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站在村子西邊的路上，遠處連綿的大山被雪霧籠罩，若隱若現，旁邊土牆的老房屋頂是一層薄薄的雪，邊緣還能透出一點黛瓦的模樣。
村長看了一眼旁邊的土屋，一拍腦袋：“哦，對了，這幾天下大雪把老太爺家的屋子都壓塌了，村裡開會決定乾脆將村裡所有的屋子推倒，統一規劃重建，再建一個招待中心，以後上麵來視察的時候好看點，你覺得呢？”
祁同偉點頭同意：“這種事村長決定就好，隻要是為村裡人好，我都沒意見。說起來，老太爺他身體可好？”
村長下意識地揉了揉屁股，老太爺當年可是在鬼子窩裡殺進殺出，刀都砍卷了刃，現在一把年紀了也是嫉惡如仇，上次老八帶兄弟們去賭，要不是他攔著，當場就被砍了腦袋。
“這小子現在就敢帶兄弟們賭錢，後麵是不是敢去吃毒，狗娘養的東西！”老太爺原話，後麵踢了下他的屁股，惡狠狠的走了。
“老太爺身體硬朗的很，去年還親自為村裡馴養了十幾隻趕山犬，你那邊要是缺警犬的話，走的時候領幾隻。”村長帶著彆樣的目的，說道。
祁同偉笑了笑：“那我可不敢去要，村裡人那個孩子沒被老太爺打過。”
小時候他也皮的很，在老太爺門口尿尿，被老太爺拍了下屁股讓他去彆處尿。
他一急就罵了句：“你個小日子鬼子！”
當時老太爺就紅了眼，給他吊在樹上抽了一頓，從那以後他再也不敢這樣罵人了。
“哎，前麵那是不是老太爺呢？”村長指著前麵一個矮小的老頭，正氣衝衝地往他們走來。
兩人麵麵相覷，這是誰又惹了太爺了。
老太爺快速衝到祁同偉麵前，直接開噴：“祁小子，你這當了官，養了隻貓怎麼這麼霸道！啊，把村裡的狗被打地不敢叫喚就算了，連早飯都給吃光了！”
說完，老太爺另一隻手抬起來，拎這一隻小黃貓。
被掐住脖頸的苗樂正抱著一隻比他還長的大骨頭，啃的香甜，看到祁同偉，伸出小舌頭，舔舔油潤的嘴唇：“喵~”
鏟屎的，過來善後！
祁同偉：......
這真不是他教的！
中午，祁同偉在老太爺家裡小心翼翼陪著吃飯，樂哥闖的禍，他得擔著。
“太爺，您這身子骨挺好啊，來，敬你一杯！”
太爺拿起杯子碰杯：“還行，你那補元丹的確是好東西，還好你有自知之明，提前拉了安家和趙家入股，還有邊防幫忙說話，不然我們村怕是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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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同偉笑道：“彆人說保不住我信，太爺您可是直達天聽的，您說這話，我不信！”
太爺嗬嗬一笑：“你呀，人情冷暖，這情啊，是用一分少一分，得在關鍵時候用！”
祁同偉若有所思。
“聽小東子說，去年府裡提名你當治安部部長，結果沒成功？”太爺隨意問道，到了他這個年紀，有什麼說什麼。
祁同偉苦笑：“說是資曆不夠，差點。”
太爺點了點祁同偉：“你呀，還是覺悟不夠，這官啊，當多大才是大？我知道你的想法，想爬的更高，讓身邊人過得很好，但你覺得現在村裡人還能跟上你嗎？”
“爬慢點，多積累底蘊，多等等人，高處不勝寒啊！”老太爺說的語重心長，到他這個歲數，見過太多星辰的隕落。
祁同偉琢磨了一會老太爺的話，伸出大拇指：“太爺，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您是這個！”
“哈哈！”老太爺笑的開懷：“你小子，這當了官，彆的不會，拍馬屁倒是熟的很。”
“嘿嘿，哪有！”祁同偉笑的憨厚，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承歡膝下，老人家每一句都是對自己的關心，很暖。
“祁小子，你既然當了警察，我們現在也不缺錢，那我就得給你一個忠告：一定要遵紀守法，千萬不要知法犯法！用權力得來的東西，最終會被更高的權利收回去！”
“人哪，沒什麼好執著的，千百年後，沒你，也沒我！”
“明白，百姓們信我，愛我，我便為他們掃清黑暗，除惡務儘，還他們一個朗朗乾坤！”祁同偉語氣堅定，氣勢凜然。
“好！來，咋爺倆乾一杯！”老太爺眯了眯眼，他這一生也算見多識廣，祁小子這氣勢已經能和當年那幾個在鬼子裡殺進殺出的大老比了。
“乾！”
“哎，我花生米呢？”
“喵嗚？”
“祁小子你彆攔著，老子今天非把這貓給突突了！讓他知道為什麼花兒那麼紅！”
......
