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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湧泉懸浮在半空之中,依舊是中年男子的模樣,他正俯視峽穀裡的秋落葉。
秋落葉抬頭看著水湧泉,怒喝一聲道:“帶種你就下來,下來和我打一場!”
水湧泉嗤笑一聲:“你已經輸了,還打什麼打?”
“我沒輸,我人還在這!”
“你人在這有什麼用?伱老巢都被我占上了,我的人就在你家裡坐著,他要是把你的契書從屋子地下挖出來,你可就成了孤魂野鬼。”
馬五給李伴峰吃了些傷藥,聽著兩位地頭神的交涉。
李伴峰還活著,他的手一直在褲兜裡摸索,也不知道他在摸索什麼。
他手裡拿著一株花,深紫色的花瓣,金黃色的花蕊,花瓣一直繞著花蕊轉動。
馬五很著急,他想帶李伴峰去治傷,可燕子提醒他不要亂動,兩位地頭神都在近前,隨時可能要了他們的命。
他們要交涉到什麼時候?
他們所說的契書指的是什麼?
為什麼契書不能被挖出來?
秋落葉衝水湧泉咆哮道:“你放屁,你憑什麼打進我家裡?我家外邊有千軍萬馬。”
水湧泉笑道:“你家外邊有二十二個守衛,都是你的心腹,你這榆木腦殼,把心腹都用來守家門了,
他們挺忠誠,挺能打,可他們都死了,一共二十二個,我沒說錯吧?
還有山穀口那烏合之眾,我隨便打了幾下,他們都投降了,你看看你手底下這群廢物,沒特麼一個中用。”
秋落葉站在原地,半響無語。
水湧泉接著說道:“你要是還不服,我現在就讓手下人把契書挖出來,拿到你麵前,給你看!”
秋落葉咆哮道:“那我就衝到你家裡,把你的契書也挖出來!咱們一並做孤魂野鬼!”
水湧泉沉下了臉:“耍無賴是吧?”
“我就耍了,你能怎地?”秋落葉又要往水湧泉的地盤上衝。
他能殺到水湧泉的老巢麼?
不可能。
除了身邊十幾個部下,秋落葉已經全軍覆沒,水湧泉單挑打不過他,但現在不需要單挑了。
秋落葉此舉純屬犯渾。
但他真要犯渾,水湧泉還確實不好處置。
秋落葉太能打,要是豁上這條性命不要,這兩塊地界的生靈弄不好得死一半,水湧泉也得跟著受傷。
嗚嗚~
秋落葉一聲長鳴,剛要衝出山穀,水湧泉讓步了:“這樣吧,橫豎是你打輸了,割三十裡地給我,這事了結,你看怎麼樣?”
這一步讓的不小,按理說水湧泉可以吞了秋落葉全部地盤。
可秋落葉不領情:“我不服!我不給!我跟你打到底!”
做了這麼多年鄰居,水湧泉也算了解秋落葉的性情。
秋落葉不是輸了不認的無賴,他在這犯渾,純粹是因為放不下麵子。
水湧泉環顧眾人道:“諸位,先回吧,今天幫了我水湧泉的,這份恩情我忘不了,該給的報酬也少不了。”
馬五帶上李伴峰正要走,水湧泉喊了一聲道:“馬五兄弟,你先等一下,這東西是李七兄弟的。”
他把判官筆和月份牌都交給了馬五,又從懷裡拿出了一包傷藥:“帶他回地塊,用地塊的泉水,把傷藥吃了,或許還能保住性命,
這兩扇水落門也是李七兄弟的,看他現在也不太方便拿,改天我給他送過去。
等我處置完了這裡的事情,十裡之地也兌給你們。”
馬五收了傷藥,騎上燕子,馱著李伴峰,就往地塊跑。
李伴峰還在動。
他的手不停在褲兜裡摸索。
“老七,你要找什麼?
老七,你手裡拿著什麼?
