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杏子林。
眼見那馬夫人就要親口說出真凶。
「馬夫人!」丐幫執法長老白世鏡,突然大喊道。
少婦猛然驚醒,隨後驚駭看向不遠處的少年公子,慕容複。
「嘩~」打開折扇,慕容複搖了搖:「喬幫主,是非曲直,此時應當清楚。」
白世鏡大聲道:「慕容複,你這胡虜夷狄,狼子野心,竟然以邪術控製一個無知婦孺,枉你和咱們幫主並稱什麼南劍仙。」
「胡人?」有人奇道。
白世鏡連忙道:「「慕容」兩字,便是胡姓。慕容氏是鮮卑後裔,與契丹一般,同為胡虜夷狄。」
聽到這話,慕容複倒是無所謂,包不同不同意了。
「非也,非也,什麼叫胡虜夷狄?公子爺雖是鮮卑族,但我大宋兼容並蓄,嶺南之地更是有幾十族民,難道也是夷狄,不是宋人?
而且當年大宋太祖起事之時,大燕慕容恪的後裔,慕容延釗出力甚多,終太祖一生一直以兄稱呼慕容延釗。
慕容延釗也沒有辜負這份知遇之恩。他攻嶽州,收朗州,一舉消滅了兩個割據勢力,為大宋一統天下奠定了堅實基礎。
慕容延釗晚年病重時,太祖還派人送禦賜藥物給他。後來慕容延釗去世,太祖痛哭不已,追封慕容延釗為中書令、河南郡王。
如此功績,難道也是夷狄?你這話若是說給大宋官家,信不信他賜你一個謀逆之名?
更何況,公子爺這些年修橋鋪路,施粥賑災,活人數十萬,在海外更是大大揚我大宋之名,這也叫夷狄?
那我問你,白長老,你作為天下第一大幫的丐幫長老,你這些年除了懲罰丐幫幫眾,可做了什麼驚天大事,說與我聽聽,也好讓我慕容家心服口服?
到時候,您白長老讓我慕容家退出大宋,也未嘗不可!」包不同義正言辭大聲道。
白世鏡啞然,他一個沒文化的哪知道這些事,梗著脖子道:「少林方丈玄慈大師說得對,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誰知道你們異族,做這些事有沒有什麼狼子野心?」
「哼~」一聲冷哼傳來,白世鏡一口噴出來三尺遠的血,轟然倒地。
沒有管其他人下意識遠遠退開,慕容複再次看向跪在地上,低頭埋在自己胸口的馬夫人。
「我問你,殺害馬大元大凶手是誰?」
「是,是白……」馬夫人驚慌失措的表情掙紮片刻後,眼神再次茫然。
白世鏡眼睛通紅,掙紮著起身想要打斷這邪術,但顯然人家南劍仙勁力控製已經是妙到豪巔,他根本說不出來一句話。
資格最老的傳功長老徐長老站出來,大義凜然道:「慕容公子,此事乃我丐幫內事,你如此做法,是不是不將我們喬幫主放在眼裡,不將我們天下第一大幫放在眼裡?
若是如此,我今天雖打不過你,但就是死也要捍衛我丐幫的榮耀,我副幫主遺婦,豈容他人欺侮?
而且,就算你武功高強,難道我丐幫百萬弟子,還打不過你一人,你總有功力耗儘的時候吧?」
這番話,徐長老說得慷慨激昂,已經退到外圈的丐幫弟子們頓時停下腳步,也是怒視慕容複。
慕容複打量他一眼,隨手一揮。
「啪~」
徐長老直接倒飛一丈遠,一把老骨頭甚至開始口吐白沫。
喬峰皺眉。
慕容複淡淡道:「還有那個與這馬夫人有染的,儘可以都站出來。我不知為什麼你們要汙蔑到我頭上,但惹到我,讓我不開心,那我今天就要讓真相水落石出。」
聽到這話,丐幫眾人以及喬峰均是打量地上眉目清
秀,相貌頗美,冰清玉潔的馬夫人,再看一眼已經八十餘歲的徐長老,均是倒吸一口冷氣。
這個瓜,他們有點吃不下。而且,徐長老,你平常的食譜能說一下嘛,他們朋友想要看看。
馬夫人抬頭,狠狠看向猥瑣到一邊的全冠清,再掃視周圍,原本對她垂涎有加的丐幫弟子,此時眼中全是惡心,厭惡,當然也有躍躍欲試。
猶豫片刻,緩緩起身,少婦高傲道:「是,馬大元是我和白世鏡殺的,他該死!」
喬峰不敢置信:「為什麼?」
馬夫人緩緩道:「為什麼?因為你對我不屑一顧?
