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個月以前,法師大人因為身體狀況不佳,又成天埋頭鑽研魔藥,病倒在床,藥石難治,最終是”說到這,高德露出悲傷的表情。
聽完高德講述完全部,米蘇夫人沉默了一會,最終幽幽道:“十三年前一彆,竟是此生最後一麵”
高德內心有些詫異。
米蘇夫人的情緒雖有些悲傷,但卻遠不如他所想的情緒激動。
正常人乍一聽到丈夫去世的消息,豈會這般平靜?
是另有隱情還是分彆這麼久,其實米蘇夫人對塞達法師的感情早已減淡?
“法師大人臨走之前交代我要親自來將這個消息送給米蘇夫人您,同時還要我將這個藥方親自送到您的手上。”
心中有些摸不清情況的高德,繼續走自己既定的流程。
他從懷中再次取出一張古舊羊皮紙遞給米蘇夫人。
“啊?”
接過古舊羊皮紙後的米蘇夫人,輕呼出聲。
“通靈藥水(1階魔藥)”
“主材:二分之一盎司通靈骨粉(約等於14g),幻蝶翅1對”
“輔材:銀線草1份、曼德拉樹皮、乾蕁麻、鼠尾草?”
正是塞達法師遺物中那張通靈藥水的殘缺藥方。
“這這是?”米蘇夫人有些遲疑。
“法師大人傾注了大量時間與精力在這張藥方上,在病倒之前,距離補齊這張藥方也隻差最後一道輔材的驗證了。”高德說道。
“成功就近在眼前,隻可惜是”
“米蘇夫人,雖然藥方沒有完全補齊,但也所差不多。”
“所以這道藥方的珍貴性我想您應該也明白,這也是法師大人特地交待我一定要親自將之送給您的原因。”
“藥方交給其它人,他不放心!”
“不過他還特地提醒我,在不萊梅城這邊,可能還有人在暗中窺探監視著您,讓我小心行事。”
“法師大人說他當初就是被這些人逼迫,不得已才遠走霍根城。”
“所以,夫人,”高德抱歉道:“一開始我才會用假身份欺騙您,因為我需要時間來確認還有沒有人在暗中窺探,很抱歉。”
“我明白,這不怪你,你不用抱歉。”米蘇夫人歎了口氣,將手中的藥方極為重視地貼身收好。
“他當初在離開之前,我就有想到可能有這麼一天到來”她歎了口氣,眼中終於是浮上一層水霧。
“除了這個藥方,應該還有一個東西,他要你親自交到我的手上吧?”
高德心中一咯噔,知道接下來要到關鍵點了。
“那東西沒必要給我了,你自己留著吧。”可還沒等他開口,米蘇夫人卻是先一步說道,直接讓高德愣在原地。
“夫人,您這是”
“那個東西,應該是一卷卷軸吧。”
高德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話都說到這了,就算是為了看看米蘇夫人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他也沒必要再裝糊塗。
“那其實是一卷來自賽瑞斯法術學院的推薦信。”米蘇夫人直接說道。
“憑借這卷卷軸,可以無條件進入賽瑞斯法術學院學習法術。”
高德適時露出驚訝的表情。
“它也是逼走我丈夫的源頭。”米蘇夫人繼續道。
“所謂的幕後之人,其實他一清二楚,就是與他家族曾為世交的哈雷爾家族的人。”
“當年我丈夫的家族,諾曼家族的祖先與哈雷爾家族的祖先,是一同經曆生死的好友,在一次遺跡冒險中,為西恩公國做出了不得的貢獻。”
“在賞賜的時候,他們一同選擇了一卷賽瑞斯法術學院的推薦信,作為家族延續傳承的保障。”
“隻是後來,我丈夫的家族漸漸衰敗,哈雷爾家族發展得卻是越來越好,甚至是離開了不萊梅城,在聖西恩城中都有了立足之地。”
“直到我丈夫這一代,他的家族僅剩他這一脈單傳,當年鼎盛的家族可以說是名存實亡了,除了他自己,根本沒有幾個人還記得諾曼家族之名”
“本來也沒什麼,我們自己過自己的日子也挺好的。”
“可就在十三年前,哈雷爾家族的人找上門來,想要購買他手中的推薦信。”
“確實,這世界上除了他,也隻有哈雷爾家族的人會知道他手中有這個東西。”
“可我丈夫當時堅決不鬆口,一口咬死這封推薦信早就賣了。”
“我一直勸他沒必要沒必要,一家人在一起比什麼都重要,為了一個外物何必呢”
“可他就是不聽”
“結果就是被逼得遠走霍根城,好好的一家人就這麼散開了,竟不能再見哪怕一麵”米蘇夫人眼中浮起的水霧,在這時終於是化為淚珠滾下。
“夫人,節哀。”高德在心中也是歎了口氣。
米蘇夫人無聲地哭泣了許久之後,才用手帕擦去眼淚,“抱歉,失態了。”
高德搖搖頭,示意沒事。
“我丈夫的意思是,想用這卷推薦信送塞爾去賽瑞斯法術學院學習。”緩過來的米蘇夫人解釋道。
“隻是雖然說這封信可以讓塞爾無條件進入賽瑞斯法術學院學習,但想要進入賽瑞斯法術學院真又哪有那麼容易?”
