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德·塔寧派出了一個助理,陪著羅納德來到了芝加哥。
兩人到了一座已經廢棄的公立高中——格倫布魯克北高中,約翰·休斯的“早餐俱樂部”就在這裡拍攝。
從羅納德剛入行開始,阿美利加的出生人數就在持續降低,這家格倫布魯克北高中,裡麵的內部裝修和設施還非常新,但沒有生源還是擊垮了它。
馬上就要拆除的圖書館,成了約翰休斯的主要取景地。
“早餐俱樂部”這部電影非常奇特,故事集中發生在這個圖書館裡。五位中學生,因為不同的原因被關了禁閉,周六的早晨,平時互不往來的五個人,被迫在一起寫檢查。
在這漫長的一天裡,他們從互相厭惡,到互相了解,最後變成了知心朋友和情侶,但是可能過了周末,他們回到了高中的社交圈裡,又會變成陌生人。
約翰·休斯的電影,實際上就是講的這麼一天的故事。
“嗨,羅納德,歡迎。”
約翰休斯就躺在攝影機邊上的地上導演。
他的前一部商業製作“十六支蠟燭”票房還算k,但這部電影實際上才是他最想拍的,所以投入的程度要比之前深入很多。
“嗨,約翰”,羅納德上前和他打招呼,見他不起來,索性就蹲下來和他說話。
“你習慣席地而坐嗎?為什麼不讓助理給你準備一把椅子?”羅納德環顧四周,也沒看到椅子,這可是羅傑·科爾曼電影秘訣的第一條。
“我坐在地板上,看演員的表演更方便。”休斯不以為意,他完全沒有導演的架子,和那些演員也像朋友一樣。
“嗨,約翰。”
休斯的心肝寶貝,繆斯女神,紅頭發的莫莉·林沃德,扮演一個富家女“公主”。
他倆就像好朋友一樣,坐在地上聊起了流行音樂。
“披頭四單飛之後,你覺得那首歌最好聽?”
“那毫無疑問是約翰·列儂的‘想象’”
後麵跟來的是安東尼·邁克爾·豪爾,他扮演的是一個“書呆子”,他和林沃德一樣,都是十六歲,五個演員裡隻有他們兩個,真正在讀高中。
這種把青少年電影裡的角色,用貼標簽的手法快速分類,還是羅納德導演的“快節奏的裡奇蒙高中”裡第一次使用,因為效果好,讓觀眾馬上能夠代入到誰是誰,所以現在的青少年電影在廣泛使用。
“艾麗,艾米利奧”,羅納德看到後麵來的兩個演員,一個是扮演摔跤運動員的艾米利奧·埃斯特維茲,他的老相識了。
另一位是艾麗·西蒂。羅納德有一麵之緣,她是被“回到未來”開除的埃裡克·斯托爾茨的女友,曾經在羅納德的“龍威小子”劇組裡蹭飯來著。
艾米利奧演的是“運動員”,艾麗演的是“神經病”,兩人一個身體強壯擅長運動,一個美麗卻沒有家庭溫暖,整個人自閉邋遢。最後艾麗扮演的角色被“公主”美容一番以後,驚豔了大家,和“運動員”定情成為情侶。
拖在最後的是賈德·尼爾森,他扮演的是“罪犯”,那是那種經常惹事,被老師視為刺頭的人物。
“好了,人到齊了,我們開始。”導演約翰·休斯見五個主要演員都到了,下令開機。
這個電影的場景有限,幾天的拍攝下來,燈光組隻要延續之前的方案就行,攝影師也沒有什麼創造力發揮的地方,對著五個人中景拍過去,看他們互相即興發揮台詞就行。
“a!”約翰休斯又側躺下來,看著五個人開始表演。
羅納德左右一瞄,沒看到椅子,隻得也盤腿坐下,看著攝影組和錄音組開始動作。
“哎,還是沒經驗。”羅納德搖搖頭。
約翰休斯已經拍第二部電影了,他還是忘了讓場記打板,這場戲就白費了。
羅納德忍住出聲的**,在片場上,導演的權威是需要小心維護的,就算他錯了,也隻能之後單獨商量。
賈德·尼爾森扮演的“罪犯”,最是胡鬨,在莫莉·林沃德扮演的“公主”扭來扭去,還不停的去惹他。
“彆鬨了。”莫莉·林沃德轉過頭來,一聲怒斥。
“這個反應非常逼真”,羅納德心想。看來休斯在指導表演上,還是有些能力的。
他看向賈德·尼爾森,這個演員說不定也是方法派,入戲挺深的。
“ut!”約翰·休斯叫停了拍攝。
演員們就在椅子上開始討論。
“我覺得我剛才演的反應還行。”
“你被賈德嚇的那一下,反應很好。”
兩位十六歲的小演員在互相探討。他們都演了導演上一部電影“十六支蠟燭”,算是一個小幫派。
“呀”,林沃德的頭發被賈德·尼爾森扯了一根下來。
她回過身打了賈德一下。
“果然賈德·尼爾森,是那種西恩·潘,埃裡克·斯托爾茨式的方法派,停機了還留在角色裡。”羅納德笑笑。
“好,我們再來一遍。”休斯也不和他們講戲,直接叫了第二條。
“a!”
