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碼頭。
飛馬牧場一彆,師妃暄突覺心中茫然,開始徒步遊覽中原的山川美景。
景色雖美,但天下大亂,百姓卻太苦。
叛軍首領、土匪、混混、苛捐雜稅,每一樣都如大山一般壓在百姓身上。
唯一好點的是,若是有一技之長,甚至有一把苦力,還能到各地的宋家駐地做活,表現優秀的甚至可以舉家遷移到嶺南。
站在碼頭,少女一襲澹青長衫隨風拂揚,白紗覆麵,說不儘的舒適飄逸,俯眺清流,從容自若。
周邊忙忙碌碌的民夫們不自覺放低聲音,有意無意撇向這邊。
不管是誰,哪怕是生存在汙泥中掙紮的臭蟲,它們都是向往美好的。
如此仙子般的人物,隻是靜靜站在這裡,多看幾眼,都能讓他們接下來幾天都心情舒暢。
兩個身穿宋家製式護衛服的人路過,上麵除了繡著標準的小黃貓外,肩膀上還多了頭小獅子。
江湖人都知道這群人正是各個宋家駐地看門的獅子護衛,各個都有不弱的武功。
「哎,雨晨,突然覺得好累啊,忙忙碌碌一生,就算獲得了權勢金錢武功地位,有了妻子孩子,又如何了?
百年後大家都是一捧黃土,地位高的人無非就是墳墓大點而已,又有什麼區彆?
如果再讓你重新當一次人,你願意嗎?」
護衛隊長獨孤突然感慨問道。
號稱「龍子」的雨晨嗬嗬一笑。
「這個逼人誰愛當誰當,老子下輩子就要當條蛆!在他媽宋氏的公共旱廁裡吃了睡睡了吃,我他媽吃吃吃吃吃,變成蒼蠅繼續吃吃吃吃吃。
就你個女神光個腚蹲上邊拉屎是吧,正好吃口熱乎的,我他媽吃吃吃吃吃!
真好啊還連湯帶水的,我他媽吃吃喝喝!」雨晨破口就是大罵。
這些天宋氏船隊就是連軸轉,甚至連他們這些護衛都要開始搬運貨物,幾乎是一天忙到晚。
雖然這些都是自願的,還有額外的功勳俸祿,但也太累了。
他是可以不乾,但大家都在乾,他不乾豈不是落後了?沒錢沒功勳,到時候自家孩子豈不是不如彆人家的孩子?
這也太難受了。
突然,兩人腳步一頓。
絕色榜第二的仙子:師妃暄,就站在他們麵前,如畫如仙,表情澹然,但兩人還是明顯看出仙子的眼中似乎有些不對勁。
就像一個正常人看見變態一般,試圖用平靜掩蓋恐懼。
眾人:......
微風徐徐,波瀾不驚。
本來熱熱鬨鬨地碼頭一角,突然落針可聞,一片靜寂。
似乎感覺到什麼動靜,大船上一個中年男子飄然而下,此人年在四十許間,身材修長,膚白如雪,瘦窄的臉龐上有一雙滿載憂鬱的眼睛。
宋智見到來人,輕搖折扇,好奇道:「師仙子,今日怎麼有空來到這醃臢之地?」
眾所周知,這港口碼頭各種販夫走卒、民夫漁人來來往往,就算每日有專門人員清掃,也是充斥各種腥臭怪味。
雖然不多,但對真正養尊處優的大人物來說一般難以忍受。如非必要,大人物們一般都是派遣管家小廝過來辦事。
師妃暄微微頷首,輕聲道:「妃暄有要事和地劍前輩商討,此事關乎天下蒼生,千萬萬黎民。」
宋智心中了然。
根據宋家的情報整理,這慈航靜齋罕有傳人行走江湖,秘異莫測。與淨念禪宗並稱武林兩大聖地,隱為正道武林之首。
她們雖然是修天道的方外之人,但都有一個共同的
特點:美麗動人、清麗脫俗。
而每次隻要傳人出世,一般隻會因為兩件事。
第一:除魔衛道。
若是外道出現什麼驚天動地的蓋世奇才,比如前任魔門門主石之軒,天刀宋缺,那麼傳人出事第一件事就是以武會友。
當然,慈航劍典的武學雖然精妙,但戰力實在不強,而且她們還要花大量時間學習琴棋書畫,經史子集,乃至於身姿禮儀舞術,所以基本都是一個結局:打不過。
但男人嘛,就算是蓋世人傑,麵對仙子,而且還是個談吐氣質都脫俗的仙子都會手下留情。
而慈航劍典的奧義便是極於情,亦極於道。
日久生情,豪傑美人很快就會墜入愛河。
這溫柔鄉就是英雄塚,若是兩人沉迷情愛,雙宿雙飛,隱居歸隱,那就成就一番神仙卷侶的美談。
而若是英雄以大毅力斬斷情愛,那麼仙子很可能做出一些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比如當年的碧秀心,為參破石之軒創立得不死印法,嘔心瀝血而死。
而他們所生的女兒石青璿竟是被賣到青樓,現在是天下知名的藝師,簫聲天下一絕,賣藝不賣身。
如此一來,就算石之軒功參造化,將來某一天,已經死去的碧秀心和她的女兒很可能就會成為他心靈的破綻。
大道求索,若是心中有牽掛,有阻礙,如何得道?
