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君有疾,在腦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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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容許的傷顯然不能再騎馬,手下在鎮子裡買了輛馬車給他伺候上去,自願充當馬夫的同時,瞄了眼從始至終都沒怎麼吭聲的男人。

那人也坐在馬車外頭,看上去不太好相與,氣質一看就不是這麼個小鎮子裡養出來的,也不知道應大夫是從哪個坑裡刨到的。

應容許窩在待遇和上次坐的具有雲泥之彆的馬車裡嗑紅藥,做賊似的扒拉開前襟摸摸傷口。

有點疼,但不嚴重。

左上圖標明明滅滅閃爍著,他虛弱buff還掛著,傷情倒是好很多。沒有具體的血條藍條,也隻能靠圖標來判斷自己的傷勢恢複還需要多久。

整理好衣服,應容許眼神放空,看似發呆,實則在想那晚的殺手。

養傷這兩天實在太安全,應容許都做好了當天住進新屋子就觸發一場惡戰的準備,睡覺都把長槍塞在手邊,但直到他們啟程,也沒再遇到倒黴事。

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應容許怕對方給他作個大的,背著一點紅把求救信寄去陸小鳳那裡,剛回來還沒歇歇腳的青鳥連軸轉,今早從窗戶縫裡鑽進屋就把回信甩到主人臉上,回係統裡自閉休息。

陸小鳳回信很簡略,說他會在後麵跟上,讓應容許放心去。

明麵一個暗處一個,應容許的小命還算有保障。

車廂吱吱悠悠的晃,一路晃到了薛家莊。手下在前頭引路,一路穿過一個小花園。

應容許一點賞景的閒情雅致都沒有,一心隻想趕緊看完病回去窩著,等青衣樓被徹底連根拔起的消息傳過來再考慮出門玩耍,就在這時,小花園另一邊發出“啪嗒”一聲。

他看過去,下意識一眯眼。

……好傷眼的配色。

鬱鬱蔥蔥姹紫嫣紅的小花園裡站著個大紅大綠的人,腦袋上還紮了兩個啾啾,臉上也塗著厚厚的胭脂,大紅口脂塗出一張血盆大口。

應容許震驚地抬頭看看天。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妖怪不都是夜行生物嗎?也沒聽說他穿的這世界還帶有聊齋元素啊?!

那頭的妖魔鬼怪在這寂靜中突然一屁股坐在石路上,倆腿一蹬,嗷的一嗓子嚎了起來,臉上厚胭脂“哢吧”崩掉一塊。

“寶寶的木雕碎了!寶寶的木雕碎了嗚嗚嗚——!”

應容許:“……”

他大概知道這是誰了。

手下一溜煙兒跑過去:“二莊主,您先起來,木雕回頭再找人給您刻……”

薛笑人:“我不!寶寶不起來,你騙人,你騙人!”

“我嘞個……”應容許往一點紅身旁側了側,小聲蛐蛐,“他剛才是不是在看你?”

一點紅頷首:“是。”

他倆說話聲音不大,那邊還在嚎啕大哭的人卻像是聽見了一樣,揮手指向一點紅:“他好可怕,好可怕!他是不是來吃寶寶的?寶寶要讓人把你趕出去嗚嗚嗚……”

一點紅:“……”

他青筋跳了一下。

冷麵殺手的形象確實容易嚇到小孩,應容許咽下滾到喉嚨口的笑音,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擋住一點紅的臉——他們身高差的不多,再加上和薛笑人的體位高度差,很容易就能把人擋嚴實。

他找準定位,把對方當三歲小孩兒哄,走過去從袖子裡掏出一塊飴糖:“你乖一點不要哭,哥哥把糖給你吃好不好?”

薛笑人臉上胭脂被眼淚糊成一團,停止哭鬨看了他兩秒,頭突然一甩:“嗚啊啊啊人牙子,是人牙子,他來抓寶寶了——!”

應容許:“……”

手下:“……不是,他不是,他是莊主找來的客人。”

薛笑人:“人牙子——!”

應容許腦瓜仁被喊得嗡嗡發響,聞聲快步走來數個侍女小廝,想哄腦子不清醒的二莊主先回他的房間。

“又在鬨什麼?”

侍女小廝們動作一頓,手下反應最快:“莊主。屬下帶應神醫來了。”

“嗯。”薛衣人大步走來,目光從一點紅身側的劍和應容許身上一晃而過,落在被圍在中央又哭又鬨的弟弟身上,眼底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疲倦。

他看向應容許:“應神醫,這位是舍弟,便是……想托應神醫瞧瞧病症的人。”

薛笑人在看到他哥過來時就委委屈屈收了神通,但還賴在地上不肯起來,借著侍女小廝身體的遮擋,死死盯著一點紅。

他的視線太過灼熱,還有種詭異又說不明白的熟悉感在。一點紅不適應到極點,但又知道對方是個瘋子,這麼盯著自己可能是因為害怕他把他抓走吃了——想到這個可能性,一點紅麵上不動聲色,下頜線一緊。

薛衣人對薛笑人招招手:“你先起來,跟我走。”