“不是”,羅納德伸出來的手又放下,這休斯不按照導演的套路來啊,就這樣再來一條?也不講講表演的得失嗎?
而且他這條又沒打板。
羅納德提醒自己,下次一定要說,否則浪費膠片事小,浪費了精彩的表演就麻煩了,演員們未必能夠再來一次同樣精彩的。
“ut!”休斯叫停了第二條,還是照樣讓演員們自己討論發揮。
羅納德發現兩次拍攝,演員說的台詞都不一樣,他們還在討論角色說什麼話才符合個性。
“約翰,你是不是忘了打板?”羅納德忍不住了,悄悄地在休斯耳邊說道。
“我不想打板,打板了他們就會按照劇本演。不打板直接拍,才能夠抓住他們的即興發揮。”休斯換了個姿勢,他對羅納德說道,“有的時候我不告訴他們開機了,這樣拍出來的反應最真實可信。”
“這……”
羅納德心中有點猶豫了。
休斯無疑有一套他自己的辦法,演員主要靠即興發揮,而不是照搬劇本上的台詞。
這種導演方法,效果羅納德也看到了,意外地非常真實,比劇本上寫的台詞更加符合高中生的習慣。
這種即興創作的方法,需要好的演員,和默契的配合。
羅納德覺得全片這麼靠即興發揮,自己來不了。
不過在休斯這裡,效果還不錯?
就是這麼拍攝,最後剪輯起來,到了找這個鏡頭屬於哪個場景,或者哪個場景的鏡頭在哪裡,可就要了老命了。
“我覺得你這樣拍的表演效果出人意料的出色,約翰。”
羅納德趁著拍攝間隙,拉過休斯聊道。
“我這是學習你的方法,每場戲都是按照劇本的順序來拍的,我的‘十六支蠟燭’輸給你以後,我特彆研究了你的拍攝方法。”
休斯笑眯眯地回答道。
這樣的順序拍法不費錢,因為全片大部分場景都是一個地方。而且演員能夠更好地理解角色的反應,和情緒的強度。羅納德表示理解。
“我要說的是,你到時候怎麼剪輯呢?”
“剪輯?”
休斯沒有自己操作剪輯機的經驗,他都是讓剪輯師剪出自己想要的組合。從沒想過沒有打板的膠片,在後期剪輯的時候,會是一場噩夢。
“好吧,我想想辦法。”羅納德覺得貿然改變休斯創作方法不妥,但是這樣拍完,恐怕連休斯自己也記不清楚,無從下手剪輯。連找膠片都找不到。
羅納德走出拍攝地,找了一個電話,給內德·塔寧打過去。
“內德,恭喜你,你發掘了一個導演天才。對……對……他拍的很出色……但是你得提前把剪輯師派過來。”
羅納德把這裡的情形一說,這樣的拍攝可遇不可求,不要試圖去糾正天才的創作,隻要派個有經驗的剪輯師來,輔助休斯,做好每場的記號。
“哎呀,你乾嘛打我?”
“你他媽的……打得就是你……”
回到了拍攝場地的羅納德,看到剛才好好的幾個演員,突然起了衝突。
艾米利奧·埃斯特維茲,和賈德·尼爾森兩個男演員,圍著扮演清潔工的約翰?凱勒斯,正在痛揍。
“你們為什麼打我,我也是為了你們好才說了兩句”,約翰?凱勒斯被打的莫名其妙,“哎呀……”
眼看艾米利奧·埃斯特維茲給了他一記狠,頭皮上都被打出血了。
“住手,彆打了。”
羅納德衝上去,奮力分開了幾人,然後拖著捂住腦袋的約翰?凱勒斯出了圈子。
“怎麼回事?你們為什麼要打他?”
