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驚。
當堂堂青雲門,正道魁首的掌門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口承認誅仙劍丟失之後,在場之人均都是震撼莫名。
要知道,這千年來,青雲門不管對外作戰有多麼不利,高手天才死了多少。但隻要有誅仙劍在,誅仙劍陣在,那就有關閉山門,百年後從頭再來的機會。
但如今誅仙劍竟然會丟失,那是不是代表誅仙劍陣不是無敵?
另外,既然誅仙劍失竊在外,那是不是說明,若是按照青雲門的情況,尋找一個煞氣集聚之地,是不是能再出現一個天下第一,不敗的宗派?
“嗡~”
高空之上,張小凡身著一襲尊貴紫色道袍,手持一根短小的無名大棒。
他的身影在天空的背景下顯得高大而威武,背後的天空中,大日高懸,光芒萬丈,讓人感到一種神聖而莊嚴的氣息,仿佛是一位天神下凡。
腳下麒麟臣服,白雲翻滾,飄浮在空中,仿佛是他的座駕,更增添一份神秘和威嚴。
他的目光堅定而深邃,臉龐剛毅而坦誠,在這個瞬間,他看起來不再是一個普通的少年,而是一位能夠擔當起重大責任的大英雄。
隨著少年手中短棒牽動,天上那密密麻麻無儘的七彩劍氣,緩緩轉動,頓時無儘的肅殺之氣彌漫開來,其中貓王宗方向眾人一個個表情開始凝重。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劍勢似乎隱隱指向貓王宗所屬。
鬼王摸摸從懷裡掏出一杆金色幡旗,上麵絲絲金色流光閃過,隱隱有無數的巨豬快活奔騰。情況似乎有些不對,雖然這青雲門隻可能是單純的震懾,但有一絲的可能,他也不敢賭。
碧瑤小嘴一撅,黛眉微皺,除了樂樂,她不喜歡被人用劍指著!
“嗯哼~”一聲嬌哼,聲音柔軟動人,引人心折,但無形之中,天地一顫,讓眾人心中一沉。
那如山似海,氣勢迫人的誅仙劍陣,忽然就是一陣晃動,劍氣亂竄。
“唰唰唰~”
七彩劍氣紛紛從天上落下,甚至有些青雲弟子躲閃不及直接被擊中,重傷倒地。特地是那個躲在拐角戴著鬥笠的蕭逸才,有十幾道劍氣專門對著他落下,甚至還帶拐歪的。
蕭逸才:???
劍落如雨,天地肅殺!
剛才還不可一世的張小凡身體搖晃了一下,臉色頓時慘白。顯然以他的實力對這龐大無比,堪比仙神之力的劍陣根本做不到控製自如。
“噗~”
在誅仙古劍光芒籠罩之中,少年噗地一聲噴了一大口鮮血出來。
但如今廣場之上大部分都是青雲門弟子、長老,而且其中就有他最敬愛的師父、師母和師姐,若是讓劍陣順勢而為,直接落下,他可能隻會受一點輕傷,但整個青雲門派絕對是元氣大傷。
不行,絕對不行!
“啊!”大喝一聲,張小凡手臂青筋暴起,瘋狂抬起短棒,劍勢一止。
給我起!
“大家快散開!”道玄此時也看出了不對勁,連忙開始疏散人群。
天音寺的神僧和焚香穀的上官策身上放出金光和火光,直直注視碧瑤這位小姑娘。
一聲輕哼,晃動誅仙劍陣,甚至讓其有潰散之象,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蓋世強者?
這合理嗎?
天際,有驚雷響過,震動蒼穹。
站在水麒麟頭上的張小凡雙膝一軟,七竅都流出了殷紅的血來,悄悄滑落,滴在無名大棒上。
“小師弟!”
田靈兒有些緊張,就想上前救人,但整個人向後飛去,卻是田不易出手,直接將其拉回去。
張小凡重重喘息,全身的骨骼仿佛都要碎裂一般,慢慢抬頭,滿目之中,都是天空中那片壓下來的黑暗!