薛笑人收回目光縮瑟了一下,也不敢再鬨,從地上爬了起來。

薛衣人看向一點紅,眉心不著痕跡地皺了一下。

他的名聲是靠無數屍骨壘起來的,自然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血腥氣。這種血腥氣不是受過傷,也不是剛殺過人,而是長年累月泡著,一點一點浸到骨子裡的。

薛衣人看了眼一點紅下意識在陰影裡的站位,沒說什麼,請他們一起去了前廳。

剛在位子上坐定,應容許就往薛笑人頭頂看。

剛才現場太亂,沒亂起來時又被對方的打扮衝擊到了,他都沒來得及看一看對方頭頂有沒有什麼圖標。

瘋症很可能會被遊戲係統判定為混亂debuff的一種,如果是這類debuff,他還真有辦法驅掉——

應容許:“……”

他挪動眼球看著薛笑人的臉,主位上薛衣人說了什麼東西一個字沒聽進去。

“應神醫?”薛衣人又喚了一聲。

“嗯?”應容許回過神笑了笑,“神醫不敢當,二莊主的症狀我還真見過,方才在回想走了神,還請薛莊主勿怪。”

薛莊主哪可能怪?他聽到應容許話音裡的意思,眼底就迸發一抹光彩:“應公子可以治?”

“可以,當然可以。”應容許勾著笑,語氣輕緩,“二莊主看上去雖然跟尋常瘋病一般無二,卻還是有些不同的。按照尋常瘋病來治,多半不會奏效,還可能起到反效果……想必這些薛莊主都早有領悟。”

他說的這些還真在點子上,薛衣人這麼多年來來往往請了不少大夫,都是按照尋常瘋病治療,結果不僅沒好轉,弟弟的腦子還更不清醒了。

把應容許請來也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他家裡並無其他平輩,就這麼一個親弟弟從小拉扯到大,養兒子都沒養弟弟那麼費心,總不可能就因為多年無功就放棄了去,沒想到這大夫年歲不大,卻連尋常開診需要的望聞問切都沒做全就說道出了點東西。

薛衣人大掌收緊,沒有露出半點激動:“應公子打算怎麼治,可是要施針?”

“不不不,二莊主的病不太適合施針,需要搭配我做的幾味獨家秘方才行。”應容許笑的人畜無害,“也是巧了,這病症我多年來也就見過一例,還是從古籍殘本上看來的解法,大多藥材都好找,隻除了一味最重要的藥引……”

薛衣人:“什麼藥引?”

應容許微微一笑:“人、尿。”

薛笑人:???

我放你的狗屁!!

薛笑人快氣炸肺了,他前麵還在心裡嘲笑這勞什子神醫竟是個江湖騙子,自己裝瘋賣傻還叫他確診成少見瘋症,那兩個字眼一蹦出來,薛笑人宰了他剁碎喂狗的心都有了。

杵在旁邊當劍架的一點紅也被震了震,扭頭看應容許。

薛衣人顯然也有些不信,但架不住應容許小嘴叭叭的特能忽悠。

“藥材大多都稀奇古怪,雖說命名時聽著好聽,實際上的原料嘛——老鼠肉蝙蝠糞五花八門什麼都有,這您也清楚。”

“人體內微量元素經過消化、吸收、排出會產生變化,借由尿液排出的數種微量元素提煉出來後,便是難得的一味藥材。不過這類元素太過稀少,想要提煉出足夠的量,需要的尿液可不少,還不易保存……”

一串狗屁不通到能逼瘋醫學人的話被他眼也不眨吐出來,偏偏聽上去有理有據,至少薛衣人被說動了。

他在薛笑人震驚的目光下,抬手讓人去……準備材料。

薛笑人:“……”

媽的。

老子和你們拚了。

薛笑人尖叫一聲,人影一閃,碗口大的拳頭就到了應容許眼前,眼看就能把那張小白臉打飛二裡地。

“你欺負我,我要打你!!”

他氣的連“寶寶”的自稱都忘了喊。

一點紅眼神一肅,劍已出鞘,攔住了這一拳。

薛衣人下意識讚了一句:“好快的劍。”

應容許表麵八風不動鎮定自若,重新把剛起來一點的屁股粘回座椅上,端得一個輸人不輸陣。

心裡頭冷汗都流成瀑布了,瘋狂給當初促使自己救一點紅一條命的善心磕頭。

什麼叫好人有好報?這就叫好人有好報!

一點紅劍出即止,不是他不想繼續,而是……人家哥哥下場了。

薛衣人收斂氣勢的時候坐在那應容許還感覺不出什麼,此時他上前擋住薛笑人,兩兄弟幾下過招,薛衣人宛若一柄藏鋒乍然出鞘,應容許眉心一跳,正麵感受到為何當年的江湖人會叫他“血衣人”。

他用實力證明了什麼叫“你大哥還是你大哥”,薛笑人表麵保持瘋癲,出招也淩亂不堪,幾下子就被撥開。

薛笑人暗自磨牙,往後“砰”地倒在座椅裡,喘了兩下氣,憤而掀桌:“你們都欺負寶寶,我要告訴爹打你屁股!!”

應容許看著這場家庭鬨劇,起身拍了拍仍擋在身前的人:“接下來就不是咱們能看的啦,薛莊主,我們兩個先出去等著了。”

他最後掃了一眼眼珠通紅,仿佛是委屈到極點的薛笑人,拉著一點紅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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