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方式雲,西南局辦的一位副主事,在黃副局座麵前,能說上幾句話。”
方式雲見許舒不動酒杯,也不勸說,夾一筷子豬頭肉送進口來,“黃副局座才了解情況,事情進行到這一步,說實話,挺窩囊的。”
“窩囊在何處?”
許舒饞蟲被方式雲勾起,從綠戒摸出一包麻花酥,一口一個,咬得嘎嘣脆。
方式雲道,“當著真人不說假話,有些事情,大家心裡清楚,但說不明白。
但許兄要麵對的客觀現實是,管委會不會認錯,賞功堂也不會認錯。
西南局倒是可以代許兄認錯,能替許舒爭取的最好結果是,許兄非故意獻上假屍體,上麵的懲戒,也能運作成通報批評。”
“上檔案麼?”
“這個自然,你是選人身份,正在考核期。”
“那咱還是實事求是。”
“許兄年輕氣盛,但請彆意氣用事。”
“什麼時候伸冤叫屈,也叫意氣用事了?方兄能在體製內如魚得水,現在看來,確有緣由。”
“諷刺得好,體製汙濁,你我同處泥淖,就不要笑話彼此了。
我隻給許兄說個縣裡一乾老滑吏相互勾結,敲詐富戶的故事。
滑吏們隨便找個破皮無賴,叫那富戶惹上官司,至於證據,也不必做實,也不作假,隻是用個補充偵查的由頭,便叫那富戶日日枯坐獄中。
若富戶家屬鬨將上去,上麵派員調查,便將人放回,等風頭過了,又羈押過來,繼續作補充偵查。
就此一招,縣中富戶沒有不降伏的。
許兄這樁案子,案情也十分詭異複雜,要拿到詳實的證據,恐怕不偵查個三年五載,我覺得肯定審理不清。
許兄以為如何?”
方式雲說完,伸出筷子夾了粒花生米,放入口中。
許舒臉上的微笑終於冰封,“方兄是懂審訊的,但豈不聞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方式雲道,“能得護國勳章者,可拜上將軍。
許兄性命金貴,斷不會和方某這無名之輩換命。”
許舒哈哈一笑,抓過條案上的油紙包,“方兄該吃夠了,此地寡淡,留給許某佐酒。”
方式雲微微一笑,“如此說來,許兄想通了?”
許舒道,“不想通也不行啊,方兄的手段太犀利了。
不過要我認罪可以,但我必須出去查查文案,不然,很多事兒,我不明就裡,也難安心。”
方式雲道,“我保證過的,都能兌現。
當然了,許兄要查什麼文案,我可著人送來。”
許舒搖頭,“你的人我信不過,白衣管事中有個叫吳夢華的,讓他來。”
方式雲怔了怔,“可!”
五分鐘後,方式雲返回一間雅室,黃鶴,孟憲臣,黃飛宇已在那處等著了,皆麵帶渴盼地盯著方式雲。
方式雲微微點頭,黃鶴微微一笑,孟憲臣擊掌叫好。
聖手丹的藥效不俗,他現在已儘數恢複。
黃飛宇拽著方式雲衣袖,連問究竟。
方式雲無奈,隻能道出法門,黃飛宇嘖嘖道,“方兄若肯告知這招數,我也能降伏了姓許的。
可恨,不能揍回這家夥,出口惡氣。”
黃鶴皺眉道,“他招那個吳夢華作甚,是個什麼人物?務必查清楚,切不可讓姓許的又弄出幺蛾子。”
“我定會仔細詳查。”
方式雲鄭重點頭。
“誰?吳夢華?”
黃飛宇高聲道。
方式雲道,“怎的,這人,黃兄有印象?”
黃飛宇道,“我太熟了,整日捧我臭腳,我還嫌他手不軟和。
這家夥上次夥同老邢幾個,為一百元設局這幫選人,傳出去,簡直是笑話。
這麼個憊懶家夥,許舒找他做什麼?”
方式雲皺眉,他也以為許舒有什麼後手,找的肯定是什麼厲害人物。
一聽黃飛宇介紹,心中大為放心。
“不過是為了麵子罷了,在方兄麵前大敗虧輸,又不想立時求饒,便故意要人搬什麼文件,這小子倒是倒驢不倒架。”
孟憲臣下了論斷。
黃鶴沉聲道,“不管許舒要誰乾什麼,老方,你都得全程跟著。
另外,全場影音珠留影記錄,決不能再出任何問題。”
方式雲點頭應下。
淩晨一點半,許舒在暗室見到了吳夢華。
吳夢華落座後,方式雲也在他旁邊落座,許舒含笑道,“方兄,能不能讓我和吳管事單獨聊聊?”
方式雲道,“抱歉,許兄,上麵有規定,我必須在場,你們有什麼話,自管說就是。
另外,按程序,你是不能會見外人的,這已經算是破例了。
所以,這玩意兒,我也得用上。”
說著,方式雲取出一枚影音珠,催開了禁製。
許舒和方式雲,你一句我一句,吳夢華額頭已然見汗。
許舒出了什麼問題,他已經知道了。
以他的經驗和見識,用腳趾頭也能猜到,許舒必定是被冤枉的。
可對方能入賞功堂做手腳,來坑陷許舒,所處的層級之高,吳夢華已經可以想象。
他投靠許舒,不過是為攀龍鱗、附鳳翼,若說他對許舒的人格魅力、個人品格,有所敬仰,那完全是胡謅。
如今,許舒已經落得這個地步,他早起了另攀高枝的念頭,看在那十萬元支票的份上,他隻能在心裡默默祝願許舒好運。
可他萬沒想到,方式雲竟將他召喚到了此處。
進暗室前,他也被方式雲耳提麵命一番,並且黃鶴還在麵前亮了個相。
以吳夢華的層級,西南局開大會,他在座上拿望遠鏡看黃鶴都費勁,今天竟然見著真人了,叫他頗為激動。
眼見得許舒身陷囹圄,外麵得罪了能使動賞功堂內部設局的大人物,裡麵又讓黃副局座給嚴加看管起來,吳夢華不覺得許舒還能折騰出什麼幺蛾子。
他來見許舒,完全是抱著走流程的心思。
他正神不守舍,許舒先開口了,“吳兄,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識,我如今的狀況,不算太好,但幸虧有方兄代為轉圜,也不算太壞。
我打算聽從方兄的建議,認下罪狀,至於方兄說的,能幫忙運作,讓我繼續留在諸劍山,我的心思已經淡了。
此番,我叫你來,主要是兩樁事兒。
一樁是,你稍後幫我找些資料送過來。
另一樁是問吳兄,要不要隨我去近衛軍中發展,旁的不敢保證,高官厚祿,總少不得吳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