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行冷眼看著小斧頭,沒接話茬。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不能。
畢竟小斧頭太詭異了,一點都看不透。
方知行隻是目光平靜的看著由女變男的“王佳芸”,正色道:“監天司的人說,我變成了汙染體,是因為你嗎?”
年輕男子緩慢地坐了下來,小斧頭也跟著笑嘻嘻的坐下了。
“你坐呀。”
小斧頭用調侃的語氣示意方知行坐下,“你破了‘天蝗’的局,萬中無一,有資格跟他平起平坐。”
“天皇?!”
方知行乍一聽這個名號,麵皮不由得抽搐了下。
但年輕男子很快用手指在地上寫出自己的名字,乃是另一個“蝗”字。
方知行了然,坐到了二人對麵。
三人呈三角。
天蝗微微低頭,漫不經心道:“大俠,小斧頭說我在利用伱,這話對,也不全對。”
他的表情略顯複雜,仔細解釋道:“天人五衰是大劫,在渡劫之前,天人須得極力壓製體內的衰敗氣息,所以我實際上做不了太多的事情。”
他直視方知行的眼睛,認真道:“你我相遇以來,所發生的一切,都不是我做的,全是你自己做的。
你迫切渴望觀看禁區的誕生,於是禁區就誕生了,之後你做夢,那也是你自己的行為,不是我在操縱你。”
方知行聽得大皺眉頭,忍不住斜了眼小斧頭。
“你看我乾什麼?”
小斧頭刮了方知行一眼,滿臉無辜,冤枉道:“天地良心,我可是老老實實的,什麼都沒做。”
方知行無語,納悶不已,誠懇道:“請天蝗明言。”
小斧頭擺擺手,打斷道:“我來說吧,天人在渡劫期間,有兩個特質。
其一,實力大降,變得很虛弱,處境自然就很危險,須得躲藏起來,免得被其他天人給做掉了。
其二,天人的力量隨時可能暴走,影響到周圍的人類,甚至被人類利用。
嗯,你可以這樣理解,人類隻要靠近天人,他們心中強烈的欲望、祈禱,便可能會應驗。
求神拜佛你熟悉吧,天人就類似於神佛,凡人隻要靠近天人,他們心中的願望,就可能以某種方式變為現實。
比如血斧幫那些人,對我許願,他們就真的會得償所願。
再比如你,你心中強烈渴望禁區的誕生,在你遇到天蝗之後,你吸收了他一部分的力量,利用天人之力,你便真的見識到了禁區的誕生。”
方知行眨了眨眼,心頭愕然不已。
他一直以為小斧頭是許願機。
結果,真正的許願機一直是天蝗!
而且,許願的方式不是用嘴說的,在心裡想一想,也算是許願!
天蝗歎了口氣,補充道:“我假冒王佳芸,躲在黑石鎮上,偶遇到了你。
我發現你心中的願望,竟是想看一看禁區的誕生。
而我在渡劫時,一定會導致禁區的誕生,那麼你我聯手,齊心合力,便有可能實現雙贏。”
小斧頭嗤了聲,冷嘲道:“這話說的,冠冕堂皇,虛偽!你利用了他,這是事實。他若是破不了局,必死無疑,不是嗎?”
天蝗淡笑道:“我沒有那麼大的惡意。”
小斧頭哼了哼,衝方知行仔細解釋道:“天人渡劫之時,須得將體內的衰敗氣息排泄出來,但衰敗氣息不會就此散去,反而會纏住天人,猶如附骨之疽,陰魂不散,揮之不去。
這時候,有一個比較簡單的處理辦法,那便是尋找到一個合適的‘容器’,將衰敗氣息注入到‘容器’之中封印起來,而你便是天蝗選中的那個容器,俗稱是獻祭、祭品!”
方知行喉結不禁聳動了下。
小斧頭繼續說道:“你的體內被灌注了大量的衰敗氣息,雖是衰敗氣息,卻也是天人的力量,貨真價實。”
他嘻嘻笑了笑,“知道嗎,在你將衰敗氣息排出之前,你其實算是半個天人,心中所想、所願,都有可能變成真的。”
說到此處,他又搖頭失笑道:“隻可惜,你這家夥意誌力非常強大,沒有亂用天人之力,但你也有欲望,而且多疑善變。
最終,你對於天人之力的運用,便是做夢,天馬行空,似幻似真,一夢成真!”
