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麼……工場,我江浦縣,也可以建!”
新任的江浦縣縣令趙大同,今年還不到三十歲,比秦楓大一點但不多,不但讀書不錯,頭腦也夠靈活,聞言隻是稍稍愣怔,立刻表示了自己的意願。
開玩笑!
那可是免田稅的機會!
就算不能像徐鼎臣那樣,一開口直接給全免了,哪怕給免一成,甚至半成,那都是了不得的呀!
再說了,大家都知道徐鼎臣是您知府大人的得意門生,但畢竟我們也都是同級的縣令,您秦知府,總也不好太過於厚此薄彼吧?
這個時代,工廠的概念,其實還沒提出來,所以趙大同等人理解的,是“工場”兩個字,琢磨著跟那些工坊、作坊大約是差不多的東西,既然大人要乾,不管要乾什麼,支持就完事了啊!
不支持的那幾位,去年就已經沒了,不然也不會騰出位置來給他趙大同。
“哈哈,那不用。”秦楓搖了搖頭,道:“本來也就是一個試點,有六合縣的配合,先做起來看看,已經夠了的,總不能一夕之間,我整個應天府,處處都是工廠,到處都搞科研上項目,那也不現實。”
啊?
這……
眾人的臉色又開始難看起來。
咋,隻有你學生能做,我們就做不得?
大人呐,您可不能這樣!
可是,這是在秦府,再加上秦楓的威勢壓迫,就算心裡不滿到了極點,誰也不敢表露出來,隻能是暗暗腹誹,對那個年僅十歲的徐鼎臣,充滿了各種羨慕嫉妒恨。
氣氛,有點冷場。
“各位知縣大人。”坐在秦楓身邊的朱鏡媺,笑吟吟地開口了,提示道:“秦知府的意思是說,隻要關乎國計民生,任何事情都可以嘗試去做,哪怕一時見不到什麼成效,隻要出發點是好的,應天府這邊,願意給予一定程度的支持,你們不要局限在工場上呀,難道你們每個縣至少數萬,有的都得有超過十萬的老百姓,除了種糧交糧之外,就沒有一點彆的需求,值得各位關注的麼?”
嗬……
秦楓微笑。
他其實是有點失望的。
在場這麼多人,除了徐鼎臣之外,其他至少得也在而立之年,有幾位甚至都快到了退休。
但是一提到未來要做的事情,他們唯一能想到的,居然還是這個交糧的事兒。
交糧納稅,固然是朝廷大事,容不得半點馬虎,但作為一個縣令,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絕不是說讓治下的老百姓交足了公糧,吃飽了肚子,就算是完成了所有任務。
就從大家的反應來看,整個應天府,除了淳化縣之外,其他地區能夠提升的空間還很大!
光靠自己一個人,那是行不通的。
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歸根到底還得是這些各縣的父母官,把思路打開,才能因地製宜,發掘出更多更好的項目,讓治下的百姓日子越過越好,甚至可以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把一些好的經驗,經過時間檢驗之後,嘗試推向整個府,整個布政司,乃至整個大明。
這,才是自己接下來要做的大方向。
可惜這些人,也讀過聖賢書,也有過執政經驗,然而時至今日,居然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一個年方十六歲的蘭娘。
啊?!
是這樣嗎?
經過提示,眾人倒是眼前一亮,不過畢竟說話的是秦夫人,不是秦大人,這能代表知府大人的意思嗎?
一道道目光,紛紛落向秦楓。
“夫人說得對。”秦楓也不避諱,直接就握住了蘭娘的手,微笑道:“我剛才都說了,大家有什麼想法,儘可以提出來,不用顧忌什麼,大家都是自己人,應天府靠我秦楓一個人,無論如何也照顧不周。但你們兜來轉去,說的全都是納糧這點小事,以我應天府去歲的收成來看,今年就算遇到災荒,總也不至於鬨到老百姓吃不飽肚子吧?”
呃!
大人威武!
納糧,竟然都是小事了……
眾人悄悄咽了口唾沫,努力讓自己跟上知府大人的思路,適應他的這種大格局。
納糧既然都是小事了,那,還有什麼是大事?
儘管有了提示,眾人還是麵麵相覷,一時有點找不到方向。
“大人……”這時候,句容縣縣令馬兆科說話了,端起酒杯,先是規規矩矩地給秦楓敬了杯酒,然後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有個想法,不知道合不合適,若是不行,大人就當下官是放了個屁……”
“哎哎哎。”秦楓皺眉,看著這位曾經被自己用計痛打一頓板子的家夥,提醒道:“我這是新宅子,你要放屁就先滾出去!”
“是是是!”馬兆科神色更加尷尬,連忙點頭,見秦楓隻是開玩笑,沒有真生氣的意思,這才自己訕笑了幾聲,繼續說道:“咱們句容縣的老百姓,經過上次給淳化縣修房子那事之後,在這方麵也算是積累了不少經驗,所以這次我選了幾個最得力的工匠,來給大人您修建這座宅子,也就輕車熟路……”
嘁!
知道這裡麵來龍去脈的幾個老人,比如魯岩、丁歙等人,紛紛側目,不明白這馬兆科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自曝其醜,臉都不要了麼。
句容縣的老百姓,為什麼去給人家淳化縣修房子……
這事兒可就說來話長了。
還不是你馬兆科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要跟知府大人掰掰手腕,結果輸得褲子都掉了,直接讓人家知府大人在淳化縣搞了個廣廈計劃,憑借句容縣派來的上千人施工隊伍,將許多年久失修的房子都給修葺一新。
這對淳化縣來說,自然是硬邦邦的政績工程。
但是對句容縣來說,明明白白就是個汙點,據說那些被征調去修房子的老百姓,平白無故多了一場辛苦的徭役,背地裡把這個馬兆科罵得狗血淋頭,差點連縣令的位置都沒坐穩。
就因為這事兒,那一年的京察,據說馬兆科隻獲得了個丙級的評價,要是再有一次,真要丟官了。
這事兒,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大家不提,那是給你麵子,但你自己怎麼還給提起來了,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了屬於是!
難道你以為,這點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竟然還能拿出來再討好知府大人嗎?
真是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