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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妖鬼叢生,殺之不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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雛虎碑照出的一線天光,照耀在懸天京中持天塔上。

直至雛虎碑消散。

魏離陽站在這高塔第五層中,眼神中血絲遍布,鮮紅的舌頭掩飾著嘴唇,死死凝視著雛虎碑消散之處。

他腦海裡還倒映出那個名諱。

陳執安!

“陳執安、陳執安……”

魏離陽嘴裡重複著陳執安的名諱,目光終於從天上落下,落在這第五層中諸多人皮上。

這些人皮上或已畫滿了畫,或剛剛曬製完成,幽暗的燈火落在這些人皮上,可以清晰看到這些人皮製作的何其精美。

從中散發出來的真元波動,在燈火之下大多泛著青灰色的冷光,詭異而又強大。

可魏離陽眼中卻早已沒有了昔日的欣賞,反而變做厭憎、嫌棄。

他嘴裡仍在重複著陳執安的名諱。

好像是在拿這些人皮,與陳執安做對比。

幾息時間過去,魏離陽又轉眼看向懸天宮。

玲瓏公主乘商令還在玉芙宮中。

二人明明便是夫妻。

可魏離陽入懸天京以來,他們卻從未見過,就好像是陌生人一般。

瞧了一眼玉芙宮,魏離陽眼神中陡然多出幾分暴戾。

“陳執安!”

他狠狠道出這三個字,又仿佛是將這三個字咀嚼於口中,深深吞咽了下去。

他便如此緩緩下樓。

頭上多了一道人皮。

人皮懸空,鋪展開來,卻是一副地圖。

那地圖上一點輝光已經下了秀霸山,又朝著西南而去。

魏離陽邁步,積雪在他腳下發出細碎之聲,風從四處湧來,吹拂著他身上暗黃色的長衣。

讓他身影顯得有些詭異。

直至他將要走出安國公府,魏離陽忽然停下腳步,眼神中閃過一抹詫異。

隻因為他頭頂那人皮地圖上,原本代表陳執安的那一抹光亮,此刻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詫異之後,魏離陽不由緊皺眉頭。

他這一副人皮地圖乃是真正的一品玄寶。

鎖定氣機,千裡之地,皆能追索其人。

莫說是收斂氣息的法門,哪怕是遮掩氣機的玄寶,都逃不過這地圖的探查。

可不過轉瞬間……

陳執安便如此消失了,就好像憑空蒸發,全然沒有絲毫蹤跡。

“怎麼回事?”

魏離陽側頭想了想,神色又變作尋常,繼續邁步出府。

“無妨,他總會顯露行跡。”

他心中如此思索。

可當他行至儀門處,一道寒意忽然順著他的脊梁爬上來,瞬間遍布他的身軀。

魏離陽身軀一僵,停下腳步轉頭看去。

持天塔刺破了低垂的雲霧,追著冰淩的銅鈴顫動,一如他三十年來聽到的那番。

第十六層高塔上閃過磷火般的幽藍。

那是一雙眼睛。

魏離陽乃是天闕修為,真真正正的騎鯨碑上人物,戰力絕倫。

可此時此刻,當他的目光與這雙眼睛碰撞,他仍然覺得身軀如墜寒窟。

“回來吧,那陳執安還有用……”

魏離陽眼神平靜,恭恭敬敬向那高塔行禮。

“是,父親大人。”

當他起身,高塔上的磷火已然消失了。

他身上大汗淋漓,眼中的血絲卻越發多了。

那些血絲遮掩下,難以想象的怨恨正被魏離陽極力掩飾。

“你要他?”

“那我便更要扒了他的皮。”

——

蓮夏州蓮花府向北二百裡,一處密林以內。

王家人物王確,正盤膝坐在竹林中,與蓮花府知府袁早飲茶。

這一處竹林頗有些奇妙。

在絕大部分尋常竹子深處,又有大約數百上千根竹子上,竟然有一道道血色紋路。

這些紋路看似尋常,卻升騰出絲絲縷縷的氣息,落入虛空,飛入一個葫蘆中。

也許是因為這些血色竹子的緣由。

這一處竹林中,還充斥著濃鬱的血腥氣。

四十餘歲的袁早蓄著胡子,看起來頗為精乾。

此刻他聞到這些血腥氣,臉上不動聲色,卻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案上。

姑嵐王家的王確盤膝而坐,氣息攝人,不像是以書畫聞名於天下的王家人物。

“這裡的【資糧】將要用完了,可是【染漆】卻還差上一些。”