第二件事:便是當中原處於亂世,慈航靜齋也會派出傳人找尋能撥亂反正的真命天子,協助他們統一天下。
佛門寺廟遍布中原各地,田產錢財無數,還有無數武僧,要錢有錢有人有人,更關鍵的是他們擅長造勢。
若是選定人物,短時間就能名傳大江南北,再加上幾十名宗師高手幫助,左右天下,輕而易舉。
當然,所謂人有失手,馬有失蹄,這個計劃也不會是完美無缺,總有失敗的時候。
比如當年的天刀,不到二十歲的年紀橫空出世,試刀天下,無一人能敵。然後慈航靜齋的新任聖女梵清惠出關以武會友。
可惜,那女人殊不知宋缺練刀的第一天就是樂爺所教。
心中無女人,拔刀自然神!
一刀之下,梵清惠就差點升天,後來更是理都不理那女人,直接讓她道心破碎,自宋缺回嶺南閉關二十年來,那女人也再也沒有出過山。
如今這師妃暄來找他,大概率隻有一個目的:深入敵中,探清虛實,說不定還想渾水摸魚。
「師仙子,嘗一嘗我嶺南最新研究的水果罐頭。」宋智招呼道。
師妃暄好奇打量侍女遞來的小盤,上麵有好幾個通體透明,晶瑩剔透的琉璃,琉璃中裝著幾粒水果。
單單這琉璃的成色在外麵就是價值不菲的寶物,宋氏果然財大氣粗。
仙子好奇,拿起一顆金黃橘子放入小嘴中,甘甜可口,極為美味,要知道現在可是初春?哪裡來的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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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行商,若是各地沒有宗師坐鎮,誰能保證安全?
若隻是武力就算了,宋氏的兵器軍械火藥、戰船更是超過整個天下幾十年的水平。
甚至到嶺南她們才注意到,就算是那裡新修的大路,等閒的高手都打不壞。
這樣的實力,不管她們選誰,就如鍘刀放在自己腦袋上一般,每天都在擔心宋氏會不會突然決定落刀。
到時候功虧一簣不說,實力大減說不定還會被魔門乘虛而入。
相比於四海九州,嶺南實在太小,難道宋氏就不想要更多的土地?
宋智有些奇怪:「我們為什麼要匡扶社稷?」
師妃暄一怔:「我輩修身習武之人,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宋氏有如今實力,大部分其實都是取之於民,為什麼不用之於民呢?
而且天道貴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閣下若是活人萬萬,那就是在世活佛,天下至尊。
如此一來不止百姓會感激愛戴於你。你宋氏作為皇族,享有天下,也是榮華富貴,取之不儘用之不竭。」
宋智搖了搖折扇,若有所思。
「師仙子,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廣嗎?」
「根據宋氏最新發布的地理圖冊,大地廣闊,估算為兩千萬萬畝,至於天有多高,恕妃暄孤陋寡聞了。」師妃暄輕聲回複,俏臉上自信漸漸消失。
宋智點頭:「的確,如此廣闊的土地上,生活了無數的生靈,在我們宋氏的眼中,隻要是有智慧的生靈都是天地的一員。
比如海中那些巨獸,其中通靈者更可以加入我宋家。
如此算來,眾生無數,我宋家不說有沒有能力管得過來,又憑什麼去認定彆人的對錯?
