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當時大都荒涼的像個村,你看現在,不是確實繁榮起來了麼?羅馬如今也是個大國了,不像當初,天天被人揍來搶去的。有這些功績,你們還怕什麼希臘人啊?”
“對希臘人妥協,是因為當時初來乍到,需要借助傳統習慣的力量,讓他們接受。”讓娜指出:“現在伱們已經做得很好了,大家很滿意,不應該繼續妄自菲薄。”
“我看他們還是整天鬨事啊。”郭康說。
“那是市民們的日常,不用當回事。”讓娜不以為然。
“而且,他們連你們這些奇怪的宗教信仰都能容忍了,還有什麼不行的?我倒是覺得,這些普通市民並不真的討厭你們。”她判斷道:“希臘市民以往比我們那兒都能鬨的,現在的表現,已經說明很多問題了。”
“這都可以?”郭康覺得她的標準有點太低了。
“你要是去過巴黎,就知道大都的官府,已經很得人心了。”讓娜篤定地告訴他。
郭康對此頗有些疑惑,決定回頭和其他人討論下再說。
讓娜對他的反應倒是不怎麼意外。
“你還不明白麼。”她繼續說出自己的質疑:“你們也說過,自己是羅馬人,那還為什麼必須特意偽裝,去和那些麻煩的希臘女人接近,讓羅馬人披著希臘皮來掩飾自己呢?”
“你這個說法也有問題。”朱文奎並不讚同妹妹的想法:“希臘人的文化,在這邊的影響力還是挺大的,不是披張皮這麼簡單的。”
“他們汗廷那些人,你也見過。在對希臘文化的了解和掌握上,不止東方人,連那些保加利亞和斯拉夫人,其實都很……呃,比較質樸。”
“沒有這些希臘人幫忙,他們還行不行?而如果直接決定,放棄這些希臘文化的部分,那是不是就跟神羅一樣了?這樣會不會被人認為是數典忘祖、過河拆橋啊?”他提出了一係列問題。
“現在不就是希臘文化不行麼。不是你想放棄,而是根本留不住。”讓娜指出:“你沒注意過他們大汗的帽子麼?”
“你說那個掛著假辮子的鈸笠冠?”朱文奎在頭上比劃了下:“那東西怎麼了?”
“知道為什麼他們不用希臘人的皇冠麼?”讓娜問。
“是為了顯示傳統,表示和希臘人不同麼?”朱文奎思考了下,問。
“是因為根本沒有皇冠了。”郭康苦笑著解釋道。
“當時,約翰五世的軍隊在內戰中處於下風,為了拉更多雇傭兵,他的母親安娜太後把祖傳的皇冠賣給了威尼斯人。所以,之後就沒有正式皇冠了。”
“呃……”
“老約翰大汗——就是先汗約翰七世,當年確實是想搞個加冕儀式,把那個東羅馬皇冠戴上的。為此還找了威尼斯人,想要花錢贖回來。”郭康繼續說道:“但威尼斯人也自稱羅馬的繼承人,想拿著皇冠到處顯擺,不願意賣。”
“他們是我們的重要同盟,而且人家這次也沒偷沒搶,我們也沒法說什麼,所以就放棄了。”
“那後來呢?”朱文奎問。
“後來,巴西爾三世介入達爾馬提亞戰爭,幫助威尼斯人對抗匈牙利的時候,威尼斯議會提出,可以把皇冠歸還,抵扣一部分軍費。”
“但這時候,離建帳已經過了幾十年,大家早就不稀罕這東西了。汗廷當時四麵開戰,要它還不如直接要錢呢,所以也沒答應。”
“當初,老約翰大汗進城時,帶著的就是這種仿元朝的鈸笠冠。久而久之,它本身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後世就一直這麼沿用著。那個辮子……”郭康也比劃道:“最開始也是真的,是草原貴族的一種發型。但這東西梳起來太麻煩了,後來大家都留簡單方便的羅馬發型,就把它改成個掛飾了。”
“居然還有這回事。”朱文奎有些意外:“希臘先生都沒給我仔細講過,估計也是覺得官家們太丟人,為尊者諱了吧。”
“官家是什麼鬼。”讓娜聽他這麼說,笑了出來:“這是你想出來的翻譯麼?”
“你說這個啊。我單純覺得這樣翻譯比較好記。”朱文奎解釋道:“而且你看,雖然大明的官方外交,對此是不主動提的,但大家都明白,這個巴塞琉斯意譯過來,應該就叫皇帝的。”
“我來這裡之後,專門對此研究過。在希臘人自己的認知裡,隻有波斯的萬王之王和埃塞俄比亞的萬王之王,與羅馬的巴塞琉斯享有同等的級彆。其他自稱的凱撒之類,他們是不認的。這麼對應過來的話,這些巴塞琉斯和萬王之王之類,級彆都等同於皇帝了。”
“但再看看希臘人最近這幾個‘皇帝’,又覺得實在配不上。不管是國力還是能力,也差的太遠了。可能就剩下一個名號了吧。”他撓撓頭,說:“想來想去,不如把這個尊稱翻譯成‘官家’,既保留了原來的級彆,也能顯示區分。應該還可以吧?”
“我覺得非常好。”郭康果斷稱讚道:“當年有大儒說,翻譯的事情,追求的就是三條標準。一要忠於原意,謂之‘信’;二要順暢易懂,謂之‘達’;三要得其神韻,謂之‘雅’。我看這個‘官家’的翻譯,就兼顧信達雅,比單純音譯好多了。”
“你們剛剛不是說這裡文化水平不行麼。我明明覺得這說的很好啊。你是怎麼見到這麼多有學問大儒的?”讓娜好奇地問:“如果有這種底蘊,那更不應該糾結於希臘女人的問題了啊。”
“大儒都和孔子一樣,喜歡周遊列國,但一般也呆不久,所以經常說兩句就走了。”郭康開始信口胡謅:“我們缺的主要是能常駐的那種。”
“好吧……”讓娜隻好不再追問。
“不過,確實有人和你差不多的想法。”郭康想了想,告訴她:“之前,史恪給我說,他弟弟史丹這次出使,就準備去尋找一些有學問的大儒回來。”
“他們估計也是這種思路吧——哎,說到底,還就是文化教育的問題。”他無奈地笑了笑,對朱文奎說:“如果你們父子,能設法讓大明派一千個教書先生,來這裡常駐,我們就再也不用考慮這麼多有的沒的了。”
“我們倒是真可以試試。”讓娜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了積極性:“我現在懷疑的,就是目前這些,諸如與希臘女人通婚之類的、‘維持合法性’的措施是否有必要。”
“我們應該幫助他們,擺脫腐朽墮落的希臘文化。這是我們對於羅馬文明的使命。”她說著,又拉上朱文奎:“哥,你說對吧?”
“這關我們什麼事啊……”朱文奎反應不過來了。
“興亡續絕是正統華夏王朝的普遍追求啊。”讓娜居然也會這個:“我們做這些,對兩個文明都是有好處的。”
“可他們也沒亡啊?”朱文奎指出:“你自己剛剛還說,羅馬現在正在興起,發展很好,跟當初不一樣了。”
“但如果再這樣下去,肯定會被希臘女人坑死的。”讓娜說著,轉向郭康:“康哥哥,你也不想羅馬也來一個賈南風、來一場八王之亂吧。”
“那你覺得應該怎麼辦?”郭康問。
“離希臘女人越遠越好!”讓娜不假思索地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