王確身著一身勁裝,一頭短發,一隻眼睛看似無恙,卻緊緊閉著,不知是遭了疾,還是刻意為之。

袁早未曾著官衣,聽到王確的話,眼中閃過一些為難之色。

“已然送來兩批四百人,王大人不知還需多少?”袁早這般詢問。

王確道:“再送一批應當便也足夠了,若是還不夠……就不勞知府大人,我王確自行解決便是。”

他語氣顯得有些生硬。

袁早並非蠢人,明白王確話中有意。

他歎了一口氣。

坐到知府之位,怕的自然不是王確這樣的貴公子,而是姑嵐王家。

姑嵐王家幾次來信,讓他務必配合王確。

袁早借助王家起勢,步步高升,四十五歲的年紀,便已是一州知府。

他自然不會傻到以為,這全靠他自己。

王家在他身上耗了許多功夫,時至如今,到了要還的時候了。

隻是……

“這世道,怎麼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袁早低著頭,心亂如麻。

他眼角瞥到那些生長著血色紋路的竹子,不由覺得一陣反胃。

於是原本準備討好一番王確的袁早,此時卻也沉默無聲,隻當沒有聽出王確話語中的生硬。

“這竹林以外,除了我麾下的青嵐甲士,你再派遣三十個蓮花府鐵衣過來,以防有失。

這一件寶物的煉製,已然到了關鍵時期。

倘若寶物煉製出來了,卻沒有染漆,那其餘五處祭煉之地,便做了無用功。

我也將會因此受主家責罰……

袁大人,主家生怒……可並非是什麼小事。”

王確放下手中的杯子,平靜的眼神隨意掃過袁早。

袁早頓時低下頭,沉聲應是。

“如今西北遭災,不過是些流民罷了……無人會去問的。”王確慢條斯理開口。

袁早沉默。

王確卻站起身來,背負雙手看著這一片竹林。

“亂世將來,人民便如同草芥,與其死在路邊被惡狗分食,又或者死在其他流民、山匪手中,還不如成為寶物的一部分。”

王確道:“天下紛亂,且不說大離步步緊逼,北方自有秦聞晝、傅閻扛著。

可大乾已然勢大,大乾尊皇想要席卷天下,大乾那些如狼似虎的玄門,早已對我大虞虎視眈眈!大乾、大虞必有一戰!

如今你我也是備戰罷了,這些人為國為民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稱不上什麼壞事。”

蓮花府知府輕輕點頭,心中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王確也並不想全然說服袁早。

在他眼中,哪怕這位知府大人心有不滿。

可這位知府大人既然送了兩批【資糧】過來,往後許多事他已經不得不做。

“那最關鍵的漆引,可曾送來?”他又詢問。

袁早點頭:“已經從南海【褚遇】那裡送來蓮花府,大人麒麟子連同兩位門客,此時應當已經動身送人。

最多幾日,便也就送來了。”

“隻是……”

袁早預言又止。

王確看向他。

袁早道:“所需代價極大……褚遇來信,讓我再加五百人。”

“再加五百人?”王確皺眉,冷哼說道:“貪得無厭,漆引既然已經到手,又何必理會於他?

還是之前定好的一千五百人……你可曾去信,讓他們自己來押送了?”

袁早回答:“早已寫了信,隻是褚遇頗為不滿,所以抬價,不過仔細想來,褚遇麾下強者卓惟言此刻應當已經動身了,再過不久便能到蓮夏州。”

“一千五百人……”王確似乎極為心疼。

可卻終究搖頭,又問及最後一件事:“我答應謝鳴雷的那鎮子,你可給了?”