難道大魚吃小魚就是錯嗎?
而且如今中原的狀況,其實仔細算來都是百姓們自己選的,我宋氏為什麼要乾涉呢
至於什麼皇族,榮華富貴。嗬嗬,師仙子,你覺得我們宋氏如今和所謂的皇族有什麼區彆?
***厚祿,權利地位,想要什麼沒有?
這樣一來,反而去爭霸天下,累死累活,為得什麼?閒的慌嗎?」
反正都是享樂,為什麼不直接躺平,少走幾十年彎路?
他宋智已經年近花甲,歲數都這麼大了,就不能多玩玩了?
師妃暄:......
這宋氏的人說他努力吧,每個人都在忙忙碌碌,賺錢養家,努力修行。
但似乎這裡的每個人都沒什麼大誌向,包括哪些加入不久的人,幾乎都有一個共同的愛好:吃喝玩樂,沒事就躺著。
不管是上麵的大宗師,還是下麵的護衛兵卒,基本都一樣。
這是為什麼啊?難道他們就不想青史留名,稱宗做祖,萬古流芳,成就千古一帝嗎?
問題到底出在哪裡了?
沉默片刻,師妃暄冥思苦想,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
無欲則剛!
「那,前輩,你的意思是宋氏從頭到尾都不會參與中原的紛爭嗎?」師妃暄再次確認。
如果宋氏不參加,慈航靜齋為了道統,那就必須要選另外一個人。否則道消魔長,那她就是道門罪人。
宋智端起茶杯:「師仙子,飲茶先。」
師妃暄端起侍女再次送來青花白瓷茶盞。
細看盞中,翠葉碧水,葉姿婉轉。爾後,將杯送入鼻端,輕嗅一下,澹澹嫩香,使人舒心清神。
看罷、聞罷,緩緩品味,清香、甘醇、鮮爽油然而生。
「甘香如蘭,幽而不冽,啜之澹然,似乎無味。飲過之後,覺有一種太和之氣,彌淪
齒頰之間,好茶!」師妃暄讚歎道。
此茶與一般人家的茶截然不同,之前她在那些大家做客,茶作飲,加朱萸、蔥、薑等為良。
旋沫翻成碧玉池,添酥散作琉璃眼。
意思便是其中放酥放椒,其味很足,而這茶微苦,隨後甘甜,就如人生一般。
不管什麼時間,奮鬥努力的每一刻,都是有用的,未來的自己,會感激現在的每一天。
宋智起身,走到門口,望著遠處往來的繁忙船隻。
「師仙子,你要是問我宋氏會不會參與中原紛爭,我還真的不知道。
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若是那新的中原之主覺得嶺南礙眼呢?當然,這也是生活的樂趣之一,未來的每一天都是未知的。
有趣,才是我輩生活的意義。」
師妃暄這才放下心。
宋家諸位,她已經挨個見過,宋師道溫文爾雅,風花雪月,宋玉致沉迷養貓不可自拔,這宋智也答應隻要新的中原之主不冒犯宋家就不會出手。
那就穩了!
「既然如此,妃暄叨擾,告辭。」
目的已得,她也懶得在浪費時間。
國運之爭,片刻耽誤不得。
大禹聖者,乃惜寸陰,至於眾人,當惜分陰。
片刻後。
宋智站在甲板頂端,負手而立,遠遠望著師仙子匆忙離去的背影,笑了笑。
皇帝?身為漢家人,他怎麼不想做?
隻不過他懶得去南征北戰而已,有機會得他也想上去坐幾天試試。
家天下?那多沒意思,隻有千年的世家,哪有千年的皇朝。
皇帝輪流坐,今年到我家。
要是每個人都是這個國家的主人,那樣的國家會是怎麼樣呢?
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