,不得不放鬆點。這次我們一定小心謹慎。”
郭康點了點頭。
他也做好了準備,提前穿上了義母送的軟質鎖子甲,外麵披上長袍。但步磊瞅了瞅他,搖了搖頭。
“等一下。”他轉過身,喊到“陳曉,過來!”
“來了來了。”名叫陳曉的青年衛兵快步走了過來。
步磊讓他站在郭康旁邊,在兩人迷惑的目光中看了看。
“公子,麻煩你把袍子給他吧。”他用不算太委婉的口氣說道。
陳曉倒是直接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脫掉外袍,露出裡麵的盔甲“公子,我來假扮你。”
他也是個東方人長相,濃眉大眼,塊頭也和郭康差不多高大。帶上頭盔之後,確實分不出來是誰。
“呃,也不需要這麼誇張。”郭康尷尬地說“我主要是想著防一防可能跟蹤的人。真要是襲擊我本人,剛才我回來路上也就襲擊了吧。”
“這可不好說。”步磊搖搖頭“我還不知道具體情況,估計伱也不是完全清楚吧?所以既然要防範,咱們就按最保險的來。寧可現在多折騰幾次,也不要到時候再後悔。”
說著,他和幾個衛兵一起,不由分說把郭康的外袍扒拉下來,找了套衛兵們穿的鎧甲給他套上。
另一邊,陳曉套上了郭康的外袍,又拿出兩把裝好子彈的手槍。檢查了下火繩,扣上蓋子,插在腰間,隨後裹起袍子,把它們藏了起來。
這種火繩手槍,還是郭康自己改造的。
相比這年頭普遍使用的火門槍炮,火繩槍在技術上沒什麼門檻。隻要找人打造對應的器件,就可以直接投入使用。
郭康於是仿照弩機,做出了一種讓火藥倉蓋和火繩頭聯動的裝置。扣下扳機的同時,曲杆會把倉蓋向前推開,同時,火繩會向下移動,深入倉蓋內,引燃裝藥。這樣,無論平時手槍怎麼放,都不會讓藥池裡的火藥灑掉,或是因為接觸到火繩而走火。
在整套裝置外,又模仿中原弩的機括外殼,做了一個罩子。它遮住了火繩和機械結構,防止它們碰觸到柔軟的衣物,或是被外力破壞。
這東西對於戰場上的火槍屬於多此一舉,還妨礙裝填,但對於城鎮中的格鬥,尤其是夜間打鬥,卻非常好用。大家搶的,就是瞎燈黑火情況下的第一槍。至於這一下之後,估計也沒有裝填機會了。
郭康做的幾支,都先給了衛兵們試用。步磊等人非常喜歡這種東西,直接換掉了原本的手弩。
當然,郭康自己還有更先進一些的東西。
“雷擊槍呢?”他問。
“這兒呢。”步磊打開旁邊的箱子,拿出兩把形狀看起來差不多的武器,遞給了他“已經裝好了。”
“這幾天測試得怎麼樣?”郭康問。
“我覺得還好。”步磊說著,又問道“不過這是個新鮮東西,不止在扳機上動動手腳了。公子你要不要換個穩妥點的?其實突襲的時候,這倆東西用起來差彆也不是太大,反正都是扣一下扳機的事兒……”
郭康一時有些猶豫。
擊發武器雖然看起來很高科技,但門檻卻不算高。在曆史上,也是手工作坊就能生產的。
在他過去那個世界,這類火器在19世紀早期出現。但之後,清朝的火器專家丁守存,研發出了不需要近代化學工業就能製造雷銀的方法。
按這種方法,隻需要綠礬、硝石、銀、酒精等原料,用中古時代的簡易設備,就能製作出這種敏感的擊發藥。而且有了它製作的火帽,東亞常用的火繩槍稍加改裝,就能作為擊發槍使用。
由於門檻很低,過去的曆史上,清朝得以迅速普及了擊發槍,大致隻比歐洲人晚了不到二十年。太平天國戰爭時期,雙方已經大量使用擊發槍作戰。