我問你,那日丐幫在洛陽開的百花大會,為何丐幫群雄都把恨不得把眼睛扣掉,放在我的胸前,腿上,而你卻對我不屑一顧?
後麵我對你百般示好,你卻對我警告,讓我守什麼婦道?」
喬峰有些茫然:「我喬峰頂天立地,就算大嫂你如何美貌,我又怎麼能背信棄義,輕薄於你?」
馬夫人冷哼道:「那便是了,我這人有一個愛好,得不到的男人,就要親手毀掉。可惜馬大元那老東西沒用不說,還不願意加害與你。
那我隻好找到白世鏡、徐長老、全冠清,他們這幾個倒是真男人,伺候得我啊,舒服得很。」
喬峰有些不敢置信:「隻是這樣,你就殺了馬幫主,然後嫁禍於我?如此作為,到底對你有什麼好處?」
馬夫人笑了笑:「嗬嗬,當然是心中暢快。你不知道,看到你聲敗名裂的樣子,我是多開心!」
丐幫眾弟子連忙上前控製住地上的兩位長老以及全冠清,謀害幫眾,按照幫規當受三刀六洞之刑罰。再盯著那一身孝服,俏生生站在幫助對麵的馬夫人,有的駭然,有的羨慕。
「真是毒蠍心腸。」喬峰抬掌,一聲龍吟過後,馬夫人直接被打飛三丈多遠。
捂住胸口,馬夫人吐血,狠狠看著喬峰:「幫主,雖然我得不到你,但我要你記住我一輩子!哈哈哈~呃~噗~」
注視那倒地的女人,群雄啞然。
真是個瘋女人!
解決完往事,喬峰先是對慕容複抱拳:「多謝慕容公子相助。」
慕容複微微頷首。
接著,喬峰麵對丐幫幫眾,抱拳,說道:「喬某身世來曆,慚愧得緊,我自己未能確知。但既有這許多前輩指證,喬某須當儘力查明真相。這丐幫幫主的職分,自當退位讓賢。」
說著伸手到右褲腳外側的一隻長袋之中,抽了一條晶瑩碧綠的竹杖出來,正是丐幫幫主的信物打狗棒。
丐幫曆代相傳的規矩,新幫主就任,例須由原來幫主以打狗棒相授,在授棒之前,先傳授打狗棒法。就算舊幫主突然逝世,但繼承之人早已預立,打狗棒法亦已傳授,因此幫主之位向來並無紛爭。
喬峰方當英年,預計總要二十年後方在幫中選擇少年英俠,傳授打狗棒法。這時群丐見他手持竹杖,氣概軒昂地當眾站立,有誰敢出來承受此棒?
而且計劃廢除幫主的徐長老三人已經被弟子們壓倒,剩下弟子都是敬服喬峰為人,更是無人站出。
喬峰連問三聲,丐幫中始終無人答話。
宋長老忽然大聲喝道:「且慢!我瞧喬幫主不是契丹人。
這契丹人窮凶極惡,殘暴狠毒。喬幫主卻是大仁大義的英雄好漢。適才我們反他,他卻甘願為我們受刀流血,赦了我們背叛的大罪。契丹人哪會如此?
而且就算是契丹人,性子改了,那便不是壞人,就如剛才那包大俠所言,難道慕容公子爺,他還不配做我宋人嗎?