一道金色的、莊嚴的光芒,悄悄迸發,伴隨著一縷青色的光芒。
握在少年手中的短棒上,無數細微的血脈一般的紅色血絲伴隨著金色流光,突然一起發亮,陰影之下,仿佛燃燒生命一般的鮮血流淌、
金青交織的光芒,赫然從短棒綻放,映亮了他的臉龐,緩緩在他身前,就在短棒頂端那顆透明圓珠上,現出了一個佛家真言。
「卍」!
隨即,仿佛就像與這個真言共生一般,在「卍」字的底盤,隱約又出現了一個青光閃爍的太極圖案。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少年緩緩抬起雙手,那無儘劍氣終於緩緩消失,複歸到群山之中。
雲開天明。
時光,仿佛停了片刻。
有冷風,輕吹過。
有落葉,紛紛落。
少年依然保持著抬手的狀態,但短棒的光芒,漸漸消退,隻不過看他麵容,鮮血流淌,帶著一絲蒼涼。
道玄瞬間飛到半空,站在他麵前,神情嚴肅,靜靜凝視。張小凡微微張嘴,也望著他,場中,忽然一片安靜。
“大梵般若!這是大梵般若!”
忽然,背後遠處,天音寺僧人紛紛越眾而出,包括普空在內的眾僧人無不驚駭莫名,指著張小凡喝問∶“你怎麼會修煉我們天音寺的大梵般若真法?”
隻有法相,默默地站在激動的眾人背後,一言不發地凝望著前方張小凡處,眼中仿佛有道光芒閃動。
張小凡慢慢的、慢慢的從天上走下來,仿佛每移動一下,都讓他費儘了全身力氣,直到,他落到地上,正麵對上所有人。
田不易麵色鐵青,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握著赤焰仙劍的手上青筋暴起。
所有的青雲門弟子,都仿佛第一次看到怪物一般,驚愕地望著這個人,這個剛才還是讓弟子們,師長們,整個青雲都為止驕傲的少年。
田靈兒臉色蒼白至極,走上前幾步,忽然又停了下來。在她與張小凡之間這段短短的距離,突然間竟是這般遙遠而不可逾越!
“小凡...”她低低地,仿佛帶著連她自己都已經不再相信的聲音∶“大師,說的是真的嗎?”
張小凡的嘴唇,開始顫抖,仿佛最深的恐懼,從深心一點一點地泛起。他望過田靈兒,望向師父,望向遠處所有的同門。
所有人的臉色,都那樣的陌生。
他忽然想大聲呼喊,可是張大了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晚風,吹動了他的衣衫,輕輕飄動。
沉默一會,道玄神色複雜站在張小凡麵前。枉他自認為智計無雙,甚至連整個門派曾經千古才情的萬劍一大師兄,最終都倒在他的算計之下。
結果萬萬沒想到被老七這個一直以來最老實的弟子給騙了。
這是什麼,大智若愚?
道玄真人仿佛在斟酌著語句,半晌,慢慢道:“剛才,有天音寺道友指認你禦使誅仙劍陣,所用的道法,竟是天音寺從不外傳的‘大梵般若’真法,可有此事?
張小凡沒有說話。
頓時玉清殿上的氣氛,仿佛也有些微微的緊張,所有的人都沉默地盯著張小凡。
空氣中,仿佛也有些什麼無形的東西在輕輕地跳動著。
半晌,張小凡聲音慢慢地道:“是!”
什麼?
頓時,大殿之上一片嘩然。
雖然早也料想到了這個答案,但從張小凡口中說出之後,天音寺僧人之中卻依然是神色激動。隻有坐在前麵的普泓,包括站在他身後的法相,臉色絲毫不變,默然無語。
而青雲門這裡,田不易的臉色越發難看,田靈兒等人的臉色也是蒼白至極。在一片驚愕之中,鬼王和小黃貓對視一眼,麵無表情,就是嘴角翹得有些高。
樂!
