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淳化縣的縣試,由秦楓規定的考試時間,一共隻有三個時辰。
其實秦楓一直很奇怪,就是古代科舉為什麼要進行三天三夜,帶來了許多因為時間拉長而產生的麻煩,比如說發放蠟燭,比如說營私舞弊,比如說臭號火號,等等這些。
明明隻要縮短考試時間,大部分問題都可以避免。
又不是題量特大,儘管考試時間三個晝夜,但實際答題時間也就幾個時辰,剩下時間都在休息而已。
更高級的院鄉會殿,秦楓管不到,但是在應天府的管轄範疇內,縣試和府試,秦楓可以完全做主,便大筆一揮,將縣試的考試時間定為三個時辰,也就是六個小時,而接下來的府試,時間再延長一倍。
這麼長的時間,什麼題目都該答出來了!
要是時間不夠,那就是不會!
時辰一到,懸掛在楓蘭縣學特定位置的鑼聲,清澈地響起,然後便有專門的衙役負責收卷,統一交到秦楓這邊。
因為隻有四百來人,所以秦楓索性來了個高效率辦公,這幾百個考生甚至都不用回家等消息,可以選擇留在楓蘭縣學,遠遠看著這位秦大人當場閱卷,當場決定下一步晉升府試的人選。
實際上,既然是這種形式,出於對前途命運的關心,回家的考生鳳毛麟角,更多人則是眼巴巴地望著秦楓,內心忐忑,不知自己答的內容,能否得到秦大人的認同和讚賞。
一般來說,科舉考試當中,為了防止作弊,還有一套專門的答卷謄錄程序,為了避免考生在試卷上留記號,或是讓閱卷人員認出自己熟悉考生的卷子。
但既然主考官和閱卷人都是秦楓,這個步驟就可以省略了。
在淳化縣,秦楓的威望簡直比皇帝還高,不論是判案或是各種政令,淳化縣的老百姓全都是發自內心的服膺,絕不會有任何懷疑。
眾目睽睽之下,秦楓開始閱卷。
四百多份答卷,數量雖多,但實際上,這其中的大多數,並不會耗費秦楓太長的時間。
比如第一道題目,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這是《大學》裡耳熟能詳的句子,可謂是含義簡明,方向清晰,就可以作為這次縣試的試金石。
倘若這樣的題目,都茫然不知所雲,那麼從原則上說,基本上可以判定落榜了,後麵簡單掃一眼,如果沒有特彆亮眼之處,僅僅幾秒鐘,這張卷子就注定名落孫山。
《大學》都沒讀過,純純是濫竽充數來的,縣試是最低一級考試,但篩選出來的人才,將要代表淳化縣參加接下來的府試,無論如何,總不可以是個文盲或是半文盲吧。
還彆說,這樣抱著濫竽充數想法來的,還真不在少數,這也正是在朝廷正式組織的“院試”之前,設置府試和縣試的意義。
秦楓正襟危坐,手執朱筆,一連五張,都是信口胡言的卷子,甚至還有白卷……
何苦來哉!
秦楓搖搖頭,但也不以為意,後世公務員都不乏交了一百塊錢走個過場,上午考了下午不來的那種人,何況是古代,更何況是已經數年不開科舉的大明,很多人對自己的學問沒有認識,還真以為看了幾本話本,能寫幾個字,就可以科舉入仕了?
“孫大虎,不中。”
“張千,不中。”
“吳三六,不中……”
不論如何,科舉是嚴肅的,縣試也是嚴肅的,秦楓聲音平穩,飛快地在一張張試卷上紅筆打叉,然後將卷子放到一旁,同步念出名字,一開始就是一連串的不中,讓縣學中等待閱卷結果的氣氛,頓時平添了幾分緊張。
這是縣試,這是科舉啊!
混賴過去,是不可能的。
秦楓的威望下,沒人敢喧嘩作怪,聽到結果之後,這些人雖然有些沮喪,但大約也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水平,便站起身來,規規矩矩地給秦楓一躬身,然後在專門衙役的引導下,退出縣學,結束了這次重在參與的科舉之旅。
不過很快,振奮的消息便傳來了。
約莫十幾張不中的卷子之後,秦楓眼前一亮,隨機泛起微笑。
自己的學生,當然認識筆跡,但秦楓舉賢不避親,隻看答卷內容。
前兩道四書和經義題,中規中矩,後麵關於案例的剖析和決斷,雖然略顯稚嫩,但也算平穩中正。
這個年齡,能有這樣的見地,頗為不易。
或許,是姐姐死去的那件事,給了這孩子極大的挫折,也同時給了他極大的成長,或許這便是命運的某種殘酷的公平。
“徐鼎臣,甲等下,入府試!”
噫!
忽然從一片“不中”當中,聽到了不一樣的東西,全場頓時起了一陣微微的騷動。
待聽清名字是徐鼎臣,無數人臉上都泛起恍然的神色。
是那孩子!
現在淳化縣,誰不知道徐家,誰不知道徐鼎臣啊!
早在秦大人動身之前,這徐鼎臣竟然孤身一人,去往六合縣衙,麵對陌生的縣令,侃侃而談,為自己的親人討要一個公道,這些事跡早就被口口相傳,人人讚頌。
現在,徐鼎臣縣試過關,本就是實至名歸,眾人眼中射出的光芒絕非嫉恨,而是讚譽、羨慕、喜悅。
隻是!
連他都隻是甲等下?
秦大人的標準好高!
這個徐鼎臣,在縣學裡,都是被幾位老夫子交口稱讚的呀!
連他的學問都夠不上一個“甲上”麼?
按考試規則,秦楓規定,落選的卷子不評級,過關的卷子才分為甲乙丙三個等次,每個等次再分上中下,也就是一共九等,也算是符合九為數之極的說法。
徐鼎臣被定為甲下,那也就是第三檔而已。
難道,這淳化縣內,還有高手?
一念及此,眾考生又是振奮,又是忐忑,不由得紛紛咽了口唾沫,滿懷期待地瞪大眼睛,連眨眼都唯恐錯過什麼關鍵。
這其中,也包括大明皇帝,微服私訪的朱元璋!
限於身份人設,朱元璋不能瞪大眼睛,但內心竟然也有一絲微微的緊張。
說來奇怪,想當年鄱陽湖上,麵對陳友諒七十萬大軍,老朱都未曾緊張啊!
但他實在也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還能參加一次科舉,而且還是以考生的身份……
咱的卷子,能得個什麼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