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賈府。
自聖上派內侍通知貴妃所需規製以來,府內便有各行各業的雜役工匠齊集。金銀銅錫以及土木磚瓦之物,也是往府內搬運移送,幾乎一日不曾有停歇。
賈政不慣於俗務,最多就是下朝閒暇的之時,背著手,在院內各處轉一轉。
賈赦也隻在家高臥,有芥豆點大的小事,便傳呼賈璉、賴大等人過來領命,外出辦事,或采購或派侍女來伺候服侍。
偌大的貴妃省親彆院便由賈赦長子賈璉和其媳婦王熙鳳主持,兩人帶著賴大和林之孝兩位管家全程辦理。
堆山鑿池,起樓豎閣,種竹栽花,一應點景,還有各種珍奇異獸鳥雀之類等事下來,賈府的銀子幾乎就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
關鍵是主人家也不知道這些銀子流向哪裡,反正貴的東西都是最好的。
夢坡齋,賈政之書房。
賈政蒙祖宗餘蔭,自擔任五品工部員外郎以來,十幾年就再也沒有升過。
身邊同僚一個個平步青雲,甚至有的已經擔任三品大員,主政一方。而他在工部卻還是如一個擺設一般,整日裡除了看書讀書,竟連一些日常的活都沒有。
那些家夥,看不起他,結黨排斥,枉為讀書人!
房間裡的賈政憤憤不滿,等看到自家書房的名字,便又澹然下來。明珠蒙塵,但明珠還是明珠,總有自己塵光自生,光亮人間的一天。
就如這個書房名字一般,夢坡,夢坡,夢的便是蘇東坡。
蘇東坡和蘇家一門三賢,光耀門楣。而如今賈家有他自己,還有兒子賈寶玉,將來也必定能讓賈家再次輝煌!
而在江浙一地,賈家便是“白玉為堂金做馬”的“白玉堂”,而蘇軾還有號名“玉堂”。在賈政看來,他與蘇軾大家之間實在有太多緣分,太多相似。
同樣的名號,同樣的懷才不遇,同樣的虛懷若穀。那麼自己也必定也和蘇軾一樣,讓世人看到他能力的一天。
“老爺,外麵有吏部天官送來任命文書。”外麵賴大總管高聲道。
賈政心中一喜:“將那位大人接進來。”
“是!”
吏部官員進來,隨便寒暄兩句,丟下一份任命文書便匆匆離開,回去還有其他要事要辦。
按照規矩他當然應該直接到戶部交接公文,但他到了工部找了一圈,所有人都還在公乾,就隻有賈政一個人早早就下值。
不愧是公侯望族,這架子。
而最近聖上權威日重,對六部都有相關考核,一般情況下必須今日事今日畢。
為了考績,他隻好親自送到這賈府來。
對於同僚不喝茶,不用膳就直接離開,賈政也不以為意。
這大半年下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管是同僚還是其他部,一個個突然都忙忙碌碌,甚至有些人乾脆就住在部裡。
他有點不理解,真的有那麼多事要做嗎?不是把所有事情全部都丟給師爺就行?
他堂堂工部正官,坐鎮中樞,運籌帷幄,這不才是最要緊之事?
打開任命文書,賈政看了幾眼,臉上頓時洋溢著笑容,甚至喜不自禁。
他升官了,而且即將擔任一府學差。
學差就是學政,全稱“提督學政“,亦稱“督學使者“,俗稱“學台“。
學政每府一人,一般由朝廷在侍郎、京堂、翰林、科道、部屬等官進士出身者中簡派。
此官掌全省學校政令和歲、科兩試。按期巡曆所屬各府、廳、州,察師儒優劣,生員勤惰。凡有興革,會總督、巡撫行之。位在巡撫與布政使、按察使之間,三年一任,任內各帶原品銜。
其辦事衙門稱“提督學院“。
賈政捋著胡須有些自得,這聖上讓他擔任學政,看來是自己交到北靜王那裡自己作的詩詞歌賦起了作用。
定是聖上覺得自己文采風流,已經不下於那些進士,才會讓自己擔任此職!
等看到公文最後,是去海南擔任學差,賈政頓時傻眼。
海南在他們文人士大夫之間,可是出了名的“鬼門關”,其中崖州更是著名的流放地。為什麼要他去那裡,這不是去受罪的嗎?