道玄真人皺了皺眉,目光微微向天音寺普泓神僧處掃了一眼,這位上人卻緩緩合上了眼睛,擺明了暫時不會開口。
但身為正道魁首,他自然要給天下人一個說法。
道玄真人在心中冷冷哼了一聲,轉頭對著張小凡,抬手,向著喧嘩的眾人示意安靜。
“你身上的大梵般若真法,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
此言一出,眾人立刻緊張了起來。其中關鍵,隱約牽動了當今正道兩大派係私底的暗流,這個答案,必定乃是石破天驚!
可是張小凡,依然沉默地跪在那裡,許久也沒有說出一個字。
道玄真人瞳孔收縮,冷冷道:“你還不從實說來?”
周圍的世界,一片沉默,但仿佛化作了無邊巨大的無形之牆,把這個少年夾在中間,冷冷地擠壓著。
張小凡慢慢覺得喘不過氣來,可是,他始終還是沒有說話。
也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吧?
刹那間,仿佛周圍的人的目光、聲音,都變得那麼遙遠,眼前的景色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之前,自己麵對著那個救了自己一命老和尚,小小少年倔強而堅定地對他道:“知道了,我死也不說!”
死也不說!
死也不說……死也不說……死也不說……
“說!”
一聲大喝,聲震四下,卻赫然是田不易緊皺眉頭,憤然站起,嚇了眾人一跳。
隻見他麵色嚴峻至極,但目光中擔憂之色越來越重,此刻張小凡已經承認了的,儘是大犯青雲門和正道大忌之事,若按常理,隻怕非死不可。
田不易心中又驚又怒,卻見這小徒弟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命在旦夕,尤其是天音寺和焚香穀的人都在此處,青雲門便是有心維護,也無計可施。
再這般下去,隻怕張小凡真的是小命難保!
最關鍵的是,這小家夥如今是青雲門上下唯一能執掌誅仙劍陣之人,若是真到被逼無奈的時候,那……
無奈張小凡此刻如中邪一般,慢慢低下頭去,一聲不吭。
半晌,
道玄真人歎了口氣,緩緩道:“張小凡,你入我青雲門下之後,我們可有任何虧待你的地方?”
張小凡立刻搖頭,道:“掌門真人,沒有,沒有那回事。師父師娘對我極好……”
可是,張小凡臉上神色痛苦至極,腦海中兩番念頭不停交戰,道:“可是,弟子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我不能……”
“說!”
忽地一聲大吼,聲動全場,直如雷鳴一般,將眾人都嚇了一跳。張小凡不由自主竟是退了一步,向那人看去,頓時一陣驚心。
發出此大吼的人,卻非青雲之人,而是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一的普空。
普空在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中,排行最低,但性子最是激烈,年輕時降妖伏魔,憑借手中的佛門奇寶浮屠金缽不知殺死了多少妖孽。
後來年歲漸大,領悟佛意漸深,這才逐漸隱居天音寺內。
剛才誅仙劍陣失控,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落在他身上的誅仙劍氣最多,威力最大。此刻其一身僧袍上下,到處都是血汙,看去哪裡還像佛門高僧,簡直如地獄惡鬼一般,也難怪張小凡等人嚇了一跳。
這一次天音寺眾人到青雲山來本是高高興興慶祝的,但如今天音寺從不外傳的無上真法大梵般若,竟然會被青雲門一個小小弟子學會了,這如何得了?
此刻普空看著張小凡吞吞吐吐,心中惱怒,說不出的心煩意亂,忍不住直接使出佛門獅子吼。
此時。
一個凶神惡煞一般的和尚,滿身血漬,怒氣衝衝地盯著張小凡,好像要吃人一般的惡鬼!