“你讓這個狗娘養的自己說!”埃斯特維茲指著凱勒斯,還不依不饒地一隻手指著對方的鼻子罵道。
“你說什麼了?”羅納德看看左右,隻有一個助理機靈地上前,拿了一塊毛巾讓凱勒斯捂住傷口。
“我看他們討論的太熱烈,一點也不注意休息,好心的提醒他們,以前馬丁·辛在拍‘現代啟示錄’的時候,就是因為沒有休息連續工作,最後心臟病犯了。”
“你他媽的還敢說?看我不打死你。”埃斯特維茲上前還要打。
“噢,哎”,羅納德伸手頂住他的胸膛,埃斯特維茲是演一個摔跤手,不像自己是真的摔跤手。
約翰·休斯原來實在廣告公司裡當創意總監的宅男,碰到這種事情隻能乾瞪眼。
好在幾個助理上前,幫著羅納德再次分開眾人。
“凱勒斯先生”,羅納德對挨打的倒黴蛋說道,“你要給艾米利奧道歉,馬丁·辛先生是艾米利奧的父親。你不該拿他來舉例的。”
“啊?我不知道啊……”凱勒斯傻眼了,他不知道馬丁·辛是一個藝名,艾米利奧這個大兒子沒有繼承辛的藝名,倒是二兒子查理用了。
“你得給他道歉”,羅納德知道馬丁·辛在拍攝“現代啟示錄”的時候,心臟病嚴重的差點沒命。
“我向你鄭重地道歉!”凱勒斯捂著頭,血已經把毛巾染紅,但他還在不斷的道歉,求對方原諒。
“你個@#%,以後說話注意一點。”埃斯特維茲趾高氣揚地指點一番,和後麵的賈德·尼爾森揚長而去,兩人還不斷的取笑凱勒斯的愚蠢。
羅納德看向約翰·休斯。這種在劇組的流氓行徑,需要導演站出來分辨是非,讓肇事者收斂一些,否則以後劇組裡可就要亂了。
休斯聳聳肩,“他在電影裡的角色,就是一個用身體解決問題的人。”
兩個年輕的女演員裡,莫莉·林沃德一甩紅發,她也看不慣這種做派,轉身回去了。
“羅納德,休斯導演比較講究入戲和即興發揮。”
還是熟人艾麗·西蒂過來試圖解釋。
“我明白的,每個導演都有不同的方法。”羅納德看著這位美女,圖了黑色眼影,穿著把她的美麗都遮掩住了。
“我對埃裡克的事情很遺憾。”羅納德對西蒂說了自己導致斯托爾茨被辭退的事情。
“沒事,我們已經不在一起了,他和上部電影裡的女主角雪兒戀愛了。”艾麗·西蒂擺擺手,表示和自己說不著。
“雪兒?”羅納德被雷的不輕,“她六十年代就出道了,現在不得四十左右了?”
“快四十了”艾麗·西蒂看羅納德好像在算雪兒的年齡,噗哧一笑。
“好吧,你們自己當心,不要和艾米利奧起衝突,他拳頭還挺重。”羅納德覺得這種一點不合就動手的演員,還是要當心,就提醒了一下對方。
“沒事,我知道怎麼對付他這種人,林沃德是導演的繆斯,他不敢。”
到了晚上,羅納德見到了內德·塔寧派來的剪輯師。
“怎麼驚動了你,艾倫女士?”
羅納德見到這位帶著玳瑁大框架眼鏡的女士,也很吃驚。
迪迪·艾倫是好萊塢老牌剪輯師,她剪過開創新好萊塢的“雌雄大盜”,也剪過悉尼·呂美特的“熱天午後”,還剪過沃倫·比蒂奪得最佳導演獎的“赤色分子”。
她的師傅還是奧遜·威爾斯“公民凱恩”的剪輯師,以及“西區故事”的導演羅伯特·懷斯。
羅納德在大學課堂上,可沒少看她剪輯的電影。
“不是你說這是一部天才之作,需要一個有經驗的剪輯師來配合嗎?我對天才都非常感興趣。”
迪迪很和藹的一位女士,和羅納德交流了一下休斯的拍攝方法。
第二天,迪迪看了休斯拍攝的亂象,和演員精彩的表演,也被震驚了。
“你得給我弄台索尼的攝像機來,我得自己跟著拍,否則沒有人能找到鏡頭在哪裡。”
迪迪很快拿到了羅納德買來的便攜攝影機,她對著演員所在的地方,休斯拍攝,她也拍攝,並且自己用場記板打板,把每次即興發揮的台詞,也記錄在筆記本上。
“這確實是一部天才之作,但導演是個十足的混蛋!”饒是迪迪·艾倫經驗豐富,也被休斯的拍攝方法弄得暈頭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