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大人請！”
“秦大人請！”
這一幕，有點怪異。
從職位上來說，秦楓是左侍郎，黃鐸是戶部尚書，本應該是很清晰的上下級關係。
但現在黃鐸不敢拿大，卻也不便太過於伏低做小，隻能是互相客套著，透著一股心照不宣的虛假勁兒。
不過，好在黃鐸是個直性子，壓根也不擅長彎彎繞。
落座沒多久，茶還燙嘴呢，黃鐸便已經單刀直入，苦著臉說道：“秦大人呐，如今楊老大人已經致仕回家，真的把這個偌大的戶部丟給了我，這幾日，諸多事務千頭萬緒，可難死我了！”
嗯，這倒合理。
秦楓尋思著，原本戶部就是極為重要的衙門，現在到了年終歲尾，最忙的可不就該是財政部門。
更何況，在這個當口，主官換了人，而且遞補上來的左侍郎，正在家裡忙活聘書的事兒……
這就相當於可憐巴巴的黃鐸，稀裡糊塗爬上了戶部尚書的高位，手下卻沒有之前跟自己一樣好用的左侍郎支應著，隻剩一個右侍郎，還因為沒能上位的緣故，心存怨懟，乾起活來出工不出力，索性把黃鐸給架在那裡，有能耐你自己乾吧。
雖然隻是短短幾天，但黃鐸相當於是一個人乾了三個人的活！
沒當場去世，已經算他身子骨還不錯了。
這會兒，黃鐸是實在撐不住了，又想起楊老尚書臨走前對自己的耳提麵命，所謂萬事不決問秦楓，於是也顧不得其他，咬咬牙直接就奔了應天府府衙。
問清原委，秦楓也是一陣無語。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本想著這個所謂的戶部左侍郎，自己隻是掛職一下，畢竟上有尚書，下有一堆戶部的大小官吏，也不差我一個人吧。
現在看來，差。
黃鐸的姿態擺得很低，好歹也是當朝正二品的高官了，這會兒被逼得可憐兮兮，滿麵愁容，就差給秦楓下跪了。
秦楓看不得這個，論官職人家還大著一級，論年齡人家比自己大一倍還多，就這麼個怪可憐見的半老頭子，跑到自己府衙裡，求自己幫幫忙，於情於理，都不太好拒絕。
“黃大人，先彆急。”秦楓歎了口氣，本想著今年過年之前，隻忙活結婚這一件大事，現在看來是不太行的了，戶部財政那一攤子若是沾上邊，忙不死也得脫層皮。
嗯，不行，不能讓這黃鐸當甩手掌櫃，主意我可以幫忙出，但事情還得你來做。
想明白這些之後，秦楓放下手中的茶盞，笑道：“事情再多，也得一件件做。黃大人不妨說一說，目前最難的事，是哪一樁？莫不是因為各地的賦稅收上來之後，登記造冊、稅銀入庫的事情，忙不過來了？”
“不是不是！”黃鐸連忙搖頭道：“這事情雖然麻煩，但經過幾年的忙碌，在楊老尚書的帶領下，已經形成了規製，現在照著規製操辦就好，最多是大家夥忙一點，不至於為難。”
唔。
秦楓點了點頭，這個黃鐸知道蕭規曹隨的道理，不胡亂搞事，那戶部有楊思義打的底子，應該就不會出大的岔子。
“那，莫非是潘嚴給你找了麻煩？”
秦楓說的這個潘嚴，正是戶部右侍郎，不難想到，他沒有上位，自然是心中不滿，估摸著不會太配合工作，陽奉陰違是題中應有之義。
“嗯……有點，但也還好。”黃鐸本不該什麼都說，顯得自己無能，但有楊思義的那番訓斥，他再也不敢對秦楓等閒視之，再說來都來了，還藏著掖著，說一半留一半，本就不是黃鐸擅長的話語機鋒。
咬了咬牙，黃鐸索性直截了當地說道：“秦大人，如今最讓我為難的，不是這些，而是即將到來的太子大婚！”
哦？
秦楓倒是微微意外，皺眉道：“太子大婚，你有什麼為難的，你反對這門婚事？”
噗！
黃鐸差點尿了。
我反對？
我拿頭反對啊？
“呃……秦大人說笑了，說笑了……”黃鐸苦著臉，連忙否認，我長了幾個腦袋，敢反對太子大婚。
不過，經過這句笑話，倒也熟悉了秦楓的說話風格，氣氛更輕鬆了些，黃鐸沒那麼緊張了，略一措辭，正色道：“按照陛下親自定下的規製，即便是皇家子女，其一切禮儀用度，都需要嚴加控製，絕不可以奢靡浪費，耗費民脂民膏！”
哦。
秦楓有點明白了。
差在錢上，那的確是戶部該管。
“陛下聖明。”秦楓現在雖然已經是大明高官，曾經卻也是尋常社畜，再加上主政淳化縣的時候，更加看到了這時代老百姓的辛苦和艱難，聞言感慨道：“陛下起於毫末，才能知道民間疾苦，如今已是九五至尊，依然不忘初心，體恤百姓，此乃千古明君之相！”
“是是是！”這個話，黃鐸長了幾十個腦袋也不敢反駁，連忙雞啄米似的點頭認可。
但！
問題沒解決啊！
陛下是明君之相了，可是他規定的這個數額，彆說風光大婚了，怕是連一些民間的財主之類，都比不上……
堂堂太子，若真的按照這個標準去操辦婚禮，絕對可以用寒酸來形容。
這樣一來，太子會不會心存不滿，然後有朝一日自己要是有什麼地方落到太子手裡，那就完了啊！
“所以呢，你難在哪裡？”秦楓已經知道大概，但見黃鐸臉色愁苦，便有意逗逗這個被架在火上的老頭子。
“沒錢那！”黃鐸心態崩了，心想我說得不清楚嗎，這位秦大人，理解能力沒這麼差吧。
“太子大婚，不能馬虎，但是現在能動用的錢，就隻有那麼一點，禮部那邊已經來催了幾次，按照禮部的說法，所需的錢財，比陛下規定的多了十倍不止！這個錢，我是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又不敢把這問題丟給聖上……唉……真不知如何是好……”
“為什麼要戶部出錢？”秦楓忽然反問道。
啊？！
黃鐸猝不及防，眼睛驟然瞪大，一時沒理解秦楓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