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還有那些明白這裡麵厲害的貢士們，臉色紛紛變了。
這個徐鼎臣！
真敢說啊！
雖然秦楓秦大人，那的確是古往今來，難得一見的賢臣，不論是農耕安民，還是遠征帶兵，居然文武全才，此次領銜全國總學政，欽差全國，一開始因為年紀太輕，受到無數人的質疑，但現在看來，聖上果然英明神武，選對了人。
此次大明科舉，倘若沒有秦楓主持，隻怕選出來的還真不見得是什麼人才，全都是蠅營狗苟，用各種鑽營手段通過層層選拔的，雖然不能說完全就是不學無術，但一定比不上現在的這批。
可是！即便是這樣的道理，話也不能說得這麼肆無忌憚！
的確，從年齡上說，你還是個孩子。
但現在可是殿試，由皇帝親自主持的殿試，朝廷文武百官都赫然在列，更有今科數百位進士聽著呢。
這些話，真的就能完全理解成孩子話？童言無忌？
有秦楓這樣一個老師，驕傲那是必然的，但不能亂說話啊！
抑或是，這話索性就是出自秦楓的授意，如此說來，那秦楓竟然敢有不臣之心麼？
這件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說，若是聖上真的不計較不在意，那就隻當是孩子話，是這孩子對自家老師的一片赤誠崇敬，反而是一段佳話。
但要是皇帝當了真，把臉一翻，那立刻就是雷霆之怒，彆說狀元的名號沒了，連帶著秦楓都要遭到滅頂之災！
現在，就看皇帝陛下，如何定性這件事了。
無數目光，包含著複雜和驚懼，望向徐鼎臣，望向皇帝，也有許多望向秦楓，心想你這個弟子，膽子比天還大，你教的？
奶奶的！
這不是我教的！
秦楓也是無了語，但徐鼎臣話都說出口了，現在也已經不能更改。
細想起來，秦楓倒也能理解，為什麼徐鼎臣當著這麼莊重的場合，會說出這樣的話。
追本溯源，還真跟他的教導分不開。
從一開始開辦縣學，秦楓以七品縣令的身份，擔任縣學的教師之一，承擔的是《數論》這門課，畢竟未來的發展，秦楓心知肚明，光靠聖人之言，道德文章，那是不足以讓大明或者說華夏，永遠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的。
科學技術，才是第一生產力！
在不久的將來，會有一句話，叫做真理隻在大炮的射程之內！
所以其實在秦楓看來，文章寫得怎麼樣，八股入題是否巧妙，聖人之道是否透徹領悟，各種典故是否爛熟於胸，統統不重要！
反而是現在無人在意的那些所謂的“奇技淫巧”，在未來將占據主導地位！
落後就要挨打，這真的不是一句空話啊！
上百年的屈辱血淚史，神州大地整個變成了血與火的戰場，那些不堪回首的歲月，秦楓雖然幸運地沒有親曆，但也同樣感同身受。
後來，因為各位老師的紛紛缺席，秦楓除了數論之外，還把其他的課程也擔當起來，相當於一己之力撐起了大半個縣學。
徐鼎臣，還有其他諸位縣學裡的學生，說是秦楓的親傳弟子，一點也不為過。
在這樣的情況下，徐鼎臣可以說從一開始啟蒙，就是跟隨在秦楓門下，接受的全都是秦楓的教導，其中自然不會有太多傳統的忠君的成分，反而是非常偏向開放，漸漸擁有了絕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先進思想。
因此，當朱元璋提出那個問題，關係到如何選賢任能，徐鼎臣一方麵對老師崇拜之至，另一方麵也並沒意識到這裡麵有什麼恐怖的忌諱，想著這件事太簡單了，我一個幾歲的孩子，都能被老師調教成現在近乎狀元之才，那麼陛下你想要多少人才，送到我老師手底下，不就好了麼？
於是就有了那番驚世駭俗的對答……
秦楓想通了這來龍去脈，但卻也隻能微微苦笑，不知道事態會如何發展。
畢竟，這是七百年前啊！
就算七百年後，也不帶在一把手麵前這麼說話隨意的，好像你老師才是天下第一，連皇帝都不放眼裡了？
格局大了，但，有點太大了……
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落到皇帝身上。
陛下會如何定性？
隻可惜，今日皇帝陛下也不知怎麼又染了風寒，還特彆講究，用紗簾遮蔽，雖然大家瞪大眼睛，依然看不清聖上臉上的喜怒。
嗬嗬。
朱元璋無聲地笑了。
若是換了旁人，說不定還真的會心存忌憚，畢竟人心隔肚皮，你作老師的，教導出這樣的弟子，誰知道你心裡想的是什麼東西，難道連皇帝都不放在眼裡了麼？
可是秦楓的話，自然不會有這樣的猜忌。
因為秦楓的每一句心聲，朱元璋都聽得真切啊！
這家夥，哪來的什麼不臣之心，最多是有些回老家之心，一言不合，就掀桌子，然後心聲裡怒吼一聲，大不了老子回老家……
這樣的場景，朱元璋已經經曆很多次了。
可不能讓秦楓走了啊！
大明，還很需要他呢！
因此，之前遇到這樣場景的時候，不論麵對的是胡惟庸還是餘從龍，笑到最後的，都隻能是秦楓。
或許連秦楓本人都不知道，給他撐腰的不是老天爺，而正是這位大明朱皇帝。
這次，自然那也不例外。
雖然徐鼎臣說得有些孩子氣，但也畢竟是一番對老師的崇敬之情，他老師秦楓，彆說一個孩子了，就連朱元璋本人，都敬佩有加，這些年偷聽心聲治國，都快形成了依賴症，何況是一個孩子呢。
“諸位愛卿，辛苦了。”
朱元璋一開口，場麵頓時變得寂靜，隻見這位九五至尊，居然重新坐了下來，語調平和，並不像是生氣的樣子，淡淡說道：“本次我大明重開科舉，向天下選拔賢能，曆經各級考試，能夠站在這裡的，都是一時之選，大明未來的砥柱中流！”
噫！
陛下竟然沒有動怒？
眾人雖然心中納罕，但誰也不敢吱聲，因為從這番話來看，很快就要揭曉今科狀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