老七,你彆亂動……”
李伴峰在找鑰匙,臂骨斷了,指骨也斷了,他掏不出來。
走了十幾分鐘,李伴峰突然睜開了眼睛,一聲劇烈的喘息之下,他從蓑蛾身上翻了下來。
宅修三層技,歸心似箭。
“老七!”馬五大驚失色,讓燕子趕緊停下來。
燕子正在狂奔,這麼大的身軀,可不那麼好停。
她滑行了好遠,等馬五從她背上跳下來,李伴峰已經沒了身影。
“老七!”馬五帶著人四下尋覓,半天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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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著歸心似箭的力氣,李伴峰終於掏出了鑰匙,打開了隨身居。
屋子裡沒有聲音。
沒有娘子的喘息聲。
李伴峰趴在地上,一手拖著身子往紅蓮旁邊爬。
爬到紅蓮近前,李伴峰拍了拍紅蓮,又指了指唱機。
紅蓮注視著血肉模糊的李伴峰,心下不禁竊喜。
還好,這瘋漢回來了。
隻要他活著,至少我還有機會出去。
以後沒了那惡婦搗亂,想騙這瘋漢也就沒那麼難了。
可憐這瘋漢拚到這地步,也沒拿到……
他手裡拿著什麼?
李伴峰把花擺在了紅蓮麵前。
他一直小心護著,一點花葉都沒傷損。
花瓣繞著花心旋轉,這就是最珍貴的草藥之一,旋卿花。
這瘋漢居然拿到了!
李伴峰舉著花,指著娘子,看著紅蓮。
紅蓮綻放,蓮心騰起一股旋風,把旋卿花收進了蓮心。
光暈蕩起,紅蓮在暗自思量。
不煉丹,肯定不行,以後會徹底失去瘋漢的信任。
煉丹可以,但得看煉多快。
如果煉的慢一些,那惡婦死了,這事也怨不得我,這個瘋漢起碼還是講道理的,起碼他還是……
李伴峰正看著紅蓮。
一雙滿是血汙的眼睛,似乎能看穿紅蓮的心思。
他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紅蓮看了悄無聲息的唱機,身上的光暈又多了幾層。
罷了。
今後還得靠著這瘋漢出去。
儘快把丹藥煉好,若是還救不了這惡婦,可真就怨不得我。
……
峽穀裡,秋落葉還在咆哮:“水湧泉,我和你拚到底,我不服,就是不服!”
藤蔓與泥沙飛揚,秋落葉似發瘋一般,在山穀裡來回蹬踏。
水湧泉長歎一聲道:“鬨夠沒有,鬨夠了該說正事。”
“我和你沒話說!”秋落葉回身看著十幾個部下,“弟兄們,把這老東西碎屍萬段,我重重有賞!”
十幾個異怪麵麵相覷,都沒動。
秋落葉怒道:“都到這個時候了,你們還怯戰!”
水湧泉看著那十幾個異怪,直接把話點破了:“如果秋落葉不再是地頭神,你們還願意追隨他麼?”
眾人都不作聲,隻有鬆樹人是個耿直的。
他挺直了腰身,看著水湧泉道:“秋大掌櫃對我有知遇之恩,如果他不再是地頭神,我今後一定不會跟著他……”
梆!
秋落葉一鼻子把鬆樹人掀翻在地:“我瞎了眼,居然看上你個雜碎,你們走,都走,我和水湧泉一對一!”
十幾個異怪成全了秋落葉,全都撒腿跑了。
秋落葉衝著水湧泉嘶喊:“來呀,老鬼,咱們打!”
“打個屁!”水湧泉怒喝一聲,“人都走光了,你還撒潑給誰看?我要剛才真把你契書挖出來,你以後日子怎麼過?
再去內州給人家當仆役,端茶遞水,鋪床疊被,你一把年紀了,不知道寒磣麼?”
秋落葉吼道:“老子不在新地待著了,老子到外邊闖天下,這破地方老子早特麼待夠了。”
水湧泉冷笑一聲:“彆特麼在這胡吹了,你那榆木腦袋也就在新地還能對付活著,出了新地你試試?用不上八天,你頭七就過了!”