“哈雷爾家族如今就在聖西恩城,而且勢力極其龐大,或許當初逼迫我丈夫出讓卷軸的人如今已經相信塞達不會再回來了,所以放棄了對我們家的監視。”
“但是,隻要我帶著這封信踏上聖西恩城的街道,甚至都還未到達聖西恩城,還在路上,幕後之人應該就收到消息了。”米蘇夫人冷靜得可怕。
“在不萊梅城,我丈夫都被逼到如此境地,我和塞爾孤兒寡母,在聖西恩城又如何與作為地頭蛇的哈雷爾家族鬥?”
“況且,我也不想那麼多了,家人能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不一定要有多大成就。”
“再說,即使去了賽瑞斯法術學院,也不代表著就一定能怎麼樣,成事終究還是在人,外部環境隻是輔助。”
“一個普通人本身並沒有罪過,但是因為他懷裡揣著珍貴的璧玉,就會招致罪責或者災禍。”
“我和塞爾現在的生活挺好的,我不想再讓這一卷用不到的推薦信打擾我的生活。”
“所以,既然你是我丈夫的學徒,那這封推薦信就送給你吧。”
“你不像我,哈雷爾家族的人並不認識你,你完全可以憑借這封推薦信直接進入賽瑞斯法術學院的。”
事情的發展遠出乎高德的意料。
卻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諾曼家族都衰弱至此了,為什麼還一直留著這封信,不早些使用?”這一直是高德最無法理解的地方。
米蘇夫人聽此,歎了一口氣,解釋道:“這封推薦信是我丈夫家族祖先留著準備等到日後衰弱之時,用來再度崛起的倚靠。”
“隻是當家族真的走向衰弱了,又有新的問題出現了。”
“家族一旦衰弱,人丁也就日益稀少,能用得上這卷推薦信的人才也就不一定找得出來了。”
“比如我丈夫,他法師天賦不行,就算用了這卷推薦信,加入賽瑞斯法術學院學習,頂多也就勉強成為1環法師。”
“說實話,這太過浪費了,畢竟推薦信也就這麼一封,而區區1環法師也確實無法再讓家族崛起。”
“就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這卷推薦信就這麼一直留到了現在。”
高德微微頷首,這麼說的話,他雖不一定讚同這種做法,但確實能理解。
這就像是打牌,手牌稀爛唯有一個炸,肯定是想要借這個炸多吃點分回來。
操作得好,或許真能吃個大分回來,但要是操作不好,彆人牌都跑光了,你這副炸就爛在手中了。
“甚至還有個新的問題難以解決。”米蘇夫人又悠悠歎了口氣。
“隨著家族衰弱,甚至怎麼前往賽瑞斯法術學院對他們來說都成了一個難題。”她無奈道。
“從不萊梅城到聖西恩城,要橫跨上千公裡,路途艱辛坎坷,你想想也該明白的。”
好吧這倒是和我當前麵臨的問題一樣。
“所以當初,我就勸他,不如直接把推薦信賣給哈雷爾家族的人。”
“到手一筆錢,不比一封隻能看但不舍得用的破信來得實際嗎?”
“可惜,他不肯聽我的。”
等高德走了許久之後,寂靜的房屋內響起一聲來自米蘇夫人幽幽的歎氣。
高德說是他丈夫的學徒,那一身修複工匠的手藝又是從何而來呢?
總不能也是丈夫教給他的吧。
塞達分明隻擅長調配魔藥,對修複煉金物品一竅不通。
而修複工匠的手藝,既需要知識傳承,又需要時間錘煉。
怎麼看都與高德口中的說辭衝突。
可高德又分明能給出屬於他丈夫的家書、魔藥藥方,並且能詳細報出塞達法師的信息,包括在霍根城的產業、情況。
她不知道其中的真相與細節究竟如何,但她無心思去細究。
她隻知道,她的丈夫肯定已經不在人世。
她隻明白,對方藏起了什麼,那目標就是什麼。
而高德給出了家書,給出了藥方,唯獨沒給出應該被丈夫最看重的那卷推薦信。
她之所以把推薦信“自願”贈給高德,除了與高德所陳述的那些理由外,還是因為明白,不論她贈不贈予,這卷推薦信都不會落在她手上了。
既然如此,何不糊塗得全信高德的說辭,何不“自願”贈予呢?
至少還能討個好。
米蘇夫人悠悠起身,走進了廚房。
塞爾快要回來了,她該準備晚餐了。
十分精明。
難得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