而且,這種材料還給其他武器提供了基礎。丁守存還製作了跳雷,改造了當時的火炮。在一係列發明的推動下,清朝幾乎是突然跳過了整個燧發槍時代,直接進入了當時領先的擊發槍時代。可見,這種工藝是有普及可能的。
因為曆史上的拙劣戰績,這件事不算太出名。但這不代表這種技術本身沒有價值。
對於清朝軍隊的表現,武器本來也不是最重要的因素。單看軍事工業的話,甲午之前清朝的狀況比日本還好些,而它自產定裝子彈炮彈的數量,甚至超過了奧斯曼,更是遠超某些現代大國。但戰場上的表現,卻完全相反。
可見,這二者應該就沒有多少必然聯係。
這種工藝需要的材料,郭康恰好都有。所以不如一步到位,直接製作這種武器。畢竟對於一個合格的俠客來說,交手時使用便捷的暗器,也是武功的一環。
不過這確實是新東西,實戰的時候出問題也不好說。郭康想了想,放下其中一把,拿起了一把火繩手槍。
“一樣一個,這樣總行了。”他嘀咕道。
步磊點點頭,收好了武器。其他人也披掛完畢,就一起走出門房。
雖然平日站崗時,不是吹牛聊天就是在看戲,連拿的武器都是些套索、鐵叉之類,但這些人真投入實戰,看著還挺有一套的。外麵,有人已經牽來了馬匹,十幾個人紛紛上馬,把郭康夾在人群間,跟著領頭的陳曉,策馬出發。
還在留守的人確實不多,不過郭康也不擔心。這地方一到晚上,就經常有不明來路的女俠出沒,賊人得先打過她們再說。
不過,他們似乎確實高估了危險。一路上,到處都是為了參加慶祝,跑出來喧鬨玩耍的人群。不過,看到他們這個架勢,也沒人敢攔,一行人順利地抵達了娘娘廟。
王大喇嘛得知情況,出來迎接的時候,郭康正把衛兵的鎧甲脫下來,接過自己的外袍。
“怎麼了?”王大喇嘛有些意外“這半夜三更的,是有什麼急事麼?”
“碰到了點意外。跟城裡的黑幫有關係。”郭康簡短地回答“能把‘天兄之劍’借我用用麼?”
“這麼嚴重?什麼意外?”王大喇嘛更加驚訝。
“天兄之劍”是教會下屬的一支力量,嚴格說來,應該算武裝警察兼檢察官。
紫帳汗國沒有羅馬教會那種權力比較集中的裁判所。宗教罪行和世俗罪行,全都在統一的羅馬法之中,由官府來進行審判。
因為汗國的打擊對象,嚴格說來是各種邪教,這些人不可能隻觸犯宗教條例,而肯定會與殺人、挾持、勒索之類的罪行聯係上。
在相關審判中,教會一般會派出審判代表,加入法庭,給主審法官提供專業知識上的支持。為此,對於羅馬法和教會法的理解是十分必要的。所以,教會也有專職的審判官和附屬吏員,不過這些人主要是精通世俗法律的學者,不怎麼管其他的事情。
而如果沒有觸及世俗犯罪,或者犯下利用宗教煽動民眾的政治罪行,汗廷一般不怎麼去管。當初郭蓋就認為,教義上的爭端過於瑣碎,雙方往往是基於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乃至定義都無法明確的話題,進行毫無用處的爭論。教會是紫帳汗國的重要人才提供者,如果天天糾結這些,就太浪費了。
所以,在審判的權力上,教會也就隻有這種程度的參與。
但相反,在偵查和抓捕方麵,教會的存在感就顯眼的多。
這個年頭,宗教是最基本的組織方式。想騙錢偏色乃至直接造反,往往都會先通過宗教進行組織。
而各層教會,對於這些變化,是最為敏感的。
所以,教會經常會收到各種基層教士發來的舉報,警告有人在圖謀不軌。為了更高效地進行調查和鑒彆,久而久之,教會也就形成了一整套快速反應的程序,和各種事件的應對方案。王大喇嘛身兼情報收集的職責,也是因為如此。