秋落葉往地上一坐,頗為不屑道:“說的玄乎,老子明天就去外邊,打下一塊地盤給你看看。”
水湧泉點點頭:“去,彆明天去,你今天就去,不用走遠,你去綠水灣會會綠花子,彆說你打地盤,他能讓你在綠水灣活過十分鐘,都算你造化!
秋大象,你要再撒潑,我真把你契書給挖了,你自己想想,你受了多少苦,才換來今天這塊地頭?見好就收吧!”
秋落葉稍微平靜了一些,對水湧泉道:“三十裡太多了,能少要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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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水湧泉沉著臉道,“要是這仗我打輸了,你能饒了我?我夠讓著你了!”
秋落葉抽了抽長鼻子:“我一共就一百裡的地盤,現在得讓出來三成給你。”
水湧泉氣笑了:“你識數不?百裡方圓,那是一萬塊一裡之地,三十裡方圓隻有九百塊,我要了不到一成的地界,你心疼什麼?”
秋落葉用鼻子卷起一個樹枝,在地上算了半天,沒算出來。
水湧泉看了看他的算法,是最樸實的加法。
水湧泉把眼一閉,連連搖頭道:“你這腦子到底是怎麼賺來這麼多修為?彆算了,我沒騙你,你趕緊把地塊劃給我,我還有彆的事跟你商量。”
“還有什麼事?”
“咱們倆應該是被算計了,”水湧泉飄到了山穀入口,“接連三次在咱倆的地塊邊界上開荒,而且三次都沒開成,
這些人不是來開荒的,分明就是來挑事的。”
“不是挑事的,”秋落葉甩甩鼻子,“我問過他們了,他們都是綠水灣裡的獵戶,沒開過荒,想來試試。”
“三次都試在邊界線上?這事這麼巧?要不說你這腦子不轉軸,他們可能真是尋常獵戶,但是有人在他們背後支招,這事咱們必須得加小心。”
秋落葉起身,準備給水湧泉劃地塊,走在路上,突然問了一句:“守百蔓穀的那個後生,是什麼人?”
“我雇來的一個人。”
“你給了他多少錢,我也雇他,咱們再打一場。”
水湧泉真不知道該怎麼和他交流:“老象,你是說笑話,還是真心的?”
“我真心的,我覺得這人不錯,我還有心收他做一員大將!”
“大將,還特麼大餅呢!”水湧泉斟酌著哪塊地皮合適,“我跟你說,你彆在他身上動心思了,他可不是給人當奴才的種。”
“哼,不當奴才他想當什麼?就算熬到出頭,他也是去內州當奴才,”秋落葉又看了峽穀一眼,“也不知道那小子還活著麼?”
……
香~
什麼東西香?
李伴峰突然驚醒過來,想要起身,卻起不來。
他還趴在地上,身上的血凝了一大片,整個人粘在了地麵上。
骨頭斷了不知道多少,四肢用不出一點力氣。
李伴峰艱難的抬起了頭,看見了眼前的紅蓮。
花葉緊閉,難道丹藥還沒煉成?
娘子還撐得住麼?
紅蓮上怎麼一點光暈都沒有?
她到底有沒有在煉丹?
李伴峰憤怒的看著紅蓮。
紅蓮展開了花葉,蓮心裡沒有蓮子。
“你沒在煉丹?我的花呢?旋卿花呢?”
紅蓮不知該怎麼解釋,但她也不必解釋。
“香~”
李伴峰艱難的轉過了頭。
呼~
他聽錯了,那個聲音不是“香”,是“相”。
氣息不穩,難免有點變調。
呼哧~
“相公~”
一團蒸汽,裹住了李伴峰。
李伴峰喃喃低語道:“娘子,我回來了。”
ps:伴峰熬過來了,娘子也挺過來了。
地頭神到底經曆過什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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