袁早氣息終究一滯,眼神顯得有些躲閃。

王確皺起眉頭,直視著這位知府大人。

他未曾言語,卻又好像是在問他:“你可知你是如何做得這知府之位的。”

這一次,袁早似乎終究硬氣了幾分,道:“王大人,西北遭災,流民頗多,讓我去尋,我也許還能尋來二三千人。

可那清源鎮畢竟是我治下,哪怕出產無多,地處偏遠,可卻終究臨近蓮夏河。

他躲在河中吞吃魚獲,吞吃我治下百姓,我已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若是要連清源鎮一起給他,隻怕會生出亂子。”

王確不語,隻是注視著袁早。

袁早咬了咬牙,又說道:“清源鎮雖然地處偏遠,可卻盛產如水的女兒。

整座州府中,不知有多少人家娶了清源鎮的女兒。

甚至那自南海而來的漆引,竟然也是清源鎮嫁出去的,實在是太巧。

倘若一座山鎮便如此無了,許多百姓必將不服,那時流言四起,必然會傳到懸天京中去。”

“更何況……那上原盧氏盧慈寬便是一個極好的例子。

他吞了林家關數千人,去換得一個腦袋落地……那林家關甚至是在上原府地界……”

袁早似乎確實極想要保下這清源鎮。

他語氣急促,倒出許多緣由。

可王確卻在此刻擺了擺首,直視著袁早:“知府大人,自從西北遭災之後,其實已經發生許多這樣的事情。

你以為懸天京中那些大人物不知道?又或者以為聖人真就那般昏庸,對於這些……修行之法,全然不管不顧?”

袁早眼神微凝。

王確獨目中,去照出光輝。

他哈哈笑道:“過往許多年,六姓乃至諸多世家,都支撐起了乘家的這座大虞天下。

乘家越發強悍,看似執掌著大虞天下諸多修行資糧,可我世家人物卻知道……大虞天下諸多利潤還需那懸天宮劃分。

乘家不點頭,便是一枚丹藥,也落不到天下世家之上。”

“可現在,聖人煉製青龍鑒、陸吾鑒,設立執印之位,想要遏製天下世家,你可知其中的緣由?”

袁早低著頭,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王確說道:“無非是大乾勘破道真,明白這普天之下,最好的修行資糧、天下最貴之物,其實不是什麼天才地寶,也不是什麼先天寶物。

而是人!”

“遍地都是的人!”

王確眼神灼灼:“人乃是天下至貴之物,卻也是至賤之物。

如今我大虞天下八萬萬人,便是八萬萬顆大丹!

亂世將來,如此之多的人倘若不用,便是暴殄天物。

而我之所以說人賤,是因為凡俗之人繁衍太過容易……亂世之後,隻需要有一場繁華之事,短短數十年,人口便可以暴增數倍,乃至十倍。”

“如此之多的至貴之物遍地都是……聖人的懸天宮想要肆意劃分……便也就沒有那般容易了。”

袁早額頭滲出汗水。

王確眼中的光輝卻越發燦爛。

“越是亂世,治理天下便越艱難。

我猜懸天宮中的聖人,此刻既想要遏製世家。

又想要用那自大乾等過國傳來的法門,提升各家實力,以此應對將要到來的大乾攻伐。

既想要維持皇家的威嚴。

又想要放任各大世家,修煉祭煉之法,收集法門妙處、壞處,以此留用!”

“所以……知府大人,便是那清源鎮真就沒有了,又有何妨?哪怕傳到懸天京又能如何?

青龍鑒、陸吾鑒,可還未曾徹底歸於他人。”

袁早呼吸急促,直至太陽高升,照下一道光輝,落在他的身上,他才深吸一口氣低頭回答:“袁某……曉得了。”