如此一來,喬幫主再做我們幫主,有什麼不妥?我瞧本
幫之中,再也沒哪一個能及得上他英雄了的。彆人要當幫主,隻怕我姓宋的不服!」
群丐中與宋長老存一般心思的,實是大有人在。喬峰恩德素在眾心,單憑幾個人的口述和字據,便免去他幫主之位,許多向來忠於他的幫眾便大為不服。
宋長老領頭說出了心中之意,群丐中登時便有數十人呼叫起來:「有人陰謀陷害喬幫主,咱們不能輕信人言。」
「幾十年前的舊事,單憑你們幾個人胡說八道,誰知是真是假?」
「幫主大位,不能如此輕易更換!」
「我一心一意跟隨喬幫主!要硬換幫主便殺了我頭,我也不服。」
另一個長老大聲道:「誰願意跟隨喬幫主的,隨我站到這邊。」
嘩啦啦,片刻間,幾乎所有弟子都站到了長老身邊,隻有少數幾人乃徐長老等人親信,此時不知道做什麼好。
喬峰淚目,這才是自己的生死兄弟,思慮片刻喝道:「眾兄弟,聽我一言。我恩師汪幫主的筆跡,彆人無論如何假造不來。所以我這契丹人的身份應當是真。
而讓一個契丹人當這丐幫幫主,兄弟們可能不介意,但讓天下人怎麼看?」
宋長老插口道:「幫主,你切莫灰心……」
喬峰搖頭道:「我不是灰心,隻是如今我心中茫然,想去少林找那玄慈問一問我的身份到底是怎麼回事?
若是以丐幫幫主的身份去嗬問,豈不是引起兩派紛爭?
若是兄弟們再有任何死傷,我就是千古罪人,百年後哪還有臉麵見恩師。」
宋長老大聲道:「幫主,您一天是我們幫主,一輩子就是我們幫主,你要上少林,咱們就一起去。否則若是隻有你一人,天下豪雄豈不是笑話我們丐幫無人?」
「是啊!」
「去,大家都去!」
喬峰這魁梧大漢再次淚目,隻覺得前半輩子做的所有之事都是值,不過他可不願意把丐幫拖入內戰泥潭。
到時候再加上他契丹人的身份,那天下人說他挑起江湖紛爭,居心不良,不是屎也是屎了。
猛然,遠處號角嗚嗚吹起,跟著隱隱聽得大群馬蹄聲自數裡外傳來。
陡然間號角急響三下,八騎馬分成兩行,衝進林來。
八匹馬上的乘者都手執長矛,矛頭上縛著一麵小旗。矛頭閃閃發光,依稀可看到左首四麵小旗上都繡著「西夏」兩個白字,右首四麵繡著「赫連」兩個白字,旗上另有西夏文字。
跟著又是八騎馬分成兩行,奔馳入林。馬上乘者四人歡號,四人擊鼓。在號手鼓手之後,進來八名西夏武士。群丐見這八人神情,顯是均有上乘武功。
一乘馬緩緩走進了杏林,馬上乘客身穿大紅錦袍,三十四五歲年紀,鷹鉤鼻、八字須。
他身後緊跟著一個身形極高、鼻子極大的漢子,一進林便喝道:「西夏國征東大將軍駕到,丐幫幫主上前拜見。」
聲音陰陽怪氣。
喬峰乾脆站了出來,自己退幫是幫內之事,可不能讓彆人看笑話。
「丐幫兄弟是江湖草莽,西夏將軍如以客禮相見,咱們高攀不上,請將軍去拜會我大宋王公官長,不用來見我們要飯的叫化子。若以武林同道身份相見,將軍遠來是客,請下馬敘賓主之禮。」
這幾句話不亢不卑,既不得罪對方,亦顧到自己身份。
群丐都想:「不愧是幫主。」
那將軍笑了笑,不再說話,隨後看向慕容複的方向:「可是慕容公子當麵,我們太後仰慕「大海之王」已久,希望您有閒暇能去西夏王宮一見,如今我看,時日倒是正好。」
包不同站出來
,大笑道:「哈哈,一個小國太後也想見我家公子爺,莫不是思春了?要是這樣一說的話,我包大爺倒是勉為其難,代替我家公子爺迎難而上!」
將軍瞬間冷下臉。
