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司禮監,中廳。
曹正淳老神在在坐在主位,前方的方桌上一堆銀子,一錠一兩,三兩一個,排了數百列。
一個內侍走到麵前,曹正淳一手伸著蘭花指,一手拿著癢癢撓將一列銀子撥到內侍雙手捧著的手裡。
“謝謝總管!”
曹正淳微笑點頭,那內侍從他後麵走過,識趣地拿出一錠銀子放到總管旁邊的盆裡。
“叮鈴”
聽到銀子落盆的聲音,曹正淳臉上笑容更盛,若菊花一般。
“這是秋季的俸祿和聖上大婚的賞銀,都收好嘍!
彆看現在沒地兒花,將來可是你們的命根子啊。早晚有一天呀,我們都得出宮,到時候你發現舉目無親,大夥兒都像躲癩皮狗一樣地躲著你們。”
說著這裡,總管停頓一下,隨手再撥給幾個人銀子。
“叮當”小太監們也很機靈。
“那時候,你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了。你靠誰啊?啊?誰最親啊?就是你懷裡這點銀子!
記住我的話,彆看這東西啊,又硬又涼,這可是咱們的親娘們啊!”
說完,曹總管得意一笑,其他諸位小太監也連忙附和著笑出聲。
這時一個小太監拿過銀子,直接離開。
曹正淳皺眉:“哎,你不是新來的吧?怎麼連規矩都忘了?”
那小太監恍然,笑著討好道:“哎呀,總管大人,忘了忘了。您看,忘了孝敬您了!”
曹正淳神情一冷:“哼,你這話我可不愛聽,你那天要是出了點什麼事?誰去內務府給你鏟哪?
我光著舌頭去行嗎?我就是把舌頭咬爛嘍,把牙磨平嘍,把腚眼子撅上天,也給你鏟不乾淨!”
說著,總管凝視著小子一會,見他認真點頭附和,冷汗都嚇出來,才繼續用癢癢撓指著他道:“彆覺得自兒個虧嘍,你今兒個扔上這麼疙瘩點東西,保不定哪天啊,就能換回一條小命!”
“是是是!”
“這是孝敬誰呢?這是孝敬你們看不見的祖宗!燒香吧你!”總管嚴肅一聲,轉頭繼續發銀子。
“叮當”
這才臉色好看幾分。
半日後,所有銀子分完,曹正淳才拎著一個沉重的袋子施施然起身,離開。
到門口,自有兩個人跟上守衛左右,小尖帽,褐色衣服,再加上一雙白皮靴,行走之間悄無聲息。
督主掂量掂量一會手中的銀子,大約有二百多兩白銀,是一個正五品官員一年的俸祿,隨手扔給後麵的手下。
“謝廠公!”
“恩!”隨意應答一聲,曹正淳負手離去。
身為東緝私廠督主,司禮監秉筆太監,在這皇宮,除了皇室中人,他就是天,自然不會在乎這麼點銀子。
不過每年秋冬發放俸祿的時候,他還是喜歡親自過來發放。
一個是他喜歡聽那銀子落到盆裡的美妙聲音,另一個自然是警告他自己,他是從一個沒權沒勢的最底層小太監,一步一步爬上來的。
有如今的地位,全在他的謹慎、小心、禮貌和堅持不懈的努力,當然,更多的是對皇家的忠誠。
不一會走到靜室,曹正淳抬手,澹澹道:“退下吧。”
“是!”
等手下離開,總管進去靜室找到一個箱子,打開,便準備服藥練功。
他能有現在的身份地位,除了忠誠謹慎外,最重要的當然是他一身蓋世武功。
自十歲入宮起,被義父曹阿瞞收為義子傳授天罡童子功以來,他便一日不歇,勤練苦修。到如今的年齡,神功大成,刀槍不入,才帶著東廠威壓江湖,領袖朝堂。
武功,是練出來的!
他五十年的天罡童子功,自認,就算在這天下群雄之中,能超過他的也不過一手之數。
如此功力,他也並沒有懈怠,平日裡雖然要忙著處理各種公事,每天都會擠出一點時間,來搬運內力,力圖變得更強。
因為他有一個人生大敵:鐵膽神侯朱無視,公認的天下第一高手。
他渴望,渴望有一天能和那人公公平平,堂堂正正的一戰!
“咦,他奶奶的,我藥呢?”打開藥盒,曹正淳傻眼。
他花大價錢找太醫院配的藥竟然一顆都沒了。
堂堂東廠廠公的藥被人偷了?這還真是小刀喇屁股,今天讓他開了眼了!
