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不吱聲,溫聿秋拿出手機翻出陳妄時的電話:“需要打電話確認嗎?”
她原本也不是來求解釋的,脫口而出的話成了某種意外,像是行駛的輪船脫離了軌跡,現在想要糾正卻已經無濟於事。
南夏彆開眼,看上去毫無波瀾,微顫的嗓音卻暴露了什麼:“我先去忙了。”
攥著她的那隻手卻沒鬆開,她抬起眼示意他鬆開,他也隻是垂眼看她,沒有半分退步的意思。
視線交纏處如風平浪靜的海,平靜之下卻藏著暗湧的潮。他分明什麼都沒說,眼神淡得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彆,南夏卻覺得腳下像是被釘住了一樣。
她並不礙於上司的權威,而是在某一瞬間害怕麵對自己,於是開口聲音低低的,柔軟到了極致,像是哀求和示弱,又像是愛人的撒嬌——
“溫聿秋。”
他麵色微怔,鋒利的喉結上下滾動,幾乎不受控製地鬆開手。
事後再想,其實並不是那一瞬間反常,幾乎在他向她解釋時事情就已然不對了。
他那樣倨傲、不可一世的人,除開利益相關又怎麼會同旁人認真解釋些什麼。
南夏出了辦公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心口仍舊在狂跳,她感受到臉頰上的溫度慢慢上升,不用照鏡子都知道她大概是臉紅了。
她想到那天他們站在走廊前,似乎也和今日一樣,雖然什麼都沒明說,但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這之後,溫聿秋倒是沒有強人所難讓她去陪自己參加宴會。到底也隻能算個私人的聚會,南夏即便不去也就無傷大雅。
他們也都默契地沒再提那天的事兒。
溫聿秋一個人到了地兒,但興致並不高。梁書宜坐在他身邊,手裡晃著紅酒杯:“你那個秘書呢,我還等著你正式介紹我們認識呢。”
“再說。”
梁書宜“嗤”了一聲,她畢竟認識溫聿秋很多年,知曉他的脾性:“又敷衍我,每次讓你能說句肯定的話比登天還難。”
溫聿秋有些無奈,語氣差不多是妥協的意思:“以後有的是機會。”
梁書宜這才沒繼續不依不撓。
她一直坐在這邊跟溫聿秋說話,陳妄時也沒過來,好像兩人先前沒有過一段一樣,不是仇人也不是朋友。
可他又知道陳妄時放不下她,否則那天也不會讓自己去接她,以溫聿秋的名義。
他想起那兩年兩人愛得轟轟烈烈、人儘皆知,端起旁邊的紅酒:“不愛了?”
溫聿秋說這話時,陳妄時剛好在不遠處,及他不需要為這句話加上特指的對象她也知道是誰。
梁書宜語氣裡帶著淡淡的嘲諷:“溫聿秋,你說我們這個圈兒的人有愛情嗎,愛情,難道有前途和利益重要?”
這點,溫聿秋倒是讚同。
某種角度上,他和梁書宜是同一種人,也因而他難以理解那種愛到極致為旁人放棄一切的感覺。
雖然有心想要幫陳妄時,但這畢竟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溫聿秋也隻是提了一嘴沒有繼續說。
好友都在,溫聿秋難免多喝了幾杯。
但不是應酬需要,他也沒有放縱自己。他這人很少對什麼有癮,也不會任由自己沉迷某種事物。
三月初的京市仍舊沒有春天的痕跡。
即便在這座城市裡生活了幾年,南夏仍舊難以習慣北方的乾燥。
原本想早點下班回家好好休息,突然想起她安排了今天和溫聿秋一起吃飯,兌上次的獎。
沈雨姝知道了這事表示會為她祈禱,她笑,怎麼搞得好像要赴刑場似的。
仔細回想,這段時間他們的關係似乎有些微妙。南夏其實不是很期待和他一起吃飯,想想總覺得會很枯燥。
比起在高檔餐廳裡進餐,她現在更想回去吃熱騰騰的火鍋。
今天關慎不在,溫聿秋開的車,原本已經到了定好的地兒,他看出她興致缺缺,口吻平淡地問她:“是不喜歡這家餐廳,還是不喜歡和我一起用餐?”