方知行仍然聽得似懂非懂,疑惑道:“我在夢中渡過了十年,這也是我心中渴望的願望?”
小斧頭連道:“那倒不是,天人之力太過強大,一釋放出來,毀天滅地,甚至足以扭曲時空。”
方知行皺眉道:“那你呢,你也是天人?”
小斧頭頓時滿臉傲然,哈哈笑道:“唉,終於被你看出來了。在夢中,我給了你那麼多提示,可你愣是把我當成大壞蛋,對我千防萬防,差點沒把我笑死。”
方知行不以為然,遲疑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玉蘭縣城,血斧幫又是怎麼回事?”
小斧頭應道:“我原本也是要渡劫的,便把自己封印在了棺材裡深埋起來,哪想到被血斧幫的人給挖了出來,壞了我的好事。
血斧幫的人對我許願,卻不知,我身上的衰敗氣息非常濃烈,他們沾染之後,一個個自然是下場淒慘。”
方知行一陣無語,堂堂天人這麼沒有逼格的嗎?
他想了想,問道:“衰敗氣息貯存在我的體內,會對我怎麼樣?”
天蝗緩緩道:“我在你體內設置了封印,你其實沒有直接接觸過多的衰敗氣息。等到我渡劫成功,我自會解開封印,保你周全。”
小斧頭打斷道:“你可拉倒吧,渡劫是不可控的,你自己尚且壓製不住衰敗氣息,區區封印有個屁用?更彆提,你壓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醒來。”
他盯著方知行,嚴肅道:“你的結局,本該是被衰敗氣息徹底侵蝕,死無全屍。”
方知行呼吸凝滯了,深深看了眼天蝗,目光幽幽。
但天蝗麵不改色,平靜道:“從結果來看,你不但沒有被衰敗氣息侵蝕,反而因禍得福了。你現在的實力,應該是同級無敵了,不是嗎?”
方知行倒是無法否認這一點,他早就察覺到了。
他練成天羅化血功第一層之時,不吸血的話,是打不過小門閥九牛境初期的。
但現在,他是化妖二重了,幾乎橫掃同階的小門閥九牛境中期。
這顯然不是功法帶來的效果!
而是他自身發生了某種改變。
天蝗笑道:“你在衰敗氣息的影響下,爆發出了強大的潛力,身體發生了不可思議的改變,讓你變強了一大截!”
小斧頭嗤道:“這點好處又不是你給他的,是他自己拚出來的,你邀什麼功?”
天蝗理直氣壯道:“我早就說了,我和他是雙贏!他因為我變強了,而我也因為他順利渡劫了。”
他望向方知行,鄭重道:“一切因果,始於你也終於你。”
方知行若有所思。
講真的,這段時間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混亂局麵,各種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事情的接踵而至。
鬨了半天,全是他自己造成的?
在獲得了天人之力後,無法掌控那種級彆的力量,導致自己坑自己!
那細狗呢?
細狗是不是也沾染了天人之力?
不!
或許是因為方知行那時候想要細狗找到脫離夢境的方法,於是,細狗在他的願望驅使下,真的脫離出去了。
方知行不想跟天蝗和小斧頭談到細狗。
從他倆的反應來看,他們是看不到方知行有係統麵板的,應該也不知道他和細狗之間能夠進行心靈溝通。
天人也察覺不到外掛的存在!
方知行略默,忍不住打探道:“天人來自哪裡?武者修煉的儘頭,便是天人嗎?”
天蝗和小斧頭對視一眼,神色略有些複雜。
良久,天蝗輕聲歎道:“實不相瞞,我們也不清楚天人到底是怎麼來的?”
方知行頓時愣住,一臉狐疑。
天蝗苦笑道:“我沒有撒謊,天人有五衰,每一次渡劫的結果是不可控的。
比如你遇到我那時,我的確是一個女人,渡劫之後我就變成一個男人。
還有,每一次渡劫,我們會丟失掉大部分記憶。
就比如上上次渡劫,我醒來之時,居然記憶全失,全然不記得自己是誰。”
小斧頭歎道:“每次渡劫,對於天人而言,就相當於是轉世投胎一次。”
他看了看自己,煞有介事道:“我現在這個小孩模樣,就是上次渡劫的結果之一,我也失憶了,但我可以肯定,我極有可能是一個活了千年以上的老怪物。”
方知行問道:“除了你們,還有其他天人嗎?”