西夏國眾武士中突有一人縱躍而出,衝向包不同,身形長如竹竿,竄縱之勢卻迅捷異常,雙手各執一把奇形兵刃,柄長三尺,尖端是一隻五指鋼爪。
群雄中立即有人認出來人,並提醒道:「來人是四大惡人中的「窮凶極惡」雲中鶴,輕功天下無雙,平日裡禍害不知多少少女。
那裡懷抱一個小兒的應當就是「無惡不作」葉二娘,喜歡隨便抓一個人家的孩子,玩樂致死;還有南海鱷神嶽老三等,都是赫赫有名的邪魔外道,今日必定有一場惡戰,大家一定要小心。」
麵對四大惡人,包不同絲毫不懼,畢竟後麵站著公子爺和樂爺呢。
長刀揮起,呼呼風響,向雲中鶴左肩斜撩,雲中鶴側身閃避。
雲中鶴自知平日裡貪香敗精,內力不足,當下東一飄,西一晃,展開輕功,與他遊鬥。
包不同的長刀舞成一團白影,卻始終沾不上雲中鶴的衣衫。
「啊啊啊,你這小鳥怎麼不敢和你包大爺來一場硬對硬的對決?我看以後乾脆改名叫雲中小鳥算了,隻會躲的廢物,垃圾!」包不同一邊罵,一邊揮刀。
雲中鶴氣得臉色鐵青,群雄倒是看得直樂。這家夥如果不罵自己的話,也是個妙人。
哪知道,還沒罵兩句,包不同突然間大聲咳嗽,跟著雙眼劇痛,睜不開來,淚水不絕湧出。
丐幫人眾紛紛呼叫:「不好,***攪鬼!」「眼睛裡什麼東西?」「我睜不開眼了。」各人眼睛刺痛,淚水長流。
原來西夏人在這頃刻之間,已在杏子林中散布了「悲酥清風」,那是一種無色無臭的毒氣,係搜集西夏大雪山歡喜穀中的毒物製煉成水。
平時盛在瓶中,使用之時,自己人鼻中早就塞了解藥,拔開瓶塞,毒水化汽冒出,便如微風拂體,任你何等機靈之人也都無法察覺,待得眼目刺痛,毒氣已衝入頭腦。
中毒後淚下如雨,稱之為「悲」,全身不能動彈,稱之為「酥」,毒氣無色無臭,稱之為「清風」。
但聽得「咕咚」、「啊喲」之聲不絕,群丐紛紛倒地。
眼看敵手倒地,雲中鶴便準備運使輕功,乘虛而入。
「哼~」
突然,雲中鶴隻聽得一聲轟天雷響在耳邊響起,頓時心驚肉跳,似乎有絕大恐怖降臨,連忙後退數步,轉瞬間就逃到幾丈之外。
正自慶幸逃出生天。
「噗~」一口鮮血噴出,雲中鶴直接倒地,刹那間覺得渾身似乎被萬蟻噬咬,酸,疼,癢幾乎是無窮無儘的折磨降臨。
「啊!」
聽著那邊的慘叫聲,西夏眾人嚇得一抖。
赫連鐵樹更是嚇一跳:「慕容,慕容公子爺,你怎麼沒事?」
剛才雖然有士兵暗中觀察著慕容複的實力,但他自認隻要是凡人之軀,必逃不過這奇毒,結果萬萬沒想到,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醫師坑我!
以此人實力,殺他不是一聲哼的事情?
「慕容公子爺,今天這是個誤會,我們就此罷手言和吧,我認輸。」赫連鐵樹連忙道。
慕容複笑了笑,一伸手。
「唰~」天邊莫名之處竟然急速飛來一把寒光四射的利劍,劍身薄如蟬翼,長三尺。
「言和?我同意了嗎?」慕容複冷聲道。
「走!」赫連鐵樹連忙道。
「唰~」天地間瞬間出現無數殘影。
杏子林中,刹那間,劍氣肆掠,寒光森然。
「啊!」「救命啊!」「求求你,彆殺我!」
片刻後,慕容複斜持利劍,抱著一個孩子,站在喬峰麵前,哂然一笑,劍尖一滴血緩緩落到地麵。
「啪~」
碎成八瓣。
「喬幫主,這世上,想要傷害彆人的人越少,便越會和平安定,所以,我這是在做好事。」
喬峰:......
我信了,你把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