自己可以去請辭嗎?從小養尊處優,他可受不了那些罪。
糾結一會,賈政突然記得一件事,自己曾和那北靜王說過自己極為敬佩蘇軾,而海南就曾是蘇軾大家的流放之地。
有史記載,那蘇軾在烏台詩桉後,不容於新舊兩黨被一貶再貶,最後等同被流放海南儋州三年。蘇軾在儋州帶動海南科舉興起,離開不久,海南就有薑唐左就舉鄉貢。
《瓊台紀實史記載:“宋蘇文忠公之謫居儋耳,講學明道,教化日興,瓊州人文之盛,實自公啟之。”
想到這裡,賈政也有些感動,頓時明白北靜王和聖上的良苦用心,這是讓他效彷先賢啊!
如此一來,這海南一行,他若是不去,豈不是丟了他一直以來的臉麵。
“哎,還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賈政感歎一聲,隨後高聲喊道:“來人,告訴太太、夫人、大哥還有其他公子小姐,我升官了,吩咐下去,今天合該慶賀!”
說到最後,賈政聲音越來越大,揚眉吐氣。
一府學政,看誰以後還敢說他堂堂公侯之子,半點用沒用!
沒過不久,整個賈府上下都熱鬨起來,賈政請示老太太後,給侍女們下人們一人發了一兩銀子。
孫女成了貴妃,兒子還升官,雙喜臨門,這不就是賈府大興的征兆?
隨後整條街都知道賈政升任一副學政的消息,不少人頓時五味雜陳。
這尼瑪的,連科舉都考不上的學渣都能當學政,這合理嗎?
而且那海南諸多士子會服這個賈政?這聖上到底是在抬舉人,還是坑人?
……
林府。
家裡隻有自己一個主人,一般每天看照完弟弟,林黛玉就會做一些自己的事:讀書,修行。
吸收紅塵七情之力,一天不宜太多。而讀書這種事,有些人覺得書中那些微言大義,讀起來津津有味,有些人卻覺得那都是無病呻吟。
什麼大仁大義,這世上又有幾個那樣的聖人呢?
練一會字,林黛玉便跑到廚房去準備學一手廚藝。
秦嫂子說了,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身體和心靈。而樂樂愛吃東西,少女便想著用一手絕世廚藝徹底征服於他!
許久,小黃貓循著特殊的氣味從窗戶跳進來,一眼就看到鏟屎的正期待蹲在廚灶前。
“喵?”
你是來拉屎的吧?
林黛玉俏臉一紅,捏緊拳頭,忍了一會才想起自己實力還差上樂樂一點,連忙忍氣吞聲。
等自己肉身加靈魂之力到五萬斤,不對,以樂樂狡猾的性格肯定會隱藏實力,等她達到十萬斤之力,一定要讓他好受!
“樂樂,今天我做了你最愛吃的水煮魚哦!”少女微笑,嬌聲道。
小黃貓有些驚喜:“喵。”
乾得漂亮,上菜!正好我在宮裡和那太上皇老頭一起欣賞歌舞看得餓了。
林黛玉酒窩差點都給氣出來,好一會才繼續微笑,伸手,掀開鍋蓋:“嘍,請樂樂殿下用膳!”
苗樂跳到鏟屎的肩膀,期待地往鍋裡望去。
畢竟是少女第一次做飯,給她點麵子,隻要熟了就吃。
隨後。
“咕嚕,咕嚕”
鍋裡的一條大鯉魚正迷茫地吐著泡泡,鯉魚旁邊還有一整根胡蘿卜,菜葉之類。
等發現一人一貓正在注視自己,鯉魚直接對著她倆吐口水。
“呸呸呸”
看什麼看,很熟嗎?】
苗樂下意識地點點頭,不錯,不錯,第一次煮菜竟然知道把菜葉撕下來,很好,很好個屁啊!
“喵嗚?”
你這做的什麼玩意?
這一會小黃貓腦瓜都快頂到了少女光潔的額頭上。
林黛玉諂諂一笑,她明明是按照菜譜上麵說的,魚一尾,鹽些許,蘿卜一根,菜葉,起火,燉。
怎麼和廚娘們燒得不一樣?
