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雨霧連綿。
梁詩爾在一片黑暗中清醒，窗簾緊閉，她聽到了外頭淅淅瀝瀝的輕微聲響。
太陽穴還有一些抽疼，她緩了好一會，從床上起身，拉開了窗簾。
陰雨天，她按了按腦袋，從床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手機上，有幾條未讀消息。
梁詩爾一一看了下來，溫葉嵐的消息是不久前發的，她讓她起床之後給她打電話。
江嶼川的信息則來自昨晚淩晨，讓她有什麼不舒服給他消息。
梁詩爾在他的信息上停了幾秒，依稀想起昨晚自己好像還動了什麼離譜的念頭，萬分後悔地閉了閉眼睛。
喝多了，確實隻是喝多了……還好她沒有真發瘋，直接把人撲床上去，那臉就丟大了。
她沒有回複江嶼川的消息，切了出去，點進了季泊辰的對話框。
季泊辰是上午七點多給她發的消息，說自己昨晚太晚回來，又喝得很醉，怕打擾她就直接去次臥睡了。早上起來發現她不在家，問她怎麼這麼早去公司。
梁詩爾心無波瀾地回複：【我昨晚沒有在家】
回完後，直接給溫葉嵐打電話。
昨天溫葉嵐和趙明俊一起睡的，早上醒來後她把趙明俊趕走了，自己獨自等梁詩爾起來，這會接到電話，讓她一起去餐廳吃早餐。
於是梁詩爾去浴室把昨晚沒來及卸的妝卸了，洗漱一番，去往餐廳。
餐廳在酒店十三層，厚重的霧氣，從落地窗望下去，看不清車水馬龍。
“抱歉啊，昨天我喝太醉了，沒跟你一塊睡。趙明俊來了這事我都忘了。”溫葉嵐幫她拿了杯熱牛奶過來。
梁詩爾喝了一口，嗓子舒服多了：“沒事，我也喝多了，倒頭就睡了。”
“噢……對了，趙明俊說昨晚是阿川送你來的？”
“嗯。”
“那他不會放下你就走了吧？這家夥，也不照顧姐姐一下啊——”她話還沒說完，梁詩爾就看到溫葉嵐住了口，有些驚訝地往她身後看，“阿川，你還在這呢？”
梁詩爾回過頭，也看到了江嶼川。
他顯然昨晚也是在這家酒店睡的，穿得白t是原來那件，頭發看得出來是剛睡醒隨意抓了一把，有些淩亂。
他看向她們：“你們還沒走嗎。”
溫葉嵐道：“是啊，你昨晚也住這？”
江嶼川拉開椅子，忍不住瞥了梁詩爾一眼：“太晚了，順便就在這睡了。”
梁詩爾聞言放下杯子，說：“謝謝你了。”
“什麼？”
“謝你送我回房間。”梁詩爾道，“我喝多記不太清了，就隱約記得你送我回去，多虧你了。”
江嶼川想起昨晚他攬著她的腰時所有的近距離，心口還是有些發緊，好在，她也不記得了，“哦……不用謝。”
後續三人一起在這吃早飯，因為江嶼川在的緣故，溫葉嵐就沒有跟梁詩爾說關於季泊辰的事，但沒吃一會，季泊辰的電話打來了。
“他給你打電話乾嘛？”溫葉嵐等她掛了後，問道。
梁詩爾：“我剛才跟他說昨晚我沒在家，在這睡的，他現在要過來了。”
溫葉嵐哼笑一聲，有些陰陽怪氣：“他才知道你昨天沒在家？他昨晚乾嘛去了。”
“不知道。”
江嶼川喝著咖啡，看了她一眼。
幾分鐘後，季泊辰果然從餐廳電梯那邊上來了。
他走進餐廳，掃了一圈便看到了落地窗旁坐著的梁詩爾和溫葉嵐，還有……一個男人？
季泊辰一開始以為這個男人是趙明俊，但走近了後發現並不是，這是個年輕俊朗的男生，甚至這張臉他覺得有點印象，但不記得在哪裡看到過了。
“詩爾。”
梁詩爾回頭，看到他後淡聲道：“來了，我快吃完了。”
季泊辰拉開她身邊的椅子，跟溫葉嵐打了個招呼後，又看向江嶼川：“這位是？”