“喵”正準備發怒的廠公突然聽到小小的喵叫聲。
在靜室裡轉一圈,曹正淳便發現書桌上有一隻幼小的金黃小貓正甩著蓬鬆尾巴,悠閒喝茶,嘴邊還有他眼熟的藥味。
上前,仔細端詳。
這貓很可愛,但據他所知,這宮裡目前還沒有哪位他得罪不起的貴人養了這麼可愛的小貓,這是無主的野貓。
他是太監,但就像蹲在池塘汙泥裡的癩蛤蟆一般,何嘗不渴望湛藍的天空,還有那雪白優雅的天鵝呢?隻不過是需要生活罷了。
“貓貓,來,給本督主摸摸!”曹公公滿臉笑容,伸出罪惡的大手。
小黃貓咧嘴,露出尖利的虎牙,抬爪示威。
“喲,還想反抗?今天就讓你這個井底之蛙的小貓見識見識,什麼叫天下絕頂的高手!”曹公公微笑道。
說著其內氣運轉,手上附著刀槍不入的天罡元氣,繼續往前伸去。
“喵哇”
“啪啪啪!”
“啊!”
……
第二日一早。
東廠中廳。
錦衣衛千戶以上,以及東廠的番子全部被召集到一起,眾人都是莫名其妙。
東廠的工作就是充當皇帝的耳目,刺探百官情報,收集輿論信息。
按照常理,月初,東廠的番子們聚集在一起抽簽,每支簽上都有官員的名字,抽到哪支簽就代表這個番子當月要監視誰。
用抽簽的方式既防止作弊,也防止番子們長期監視一個人,習慣後發現不了異常或者被對方收買。
而且番子們每天都要寫“日報”,把自己一天刺探的情況寫下來交給所屬檔頭,檔頭再呈交至衙署,最後彙總給到廠公。
廠公看完後挑選有價值地向皇帝彙報,這就是所謂的:日有日報,月有月報,每天的情事,京官的情事都有呈報。
但今天這是啥情況,難道又發生什麼大事,將他們這些東廠‘精英’召集到一起?
片刻後,曹正淳緩緩進來,肩膀上竟然稀奇地蹲著一隻小黃貓。
東廠大檔頭皮嘯天驚訝至極,自廠公職掌東廠以來,細心辦事,最討厭他們玩物喪誌,沒想到今天竟然還養貓?
而且以督主一身蓋世功力竟然鼻青臉腫,這是被聖上處罰了嗎?
不過做手下的,不該問的彆問,不該說的彆說。
曹正淳掃視這些手下,指著自己肩膀上的大老:“都抬起頭來,看到我身上的貓了嗎?從今日起,他就是我的小祖宗,也就是你們的老祖宗。
以後對他要比我還尊敬,懂了沒有?”
“是!”
眾人沒有半點異議,更是見怪不怪。
在宮裡,督主這點癖好還算好的了。
民間還傳說當今皇帝隨意進入彆人家裡強搶民女,甚至還和剛入宮的小太監,在那新建的豹房玩一些苟且之事。
供奉一隻貓而已,隻要能保住屁股,為了功名利祿,問題不大。
等眾人散去,有個東廠高手渾身上下摸來摸去,驚慌失措。
“蜈蚣?你在做什麼?身上癢了?”‘五毒’之一的蠍子好奇問道。
東廠機構龐大,但其實真正的太監並沒有那麼多,其中大多還是在民間招攬的奇人異士,一個個都有不俗的手段。
而五毒,也算是東廠中不錯的有名有姓的高手。
蜈蚣有些茫然:“我兒子呢,我兒子沒了?”
蠍子一愣,在身上摸了摸,更是大驚:“壞了,我兒子也沒了。”
眾人:
靜室之外的中廳,此時早已經擺滿了各種山珍海味,還有兩個乖巧可愛的宮女伺候。
曹正淳小心翼翼問候桌子上正享受侍女伺候的小黃貓:“小祖宗,您看,這樣行嗎?”
苗樂很是滿意。
看看,這才是鏟屎官模範,我們喵喵教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喵!”
說著,小黃貓伸出爪子,上麵一隻五彩斑斕的蜈蚣,幾百根鮮紅短小密集的爪子正劃來劃去。
喏,不錯,請你吃辣條!】
兩個侍女頓時臉都嚇白了。
曹正淳:
沉默片刻,督主連忙賠笑:“小祖宗,您吃,昨天我還沒練功呢,今天我得補上。
這功夫啊,一天不練手腳慢,兩天不練丟一半,三天不練門外漢,四天不練瞪眼看。”
小黃貓深以為然,鏟屎官不努力,他還怎麼一直享受?