王確輕輕點頭,轉而看向那一片竹林。

一根血色竹子下麵,隱約可見幾根白骨。

——

蘇溫迎抱著懷中的女兒,穿梭在囚牢之中。

僅僅幾月大小的嬰孩,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蘇溫迎也在發抖。

她蒼白的麵容上還有幾道血跡。

身上的衣裳也早已被鮮血染紅。

強烈的痛楚,從她腹部傳來,令她渾身無力,腦海中一陣陣發暈。

她低下頭去。

從同樣染血的繈褓縫隙中,看到自己女兒乾裂的嘴唇。

這女嬰已經氣若遊絲。

蘇溫迎第六次咬開自己的手指,奮力擠出幾滴鮮血,放在那女嬰的唇上。

幾月大的嬰兒已然沒有了力氣吮吸。

蘇溫迎努力將鮮血滴入女兒口中。

鮮血順著唇縫滑落下去。

那女嬰身軀顫了顫,伸出小小的舌頭舔舐。

蘇溫迎蒼白的臉上竟然多出了些血色。

她很想要大哭一場,此時既無氣力,也無眼淚。

她低頭看去,腳下是群山。

這座囚籠竟然在空中騰飛。

她又奮力抬頭。

兩隻巨鷹竟牽拉著一架騰空的馬車,高飛於空。

那馬車中,隱隱傳來女子的嬉戲聲,又有一道慵懶的男聲。

而在馬車後麵,還有兩位憑空行走在虛空中的中年人。

其中一位中年人,時不時轉頭看一下她,舔拭嘴唇。

蘇溫迎做夢也未曾想到……自己與夫君不過是去南中島上觀音廟還願。

竟然會遇到這般的禍事。

夫君被一箭射穿頭顱。

濺起的鮮血,染紅了她的麵容,也染紅了女兒的繈褓。

甚至那箭中,似乎還射出一道光,輕而易舉地穿透了自己的肚子。

她死死抱著女兒。

直至有一位披甲的女子掀開馬車簾子,望向她。

那披甲女子美極了,眼神卻如同蛇蠍。

蘇溫迎還記得那披甲女子隻是隨意看了她懷中的女兒一眼,便隨口說道:“殺了那孩子,人送去蓮花府!”

殺了那孩子?

蘇溫迎隻聽到這五個字,便隻覺自己的心臟將要爆裂開來。

她口中吐出鮮血,將要噴在那披甲女子的身上。

鮮血飛去,隻有懸在半空,不曾靠近那披甲女子。

便也是這一口鮮血,讓那披甲女子微微皺眉。

“算了,死了就不用了,讓她們同去吧,吊住她們的性命。

王確來信……要讓她絕望一些,才好做漆引。”

然後便是長途跋涉八九日,周轉於幾波人物手中。

到了這裡,押送蘇溫迎的,又成了眼前幾人。

蘇溫迎絕望之間,低頭看向下方。

此刻雲霧收斂,下方一處長河滾滾流淌。

河拐處,一座山清水秀的小鎮落在她的眼中。

蘇溫迎頓時再也忍耐不住,奮力哭嚎起來。

可隻哭嚎了一聲,大約是怕驚到自己懷中的女兒,便又奮力壓下。

“清源……”

蘇溫迎身軀顫抖。

她不知自己命運如何。

隻覺得自己要落葉歸根於這蓮花府了。

她自清源鎮遠嫁南海……朝思暮想想要回家看一眼自己的父母,看看自己兄長,看看他的幼子。

可她做夢也未曾想過,自己竟然會是以這等方式,回歸故土。

“公子,這酒可甜著呢,你試一試……”

囚車在風中呼嘯。

可不知為何,蘇溫迎仍然聽到那馬車中傳來撒嬌的聲音。

她眼神逐漸迷離,心如死灰。

直至懷中孩兒的一聲啼哭,讓她頓時驚醒。

她連忙緊緊抱住懷中的孩子。

幾息時間過後,蘇溫迎似乎猛然想到了什麼。

她低頭看向群山,看向那茂密的樹木,看向那流水。

此時。

蘇溫迎作為一個母親,她隱約覺得……女兒跟著她無非也是一死。

還不如……賭一條生路。

蘇溫迎撕下一片衣裙,用儘全力綁好繈褓。

她眼中滿是掙紮之色,直至幾息時間過後,她顫抖的手臂將小小的繈褓穿過囚籠。

“滿兒。”

“活下去。”

蘇溫迎終究放手。

繈褓落下高空,轉眼間便被雲霧遮擋。

蘇溫迎身軀不再掙紮,眼神越發空洞,她奮力咬了咬舌頭,鮮血從她嘴中流出。

她緊閉眼眸,隻覺得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若有來世,還做母女。”

蘇溫迎心中這般想著,意識逐漸模糊。

直至耳畔傳來一道平靜的聲音:“心脈未斷,給她喂一枚護心丹。”

一枚丹藥被粗暴的喂入她口中,化作一團清氣。

蘇溫迎睜開眼睛,清楚的看到一位錦衣的年輕男子,就坐在馬車上,從馬車後窗中看著她。

幾個女子目光迷離的看著這位男子。

蘇溫迎有些絕望。

可更加絕望的是,這年輕男子之後的話。

“那女嬰可撿回來了?”

蘇溫迎頓時坐起身來。

那始終貪婪看著他的陰鷙中年人的聲音,卻從囚籠之後傳來。

蘇溫迎連忙轉頭看去。

卻見著陰鷙中年人的大手覆蓋著那繈褓,又將繈褓扔入囚籠中。

“漆引,越絕望越好。”

“等到了竹林中,這女嬰也還有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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