溫葉嵐道：“我一弟弟，昨天護送我過來酒店的。”
季泊辰笑了下：“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麼大的弟弟。”
溫葉嵐很不想搭理他，但也不得不忍著，敷衍回答道：“我爸媽朋友的兒子。”
“這樣。”季泊辰朝江嶼川道，“你好。”
江嶼川與之對視，點了點頭：“你好。”
招呼過後，江嶼川便多說什麼了，低眸管自己吃飯。
但也隻是表麵上這樣，他的注意力其實完全在梁詩爾身上，他能感覺出來知道她的婚姻出了問題，可他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問題。
“昨天晚上怎麼住這裡了？去喝酒了嗎？”季泊辰溫聲問道。
梁詩爾也沒看他，“對。”
“那你昨晚喝多了可以給我打電話，你喝醉了我不放心。”
“你昨晚能有空來找我？”
季泊辰微頓：“就算我喝醉了，我也可以派人過來照顧你一下。”
“不用了，喝多了我直接來酒店睡覺了，有人照顧我。”
江嶼川拿著叉子的手停滯了一下，抬眸看向梁詩爾，後者正好也看了他一眼，說，“葉嵐也在，你操心什麼。”
她沒提他的名字，但他的心跳卻莫名加快，有種荒謬的緊張感。
而季泊辰聽她這麼說自然是以為溫葉嵐沒喝多，在照顧她了。
“嗯，也是，不過你晚上不回家住告訴我一聲，不然我以為你去哪了。”
梁詩爾放了勺子，並不接這句話，“吃完了，走吧。”
“好。”
——
回到家不久，梁詩爾在手機上問溫葉嵐昨晚跟著季泊辰的人有沒有拍到什麼。
溫葉嵐沒多久給予了回複，說昨晚季泊辰是去了會所應酬，但他隻帶了於嘉嘉一個人。因為會所是私人會員製的，她派的人沒法混進裡麵包廂，隻能在外麵等著。
大概淩晨的時候，季泊辰從裡麵出來，他喝多了，司機將他扶進的車裡。於嘉嘉則坐進了另外一輛車，那輛車也是季泊辰的，他讓代駕把她送回了公寓。
溫葉嵐：【因為昨天隻能在外守著，沒有拍到什麼實質性的東西。嗬，他們在公共場合裝得倒是挺像樣】
梁詩爾心中冷笑，回複：【那女孩按捺不了多久】
溫葉嵐：【這可說不定，這姑娘要是夠聽話，我們可找不到證據了】
夠聽話？
不見得。
她看得懂她發的所有暗搓搓的朋友圈，那些內容都若有似無地散發著戀愛的甜膩氣息。
一個人如果真上了心，又怎麼可能願意一直見不得光呢。
——
叮咚——
幾天後的下午，天垣公寓公寓803門鈴響起。
此時的公寓客廳裡，正招待兩個朋友的於嘉嘉拉開毯子起身，打開了房門。
門口站著的是公寓的管家，他手裡捧著一束鮮花，禮貌道：“於小姐，這是這周的鮮花。”
於嘉嘉說了聲謝謝，麵帶笑意把花收了進來，剛關上門，就聽到客廳的好友滿是豔羨地說道：“好漂亮的花啊，你男朋友給你送的嗎？”
於嘉嘉自住在這裡後，覺得自己的生活品質也得跟上來，所以每周都給自己訂鮮花到家。此時麵對好友的詢問，她下巴輕揚，不自覺就撒了個小謊。
“嗯，是他送的。”
“你男朋友也太浪漫了吧。”
於嘉嘉把花暫放在桌上，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神色來：“也還好啦。”
“欸，什麼時候帶出來見見啊？”
於嘉嘉動作微頓，又很快說道：“他工作很忙的，下次下次。”
“下次一定啊，到時候可得讓他請我們吃頓好的！”
“那肯定呀。”