同樣,為了快速確定真相,控製事態,教會也獲得了調查和逮捕嫌犯的權力,組建了一支精乾的隊伍。因為他們的令牌標誌,是十字架和劍,當地人便起了個“天兄之劍”的外號。
作為大牧首,王大喇嘛有權力緊急調動“天兄之劍”。但相應地,事後他也得給大家一個合理解釋。所以多問幾句,也是情理之中的。
“有人在策劃針對我們的陰謀,可能是和邪教有關。”郭康路上已經想好了說法“他們應該已經串通了城裡的黑幫組織,還借用黑幫控製的劇團掩護自己,趁機進行宣傳和犯罪活動。”
“這幾天,城裡都在紀念凱旋,人多眼雜,情況混亂,正好適合他們行動,實現陰謀。”他建議道“雖然具體情況不太清楚,但我覺得此事不能忽視,還是要趕緊調查一下。”
王大喇嘛依然將信將疑。
“現在的情況,我們還完全不知道呢。”他搖著頭說“案子的調查,是需要大量前期準備工作的。得摸清敵人的具體身份、彼此的聯係渠道、相互之間的組織方式,才能對於他們的組織有個大體的勾勒,然後才是收網抓人和審訊的時候。”
“如果什麼都不清楚,直接就上,那很可能反而中了計,最起碼也會打草驚蛇,讓真正重要的敵人從容逃走。”
“我還很少見你這麼急過。不過再著急,也不是這麼急的。”他打量了郭康一眼“趕時間可以,但也要講究方法。我們越是急迫,就越要講究效率,也就越不能慌亂。”
“你還年輕,接觸過的事情太少。我知道你主意多,但真正做事的時候,還是要首先控製情緒。”
“這件事你就不用一直跟著操心了,給我說下大致範圍,然後先去休息下吧。”他安排起來“我現在就派出人手,調查那邊的情況。”
郭康想了想,點了點頭。
王大喇嘛支退了眾人,讓一名修士帶他們去休息。他自己則和郭康一起,來到二樓。
眼見四下沒人,王大喇嘛開口問道“郭公子,這件事是有什麼不能公開說的隱秘麼?能不能給老漢我講一講大致情況,我好判斷下到底怎麼辦啊?”
郭康猶豫了下,說道“我隻知道,和羅斯黑幫應該有些關係。其他的話……”
“沒事,其他的不說也行。都給你急成這樣,我大概也清楚是牽連到什麼級彆的事件了。”王大喇嘛倒是胸有成竹地點點頭“另外你的猜測應該是對的,這後麵肯定還有不少人。羅斯幫會麼,我說他們自己策劃了一個複雜的陰謀,你相信麼?”
王大喇嘛明顯經驗豐富,看他這個樣子,應該已經掌握大致形勢了。
不過,他反應這麼快,也確實讓郭康省了心。
“哎,我也沒辦法。”郭康也抱怨起來“這些事情真是麻煩啊,我算理解爹為什麼老說城裡屁事多,還不如戰場上痛痛快快打人……”
“沒事,我們的應對方法也不少。”王大喇嘛說“你就聽老漢我一句,先去睡覺吧。”
“按我的經驗,這件事真正的大頭還在後麵。而這種事情,和打仗一樣,是非常消耗體力和精力的。所以,一定要保持好狀態——你想工作,往後幾天有的是能讓你通宵熬夜的事。”
郭康覺得他這話確實有道理,點了點頭。
王大喇嘛朝樓下喊了一聲,讓一名修士先帶郭康去泡個澡。隨後,他又想起了什麼。
“對了,說到羅斯人,還有件事,本來打算明天告訴你的。”他回頭說“伊蓮娜夫人給我回複了,她想再邀請你和脫歡台吉去談一談。”
“是什麼事?”郭康問。
“也是羅斯人。”王大喇嘛意味深長地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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