“喵”
去吧。】
“那小的告退!”曹正淳滿臉堆笑離開。
能從宮裡混到現在的地位,曹公公最大的優點就是:識相!
低頭、彎腰、尊嚴,這些對他都是可有可無的東西,活到最後才是最大的贏家。
兩位服侍的侍女心中大奇,這貓到底是什麼來曆?難道就因為長得好看,就成為她們的主子?
這世道怎麼這麼荒唐。
“喵”
怎麼這沒眼色?給爺捏捏腿!】
……
靜室中,曹正淳服下丹藥,開始運氣調息。
天罡童子功乃至剛至陽的功夫,雖不是江湖中最絕頂的絕學,但他是童子身煉,更是從來沒有破色,五十年來勤練不息,如今的功力也遠超凡俗。
至今為止,隻昨天惜敗一招!
不過,按照他對小祖宗的估計,以那種無可匹敵的力量,這世間除非是少林達摩祖師或者武當張三豐複生,怕是才有資格一較高下。
這樣算來,他也算不差,畢竟大家都撐不過一招。
煉丹服藥,內外齊通。今練氣之道,不外存想導引,渺渺太虛,天地分清濁而生人,人之練氣,不外練虛靈而滌蕩渾濁,氣者命之主,形者體之用。】
幾乎是一瞬間,曹公公便放鬆心神,天人合一,進入物我兩忘兩境,天地間冥冥中的能量,快速被吸引著進入他體內。
“轟至剛至陽的內氣飛速增強,隨後快速在體內周身運轉。
片刻間其外表皮膚就通紅一片,甚至出現一些汗液,顯然是身體承受不住突然增強的內氣,此時此刻甚至有走火入魔之跡象。
隨後,福至心靈,曹正淳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式鍛體篇,身子不由自主擺弄成各種奇怪的姿勢,龐大的能量頓時得到宣泄,緩緩融入肉身。
許久。
等他再睜開眼睛,頓覺心神飽滿,精力充沛,一定彷若一眠,再仔細感受一番體內增強的內氣和肉身。
“嗡”
隨意一爪,空中震蕩。
“我變強了!”曹公公大喜。
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對他這種追求力量的人來說,當然是大喜事。
隨後他便陷入糾結,為什麼?為什麼他突然有這麼大進步?若是找到原因他豈不是一直能變強?
沉思片刻,想起那神異的小祖宗,曹公公恍然大悟。
這哪是祖宗,這是爹,親爹!
甚至對他來說,就算是親爹也沒有對兒子好到這種地步呢。
這以後若不好好供著,跑到人家去,他估計做夢都能把自己打醒。
對了,腦海中還出現一門輔助修行的‘築元丹’丹方,這可是保命、修行、解毒的神藥。
而且他心中突然有另一種想法。
皇帝至今為止還沒有孩子,不隻是百官,太後和皇上本身也是焦急萬分,到處求藥。
豹房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皇帝為了搜集眾多女子,看一看有沒有那個孕氣好,能為天家誕下龍子嗎?
若是這築元丹有效,那他是不是又能有一朝富貴?到時候太子就是他帶來的,以後就算沒了權勢,看在太子的麵上,過一個富貴人家應當不難。
衝!
……
東廠,曹正淳一出關便立即吩咐手下搜集各種藥材,百年起步!
年份低了,不符合他堂堂東廠督主的身份,更不符合皇家的身份。
錢?對他來說是世界上最容易賺的東西。
“督主,屬下有要事稟報!”門口進來一人,正是他的得力手下,東廠大檔頭皮嘯天,更是他手下專門用來‘鏟奸除惡’黑衣箭隊的首領。
曹正淳伸著蘭花指,端起茶杯,澹澹道:“說。”
“有密探來報,兵部尚書楊宇軒上了密奏,狀告督主你十大罪,要求聖上將你淩遲處死!”皮嘯天恭敬道。
“放肆!他奶奶的,我沒招惹他,他還招惹我了!”曹正淳氣急,他一個太監,犯了什麼大錯了,要被這麼汙蔑?
“去,上門抓人,找到他勾結亂黨的證據,我要他死!”
皮嘯天點頭:”是,督主,我這就去!“
至於對能不能找到證據,他並不擔心。
東廠抓人,不需要證據。
隻要抓到了人,那就必定會有證據。
先斬後奏,皇權特許,這就是東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