“有呀!”
小斧頭答道:“據我觀察,門閥之中都有天人坐鎮,但我們彼此間是不敢輕易接觸的。”
方知行疑惑道:“為什麼?”
天蝗應道:“因為能夠殺死的天人的,隻有另外一個天人。
而且,天人在殺死另一個天人之後,似乎能夠增強自己的力量,殺得越多就越強!”
方知行看了看天蝗和小斧頭,反駁道:“難道你們倆不是朋友嗎?”
天蝗啞然失笑,一笑置之。
小斧頭搖頭道:“要不是因為你,我和他早就乾起來了。”
“因為我?!”
方知行心頭一凜,警覺起來。
天蝗似笑非笑道:“你是一個上好的容器。”
小斧頭搓了搓手,笑嘻嘻道:“我也快要渡劫了。”
方知行麵上如罩寒霜,咬牙道:“兩位天人,這般欺負我,不太好吧。”
天蝗擺手道:“我已經渡劫成功,這裡頭沒我什麼事了。”
小斧頭翻了個白眼,冷笑道:“你這就想過河拆橋?你應該清楚,我隨時能夠讓你渡劫失敗。”
天蝗平淡道:“是呀,我當然知道你想吃了我,但你吃得下去嗎?吃了我,固然能夠讓你變強,但你體內的衰敗氣息也會因此暴走,你渡得過下一劫嗎?”
小斧頭寒聲道:“同理,你現在也吃不了我,你是新鮮的天人之軀,擁有無限的潛力,而我臨近渡劫,你吃了我,立刻便會被我的衰敗氣息侵蝕。”
“嗯,說的是,吃你的最佳時機是等你渡劫成功。”
天蝗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了最恐怖的話。
小斧頭怡然不懼,陰森森笑道:“彼此彼此。”
“吃?!”
方知行屏住了呼吸,眼神在天蝗和小斧頭身上來回打量,一股莫大的寒意直衝上天靈蓋。
他深吸口氣,沉著道:“兩位天人,晚輩隻是在機緣巧合之下,誤打誤撞破局,具體是怎麼做到的,我自己也是稀裡糊塗。”
他看向小斧頭,不卑不亢道:“您要是執意選擇我做祭品,後果難料。”
小斧頭嘿然笑道:“你彆急,先聽我把話說完。你幫我一次,我不會讓你吃虧,好處多多。”
他從懷裡摸出一個長方形牌子,黑乎乎的,似乎是一方黑玉,丟給了方知行。
言道:“你拿著這塊牌子,前往‘六虛宗’認親,就說你是我的親傳弟子,他們會把你當成祖宗供起來的,任你予取予求。”
方知行接住黑玉牌子,一臉莫名。
天蝗挑眉道:“敢情那個六虛宗,是你建立的?”
小斧頭斜眼道:“怎麼,你就沒有建立過任何勢力嗎?”
天蝗揉了揉太陽穴,應道:“可能我也建立過,但我想不起來了。”
小斧頭連道:“你在渡劫之前,應該留下過記錄,好好想想放在哪裡了。”
天蝗略一沉吟,環顧四周,視線忽然落在了破碎的巨卵殼上。
他抬起手,隨手一招。
巨卵殼碎片隨即離地飛起,在半空中旋轉,很快拚接在一起,組合成一塊完美的正方形。
天蝗掃了眼上麵,接著隨手一挫,正方形瞬間碎為齏粉,隨風散去。
方知行也偷偷瞅了眼,卻是什麼都沒有看到。
“好了,就這麼著吧。”
小斧頭不容分說道:“那個誰,你先去六虛宗等我。”
方知行苦笑,無奈道:“看來我沒得選擇。”
小斧頭擺手道:“你彆愁眉苦臉的,弄得好像我是在逼良為娼似的。我實話告訴你,為了這次渡劫,我做了好幾手準備,你隻是其中一個方案,未必用得著你呢。”
方知行臉色很快恢複了正常,問道:“六虛宗在哪裡,我怎麼過去?”
小斧頭回道:“看玉牌的背麵,有地圖指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