今天來做客的兩個朋友對嘉嘉這個男朋友都十分的好奇，她們之前都是在明海讀大學的同學，同宿舍，所以對對方家境和生活水平都很清楚。
大學時期於嘉嘉生活費比她們還要少，過得是有些拮據的，可這畢了業完全不一樣了啊。
在她們都還在吐槽明海一個月三千的租房離中心又遠又破時，她就已經輕輕鬆鬆住上這種月租幾萬的高級公寓了。
而且方才參觀的時候，她們分明看到了她的玻璃櫃子裡放著好多隻大牌的包包……
果然長得漂亮還是很有用啊，男朋友竟然這麼舍得給她花錢。
“今天我請你們去吃飯吧。”於嘉嘉說，“吃西餐可以嗎，淮海路上有一家可有名了。”
“是不是gn啊。”
“嗯！你去過了啊？”
好友道：“怎麼可能，我隻是經常路過，那家是很有名啊，可是也太貴了。”
於嘉嘉道：“沒關係，我們直接去就行，反正掛我男朋友的帳。”
“哇噻，那我們也太有口福了吧。”
……
兩個小時後，請好友吃完飯後的於嘉嘉打車回了家。她剛準備換身衣服洗個澡時，手機響了，是她媽給她打來了電話。
一開始是正常的拉拉家常，聊到中途，她媽突然讓她加一個微信，說是親戚的朋友的孩子，也在明海市工作，兩人可以認識一下，接觸接觸。
於嘉嘉聽到這個心裡煩，語氣也變得有些差：“媽，我工作很忙，不想去相親。”
“再忙也要注重人生大事呀，我跟你講，那個男孩條件不錯的，在大公司工作，一個月能有一萬多呢，而且他們家也在我們這的市裡買房了，他爸媽都是老實人……”
“他們家在我們那買房有什麼了不起的，咱們那房價才多少啊。”於嘉嘉不耐煩地打斷她，“等他們能在明海買房再說吧。”
“你這丫頭，明海的房子哪是普通家庭能負擔的，咱不能好高騖遠，要腳踏實地的生活才是啊。我是覺得你以後可以回我們這工作，住家裡來，省房租，爸媽還能幫襯幫襯你。”
幫襯什麼。
拿幾千塊的退休工資幫襯她嗎。
於嘉嘉不想再聽下去，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她都不會離開明海，選擇回到那個小城鎮生活的！
“我現在工資挺不錯，每個月還給你們買禮物，回去了哪能賺這麼多錢啊是不是？”於嘉嘉道，“再說了，普通人不能負擔明海的房價，那我找個不普通的不就行了。”
電話那邊的人有些敏感地問道：“嘉嘉，你這話……難道你現在有男朋友了？”
於嘉嘉噎了噎，她很想像剛才對那倆朋友一樣，拿她的”男朋友”炫耀一番。
但她不敢。
因為她知道如果她說她有男朋友了，他爸媽肯定非要見一麵不可。萬一，再被爸媽知道對方已經結了婚……她不敢想她爸媽那樣的老古董會怎麼樣。
“沒有，哪有男朋友啊。媽，我還有加班，沒什麼事的話先掛了。”
“嘉嘉，你要是交了男朋友要跟爸媽說啊，我們幫你把把關……”
“知道了知道了。”於嘉嘉擰著眉頭敷衍了幾句，把電話掛了。
男朋友……
於嘉嘉一屁股坐進沙發裡，有些煩躁地看了眼微信中那個被她置頂的頭像。
這個人，現在根本算不得是她的男朋友。
她摸不透他，他有時很溫和，有時很善解人意，但更多的時候，她覺得他有些冷……
她能感覺他對她是感興趣的，因為他會對她笑，會說她有趣，說她溫柔。
他會因為她撒嬌就給她買很多她想要的昂貴的東西，也會帶著她出入各種她原本根本就接觸不到的場所……
但她覺得這還不夠。
她希望有一天他不止隻是對她感興趣，不止隻是喜歡她，而是愛她……
她想，會有那麼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