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集慶那孩子,竟然病了?
朱元璋明顯愣了一下,剛才腦子裡琢磨的還是秦楓為何選擇濠州城,又會在自己的老家攪動怎樣的風雲變幻。
但猝不及防地,這位錦衣衛鎮撫使,竟然傳來了這樣一個消息。
雖為九五至尊,但朱元璋對於骨肉親情,向來最為看重,不然也不會殫精竭慮搞出那個藩王分封製度,為的就是他朱家的子孫後代,都能夠衣食無憂,都能夠一世榮華,永遠也不要經曆他童年時經曆的那些悲慘。
雖然藩王分封製度存在極大的弊端,朱元璋聽了秦楓的心聲之後,親自在深宮中上演了一場影響深遠的棋盤擺米,之後便果斷叫停了這個還沒正式推行的製度,但朱元璋對子女的一片愛護之心,可見一斑。
這次,是大明長公主出了狀況。
竟然能讓秦楓臨時改道,把身上擔負的全國總學政的職責都暫時放下,可見集慶這孩子,這場急病,怕是來得不輕?
“具體情況怎麼樣了?”
朱元璋深吸一口氣,連忙將目光落在眼前的錦衣衛鎮撫使徐總身上,心中竟是微微忐忑,擔心遠在老家的那個女兒。
“啟稟陛下。”徐忠立刻答道:“微臣探知,公主在途中急病,之後抵達濠州城,秦楓很快就跟當地的知縣張寅亮明身份,那張寅自然對欽差大臣不敢怠慢,緊接著便是整個濠州城乃至鳳陽府的名醫,都開始向濠州的方向聚集,而且長久滯留在濠州縣衙,不見出來……”
噫!
那說明,病情不輕啊!
朱元璋又是心中一緊,眼前頓時浮現出朱鏡媺的樣貌,不自禁地心中一痛,煩躁的情緒憑空襲來。
“陛下。”徐忠不需要等到聖上繼續發問,否則這種擠牙膏似的回答方式,已經夠得上取死之道,待朱元璋微微沉默,便繼續稟報說道:“微臣離開濠州城時,最新的消息,仍然是秦楓秦大人的夫人身染重病,性命垂危,秦大人與其伉儷情深,不肯離棄,每日也是深居簡出,偶爾離開縣衙,俱都是行色匆匆,麵有憂色。”
夫人?
朱元璋心中的那股子煩躁,沒來由地更多了些。
雖然猜到是假的,但……
終究還是女兒外向!
不過,現在這個節骨眼上,這點事兒反倒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集慶這孩子到底是得了什麼病,怎麼忽然間來勢洶洶,如此沉重,聚集了各處名醫竟也袖手無策?
“微臣曾經悄悄打探過消息。”徐忠沒有讓聖上失望,低聲道:“雖然那些被召集到縣衙的醫生,對此諱莫如深,但還是被微臣探聽到一點端倪,說是長公主殿下因為趕路太過匆忙,馬車勞頓,或許是染上風寒,不知怎地病情轉為嚴重,已經有數日昏迷不醒,那位秦楓秦大人,也一直陪在身邊。”
“微臣在濠州城留了人手,隨時打探最新的消息,若有任何新情況,第一時間便能快馬送到京城!”
錦衣衛鎮撫使徐忠,能做的事情,已經做得麵麵俱到,任憑再挑剔煩躁的朱元璋,也挑不出半點毛病。
隻是……
濠州城和應天府,相距數百裡,即便是快馬加鞭,也總要數日光景。
若真是有什麼緊急消息,隻怕傳到京城,已經是……
“你先去吧!”
朱元璋擺了擺手,將徐忠打發離開,深宮中隻剩下孤獨一人,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陛下,又有難決之事了。
一雙溫柔卻平靜的眼睛,從某個仿佛永不會變的方位,靜靜地看著遠處那個孤獨的男人背影,仿佛就這樣看上一百年,一萬年,也不會厭倦。
此地,是大明皇宮內殿。
能夠不經過任何宣召,便隨意走動的,普天之下除了朱元璋之外,便隻有她。
馬皇後站在那裡,看著這個已經擁有四海的男人,一圈圈踱著步子,步子越來越慢,眉頭卻越皺越緊,知道他正在經曆某個極為艱難的抉擇。
以往,唯有大戰將起,決定未來天下命運走向的時候,才會讓他如此躊躇。
那麼今日,又遇到了什麼事?
馬皇後竟有些猜想不透。
她知道,剛才見駕的,是錦衣衛鎮撫使徐忠,自濠州城而來,帶來了關於秦楓的消息。
可是……是什麼樣的消息,竟讓陛下都陷入為難?
秦楓其人,可以說十分古怪,就連一貫通透明慧的馬皇後,也有些捉摸不透,尤其看不懂陛下為何對這個年輕人格外看重,甚至可以說是縱容!
若不是年齡對不上,馬皇後還真的要忍不住想到那個很荒誕的方向……
如今,在重八的一意孤行之下,秦楓以弱冠之齡,已經官居四品,甚至還成為此次科舉的主考官,全國總學政,欽差全國!
這是何等的榮寵?
彆說區區一個四品知府,就算當朝三品、二品的大員,對這樣一個總學政的位置,都垂涎眼熱不已。
倘若在這個差事裡,稍微懂些人情世故,那麼也不必壞什麼規矩,自然就能在未來擁有一批堪稱朝廷中流砥柱的學生門下,那樣的未來,簡直沒人可以抗拒!
但是最終,重八把這樣重要的職責,給到了才二十多歲的秦楓。
這個年輕人,一離開京城,就在揚州攪動風雲!
那一場屠殺下來,就連距離數百裡的京城,都為之震動。
連六部九卿之一的太仆寺卿呂思正,都被當眾斬了!
不過,也是那宋去華和呂思正該殺!
近百萬兩銀子這樣的恐怖額度,即便是馬皇後這麼溫柔的人,也動了殺心。
她也是苦日子過來的,知道民間疾苦,知道老百姓要攢下哪怕一兩銀子,可能都得忍饑挨餓好些時日……
但是,在揚州城,區區一個四品知府,就敢夥同了前來督查科舉的提督學政,兩人聯手做局,一開口就是幾十萬兩的數目,然後把一個明明是文盲的家夥,硬是送到秀才的位置上,甚至還要更進一步,把他弄成舉人,然後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做官了!
令人發指啊!
該殺!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