“小姐,小姐,王嫂子和秦嫂子過來找你玩呢。”雪雁氣喘籲籲進來喊道。
“哎呀,招待客人不能耽誤,樂樂,走!”林黛玉眼珠一轉,直接往外麵跑去。
小黃貓歎氣。
鏟屎官什麼時候才能成熟起來,最起碼多招收一點侍女伺候啊!哦,對了,那寶鏡裡麵還有不少小仙子,今晚進去讓她們給自己捏腳!
“砰”
一人一貓離開,廚房門被隨手關上。
鯉魚:???
……
林府後院。
王熙鳳和秦可卿喝著香菱和襲人送來的點心,茶葉,頗為驚奇。
“香菱,這茶葉是哪裡買的,竟比家裡的還好喝?”王熙鳳好奇道。
香菱也才十歲多,她本是薛家的丫鬟,還是薛家公子爺薛蟠的侍女,那公子爺之前對其珍惜萬分,甚至怕給賈珍看見,如今不知為何被送到林府來。
之後薛蟠似乎後悔了,想糾結一些混混上門將香菱搶回去,結果那些混混一聽到林府的名頭,一個個頭搖的比撥浪鼓還快,生怕得罪了這裡的武林豪俠:血手人屠!
薛蟠打聽了一番消息,也隻好作罷,畢竟他和林府也算上親戚,懶得再在這種小事上多做計較。
香菱乖巧道:“稟夫人,這茶葉是我家小姐去宮裡的時候,聖上禦賜的貢茶,好像叫龍井。”
王熙鳳聽罷,和秦可卿對視一眼,詫異之際。
據她所知,太上皇最愛的便是龍井,其味“澹而遠”“香而清”,甚至南下江南之時,還多次造訪杭州的龍井村,並留下許多禦詩。
之後太上皇還金口玉言:“君不可一日無茶啊!”
而當今至孝,口味當然也和上皇一樣,導致現在這正品龍井一兩難求。結果這林府竟然直接拿出來招待客人?
“王嫂子,秦嫂子,今日怎麼有閒暇到我這來玩?”林黛玉抱著小黃貓,快步進來高興道。
“喵!”苗樂心情也不錯。
今日得見夫人,乃天幸也。今宵願同枕席,隨吾還屋,安享富貴,何如?
王熙鳳給他一個嫵媚的白眼。
這色貓,不用問他說的什麼話就知道肯定居心不良。
“林妹妹,今天來找你可是老太太吩咐的。過幾日元春貴妃回家省親,而且二叔也要升官赴任。
未來幾年,可能都再沒有這般一家團聚的機會。老太太便想著趁著這個機會,一家團聚,熱熱鬨鬨的。”王熙鳳笑著道。
林黛玉點頭,道:“沒問題,什麼日子,到時候我一大早就去。”
秦可卿上前,一下捏住少女蔥嫩臉蛋,取笑道:“小黛玉,怎麼幾日不見,突然板著臉了,笑一笑才好看些。
而且老太太說了,讓林丫頭早點去府裡,過些日子也好,陪著她老人家說說話。”
林黛玉擠出一個笑容。
她也不想一直保持冷漠臉,但當一個人麵對所有生靈之時,隻要稍微專注,就能看到、聽到彆人的想法,又怎麼能笑出聲?
人,本質上還是利己的,就算是再親的人在一起時,有時都會升起一些不好的想法,而這個想法在她麵前又會無限放大。
比如這秦嫂子,看到她就想和她洗澡,捏她屁屁。而王嫂子則是對家裡的擺設,吃的喝的銀子地位羨慕嫉妒。
人心如淵,有時候什麼都看透了,反而是一種折磨。
高處不勝寒。
還好她有樂樂,看不透。
又閒聊一會家常,王熙鳳突然感歎道:“近日裡我對照府裡和往年的賬本,總覺著不對勁,一年比一年少,我甚至都懷疑府裡人有問題。”
秦可卿默不作聲,她已經選擇躺平,隻要有吃有喝,其他的不想關心,也不配關心。
林黛玉笑道:“既然懷疑了,那王嫂子作為賈家未來的當家主母就該把他們給找出來。”
王熙鳳連忙湊到少女麵前,興奮問道:“林妹妹素來機敏,你可有什麼計劃?”
林黛玉理所當然道:“當然有!”
隨後在兩位少婦期待的眼神中,繼續道:“很簡單,我們分成兩步,第一步:找出那些碩鼠,第二步:然後將他們打死!”
秦可卿:
王熙鳳:
小黃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