南夏說不喜歡這家餐廳。
他眉眼緩和了些:“你想吃什麼,我陪你。”
她問她可以決定嗎,溫聿秋輕笑了一聲,眼尾微微勾著:“我在你心裡就那樣獨斷專行?”
南夏說不是:“我怕你腸胃脆弱,萬一吃出什麼毛病我負擔不起。”
溫聿秋從鏡子裡看她,像是將她看穿了一樣,知道她估摸著想他們有錢人的毛病比較多,他單手扶著方向盤,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你倒是說說看,什麼東西能把我吃出毛病。”
南夏這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報了最近的一家烤肉店的名字,沒繼續說剛剛的話,她怕等會兒溫聿秋又問她要不要寫保證書。
她光想著冬天要吃烤肉,等和溫聿秋一起進去的時候才意識到他和周圍的人有些格格不入,好像不太屬於這個場合。
剛剛停車的時候也是如此,溫聿秋很少自己停車,他到哪兒都會有泊車員來幫他停車,這還是少有的要自己停車。
幸而他全程並沒有說什麼。
溫聿秋其實並不喜歡吃烤肉,更不喜歡裡麵吵鬨的氛圍和氣味。但坐在她對麵看她顯然放鬆許多的表情,眼睛裡自然流露出的喜悅,緊皺的眉頭也緩和下來。
燒烤盤上的五花肉發出“滋滋”的聲音,溫聿秋坐在她對麵翻動著烤肉,等好差不多好了,抬手夾到她盤子裡。
火有些大,上麵的油不安分地濺到了溫聿秋的白襯衫上,南夏看見了讓他去衛生間清洗一下。
他笑了笑,倒是沒怎麼在意:“這件襯衫碰水就報廢了。”
南夏怔了怔,小聲吐槽了句,怎麼有人會穿不能碰水的衣服。
她有些愧疚,但轉念一想來這兒吃飯也算給他省錢了,兩者可以相抵。
溫聿秋聽了:“那下次定製衣服這事兒交給南秘書?”
她當然不願意,溫聿秋也知道她不會同意,眼底盛滿笑意。
一隻溫熱的手碰到他的手背,南夏想接過他手裡的夾子:“你吃會兒吧,我來烤。”
他把東西交給她,夾子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
這頓飯吃得莫名帶著點兒溫馨,溫聿秋喜歡她這副和平時不一樣的模樣,放鬆了點兒,帶著點兒小脾氣,因為吃到肉就會很開心,帶著孩子氣。
他不吃的時候,她會提醒他待會兒肉涼了,也會自己一個人偷偷感歎:還是吃烤肉舒服,如果能窩在沙發上烤肉看電影就更好了。
差不多吃完的時候,溫聿秋想起什麼,提醒她下個星期要出差,讓她到時候做好準備工作。
她“嗯”了一聲,牙齒突然傳來刺痛的感覺,表情也跟著不對勁起來。
“怎麼了?”溫聿秋問她。
“牙有點疼。”
南夏的好心情戛然而止,她右邊的一顆牙齒傳來劇烈的痛感,於是拿起旁邊的冷水喝了一口。
溫聿秋打量她:“明天去醫院看看,可能是急性牙髓炎。”
南夏覺得牙疼沒多大問題,忍忍就好了,溫聿秋提醒她:“萬一牙神經受損就嚴重了,去醫院看看沒有壞處,正好我有認識的醫生,我待會兒把聯係方式發給你。”
但是她怎麼也不願意去醫院,溫聿秋又提醒了兩句她才說自己怕牙醫。
平日裡明明一副什麼困難都能攻克的樣子,居然倒在了看牙麵前。他眼底浮上無奈的笑:“真不去?”
她搖頭,想到牙醫就渾身難受。
溫聿秋見她拿起旁邊的杯子喝水,腮幫微微鼓起來,帶著點兒平時沒有的可愛,抬手又給她倒了杯水,低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怎麼跟個小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