玉清殿上,瞬間一片沉寂。
啊──
突然,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呼,在這個眾弟子的邊緣驚叫而起。原來是草廟村幸存者之一:王二叔。當年他直接嚇瘋,便一直由龍首峰的林驚羽照顧。
今日乃張小凡繼承掌門大喜的日子,林驚羽便將他也帶過來,也讓二叔一同見證子侄的崛起,沾一沾喜氣。
王二叔麵無血色,整張臉慘白一片,整個人都抖了起來,顫巍巍指著普空,尖叫道:“鬼!鬼!鬼!鬼啊……”
這聲音如此淒厲,雖然此刻在朗朗白日,但大殿之上,所有人竟是同時感覺到一陣寒意。
甚至剛才還怒氣衝衝的普空,此刻也反被王二叔嚇了一跳,亂了手腳,有點說不清楚的急忙辯解道:“你、你說什麼,我哪裡是什麼鬼?”
但王二叔仿佛中了邪一般,整個人拚命發抖,旁邊的林驚羽竭儘全力安慰,竟是不起絲毫作用。
隻見他整個人慢慢縮了起來,竟然是不敢再看普空一眼,雙眼緊閉,顯然驚嚇至極,口中隻不停地道:“鬼!鬼!是他殺了人──彆殺我,彆殺我,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一陣陰霾無聲地籠罩了這個地方,張小凡與林驚羽的身子同時僵硬,特彆是張小凡,他的眼睛深處,仿佛有紅光隱隱泛起。
滿門被屠之仇,不共戴天!
普空被眾人注視,氣急敗壞,怒道:“我根本不認得此人,你們看什麼看?”
張小凡竭力控製著自己,但那粗重的喘息聲,已然透露出他們內心的激動、
“他、為、什、麼、說、是、你?”少年一個字一個字地,緩緩地問道。
普空大怒:“我怎麼會知道?他不過是個瘋子!”
就在這個時候,忽得一聲佛號,坐在普空背後的普泓大師突然開口,低聲道:“阿彌陀佛,種下惡孽,便得惡果。
罪過,罪過!”
此言一出,刹那間全場一片鴉雀無聲,普空身子更是如木頭一般,半晌才緩緩轉身對著普泓大師,澀聲道:“師兄,你說什麼?”
普泓大師似乎是心中愧疚,隻見他閉目垂眉,半晌低聲道:“法相。”
自從王二叔突然發病之後,就一直臉色難看而慘白的法相,身子震了震,道:“弟子在。”
普泓大師緩緩道:“不必隱瞞了,你說給他們聽吧!當年師弟做了錯事,今日絕不能再次冤枉這位張施主了。”
張小凡腦海中轟然一陣作響,隱隱有種聲音在呼嘯著,抓扯著他的心一般。
法相慢慢走上前來,向無數錯愕的臉上望去,然後落在場中林驚羽與張小凡的身上,最後停留在了張小凡的身上。
“當年,殺害青雲山腳下草廟村全村村民的,的確是我們天音寺的人所為!”
什麼!!!????
頃刻之間,無數驚駭、震驚、不信、憤怒的聲音如爆裂一般,在青雲山玉清殿上爆發出來。連道玄真人、田不易這類修養的得道高人,也忍不住臉上變色。
而林驚羽更是一把拔出了師尊蒼鬆真人,走火入魔去世,彌留之際贈送他的斬龍劍,碧光蕩漾,就是劍鋒上有一個小小的缺口。
張小凡的一顆心,忽地就這麼悠悠沉了下去,那麼的深,那麼的沉。然後,泛起的是久遠的熟悉的冰涼的感覺,深深的血腥戾氣,籠罩了他!
待眾人完全安靜下來,法相才緩緩又講了下去。
“那個凶手,是我的三師叔,位列四大神僧之一的普智大師。”
此言一出,又是一陣聳動,眾人已經完全被驚呆了。
張小凡的身子,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什麼都感覺不到了,仿佛整個的天空,都塌了下來。
自己十餘年來日日夜夜感謝感激感念的大德高僧,結果現在的他的同門,卻告訴他,那個德高望重,慈悲為懷的大師,是屠他滿門的凶手?
這個世界,真是讓人看不懂啊!
那自己,現在在那些人眼裡,是不是就是個笑話啊?
真可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