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急了?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不要急。
秦楓掌控著節奏,慢條斯理地喝酒吃菜,似乎一點也不著急。
自從得知鄉試的主考官是楊容,秦楓就知道,事情不會繼續擴大化了,今天也正是收網的時刻。
既然收網,何必急於一時。
宋去華搞的家宴,規格很高,琳琅滿目,要是不吃飽了就掀桌子,難就太浪費了。
秦楓不著急,不意味著彆人不著急!
坐在身邊的朱鏡媺,早就臉色一變再變,想要翻臉,卻也知道要聽秦楓的信號。
她可不如秦楓沉穩,哪還有什麼心思吃菜,目光灼灼,盯著宋去華和呂思正這對徇私枉法的狗官,恨不得現在就一刀一個,把這倆狗官捅個透明窟窿。
坐在秦楓和朱鏡媺身邊的徐鼎臣,亦是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
他看到宋去華,看到呂思正,仿佛就看到了那個害他姐姐差點無辜慘死的六合縣令周康寧!
雖然姐姐不是周康寧殺的,但若不是有秦大人主持公道,他們徐家這個無權無勢的平頭老百姓,哪怕全家撞死在衙門口,也改變不了任何現狀,隻能咬牙忍辱,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現在,朝廷開科取士。
雖然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沒牽涉到任何人命官司。
但!
倘若全國上下,都是像宋去華,像呂思正這樣的狗官,借助科舉的名頭,大肆斂財,唯財是舉,那麼最後選出來的,會有多少個周康寧一樣,狗屁不是,隻會和稀泥的垃圾官?
到那時候,假以時日,又會有多少跟姐姐一樣的無辜百姓,含冤不白,求告無門!
徐鼎臣將心中的仇恨,轉移到了眼前這兩個狗官身上,也是根本沒有吃喝的心思,手裡握著筷子,時不時望一眼秦大人的臉色,隻等他翻臉動手,他徐鼎臣雖然年紀小,也要衝在最前麵,親手把這倆狗官給捆個結結實實!
“楊大人。”
這會兒,已是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雖然其他人不像秦楓吃得這麼實在,差不多也都有了幾分酒意,秦楓端起杯,再敬楊容,歉意說道:“家兄武三鬥,才學方麵的確是差了些,鄉試之事,楊大人多費心了!”
呃!
宋去華和呂思正眼前一黑。
謙虛了。
兄弟你謙虛了。
你那個哥哥,叫“差了些”嗎?
那叫不學無術!那叫目不識丁!
好家夥!
可不是得多費心,那你也得先多給錢啊!
今天就拿十萬兩來,這實在是說不過去,把堂堂刑部尚書當成要飯的了。
要不是我們兩位在這裡幫你兜著,楊大人拂袖而去,看你鄉試還怎麼辦,非得徹底露餡不可!
嗯?
楊容微愣,但既然秦楓還沒翻臉,他略一思忖,大概也明白了秦楓的意思,便故意皺起眉頭,沉吟道:“若是差了些許,老夫倒能斡旋一二,但若是差得太多……鄉試閱卷畢竟不是老夫一人,隻怕到時候也不好看。”
“哈哈,楊大人放心!”
說起這個,宋去華熟啊,借著酒勁,立刻笑著說道:“此次鄉試,依然還是用的我揚州府府學的屋舍,隻是為了配合鄉試使用,近日進行了擴建和改製。”
“此次,咱們正可以故技重施!”
“實際上,那個武三鬥的號房,我都已經準備好了。”
“這回,不是黃字,而是排在了‘宇宙洪荒’的洪字,第三十七號號房。”
“地道已經挖好,到時候我會派人把答好的試卷送進去,神不知鬼不覺……”
“不過,武兄弟,你也得回去跟令兄好好說說!”
“現在是鄉試!來到這揚州城的,是整個直隸地區的學子考生,都是人中龍鳳,心思敏捷之輩!”
“令兄最好能低調一些,最起碼不要在考場呼呼大睡,落人口實,到時候讓楊大人那邊,也多有為難。”
明白了!
話說到這裡,真的已經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令人發指啊!
楊容駭得渾身已經微微顫抖。
還真是無知者無畏!
揚州知府宋去華!
不過距離京師數百裡,這還不能算是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呢,竟然就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在嚴肅莊重的科舉考試中,搞出這麼不可思議的花樣。
連文盲,都能中秀才,中舉人?
可不是麼!
你找人答好試卷,再給送進去,那彆說是目不識丁,就算是白癡殘疾,也照樣金榜題名啊!
聖上殫精竭慮,苦心搞出來的科舉,被這些地方官,弄成了什麼汙七八糟的模樣!
好,宋去華就算是無知無畏,也還罷了!
但你太仆寺卿呂思正,好歹也是京官啊!
哪怕衙門冷了些,但這個呂思正,也是從三品的官職,算是不折不扣的大官了!
難道,你就沒有一次路過京城土地廟,沒有看到那個被剝皮楦草,現在還掛在那裡的前溧陽縣縣令叢重嗎?
膽大包天!
這絕對是膽大包天!
“楊大人,我也敬您一杯。”
忽然,秦楓身邊的朱鏡媺開口,淡淡一笑,站起身來,舉杯對向楊容。
楊容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慌亂間連忙咳嗽一聲作為掩飾,然後急匆匆站起身來,壓著聲音的顫抖,鄭重道:“這位……嗯、武夫人,不必多禮……”
開玩笑!
我什麼檔次啊,能讓當朝長公主親自敬酒?
嗯?
這倒是讓宋去華和呂思正兩人猝不及防。
沒想到這位年輕漂亮的武夫人,倒也是個場麵人呢。
而楊大人的反應尤其令人意外。
本來麼。
武家再有錢,畢竟是民,跟官是沒法比的,更何況這武夫人一介女流,更不需要刑部尚書多看一眼。
但他不但立刻起身,甚至雙手捧杯,鄭重其事,聲音裡還帶著微微顫抖,目光閃躲……
這是什麼緣故?
這可是刑部尚書大人啊!
什麼風浪沒見過!
難道,這個麵生的武夫人,有什麼特異之處?
看來看去,看不出端倪,呂思正甚至想著,難道是楊大人老樹開花,動了邪念……
這可有點不好辦。
不過也不好說,說不定武家為了給武三鬥弄個官職,什麼都豁得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