放假回家的日子總是短暫的，再次踏上歸程，鄉親們又送了一堆東西，樂哥還很記仇地從太爺家裡順了兩條狗。
“一路平安！”“保重身體！”“照顧好自己！”......
汽車行駛，坐在汽車後座，祁同偉遠遠看到村長一直朝他揮手，的眼睛有點泛紅，有時候他是個特彆感性衝動的人。
自己，也得加油啊！決不能辜負親友對自己的期望！
“喵！”“汪！”“喵喵！”“汪汪汪！”
一路上樂哥和兩隻趕山犬交流的起勁，祁同偉揉了揉太陽穴，被叫的頭疼，又打不過樂哥。
哎，今天這路怎麼這麼遠！
......
第二天，大年初三，按照規矩，早上接待完過來拜年的下屬同僚，一個比一個早，有的甚至四點多就到了。
送東西的一律拒絕，喝會茶聊聊天，暗暗記下誰沒來，祁同偉便收拾收拾也的去拜年。
第一家，陳岩石，畢竟還是他名義上的頂頭上司。
“陳老，吃早飯呢，給您拜年了！”幾年下來，祁同偉已經熟練控製笑容，就算他現在不想笑。
陳岩石一看來人，瞬間飯都吃不下了，不過這兩年自己就要退休，到時候說不定兒子陳海還得看祁同偉臉色，也不好再噴人，隻好點頭：“來了？”
陳海連忙起身：“祁哥，新年好！”
如今身份互換，一個是小小的科級乾部，一個是掌握京州執法權的大老，陳海的心情也是分外複雜。
祁同偉點頭：“小海，新年好，給你們帶的禮物，村裡的土特產！”
“謝謝祁哥！”
陳岩石看了眼禮物，嘴唇動了動沒說話，以前還能噴人家送禮是為了求什麼，現在人家職位都快超過自己了，還能說啥？
“喲，這是你孩子吧？”祁同偉看著陳海旁邊一個小窩裡的孩子，驚喜問道。
他一直想要個孩子。
“嗯，小名叫小皮球，男孩，去年底出生的！”陳海回應道。
祁同偉想了想將脖子上的玉項鏈取下來：“這是我媽媽臨走前留給我的，說是能保護我一輩子平平安安，這幾年出生入死，也許冥冥中就有這塊玉的保護，就當見麵禮吧。”
陳海一聽，連忙拒絕，這太貴重了。
王馥真也走了過來，看了下項鏈，銀色的鏈子下麵掛著一塊通體碧綠的玉石，圓潤通透，一看就是好玉，也許這還是同偉祖上傳下來的。
“不能要，這可是你傳家寶，將來還是給你媳婦吧！”王馥真連忙拒絕。
媳婦？
祁同偉笑了笑：“長者賜，不可辭，這小皮球怎麼也算是我大侄子，你們就彆推了。”
“不行，不行！”陳海堅決不要。
看他們堅決的推辭，祁同偉想了想：“行，那我下次換個禮物。”
又寒暄了一會，祁同偉才告辭離去。
幾分鐘後，陳海驚呼：“媽！”
“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孩子回奶了？”王馥真過來，一眼便看到孩子脖子上掛的項鏈，母子兩個麵麵相覷。
和陳岩石說過後，陳老歎了一口氣：“留著吧，人家一片心意，等以後他孩子出生，我們的禮回重點。”
王馥真小聲滴咕：“這玉不會本來是留給陳陽的孩子吧？”
陳岩石白了她一眼，不會說話就彆說話，今天中午他都不用吃飯了。
......
回到車上，祁同偉吩咐祁玉：“去梁書記家。”
“好的三哥。”
在車上整理衣服，幫樂哥按摩一會，祁同偉隨手從後麵的盒子再拿出一塊玉待在脖子上。
玉雖然有點價值，但是當同一塊玉被賦予不用尋常的故事，那麼就會讓人家更深刻。
一旁的苗樂，眨巴眨巴眼睛，又學到了！
......
京州，一號政務區。
進門，梁路便貼心的伺候換鞋，脫衣服，房裡的壁爐燒的很熱。
客廳正在喝茶的梁群峰有點不快：“哎，這女兒啊，就不行，胳膊肘往外拐！”
眼睛幾乎一直放在祁同偉身上的梁路，臉一紅，低下頭。
對麵的高育良笑道：“怎麼，梁書記，嫉妒了？要不一會喝酒的時候多罰祁同偉同誌幾杯？”
梁書記一聽：“好！”
梁路連忙跑到梁群峰旁邊，狂搖：“爸！”
梁群峰和高育良兩人相視而笑：“哈哈~”
“梁書記，高老師！”穿著中山短衫的祁同偉到前麵來打招呼。
“嗯，做吧，喝口茶，聊聊天，吃飯還有一會，梁路進去幫幫你媽！”梁群峰吩咐。
梁路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走開，這是他們家的規矩，談事的時候，女人回避。
高育良首先發話：“同偉，今年乾的不錯！”今天的高老師戴了個黑色邊框眼睛，雖然一直在笑，但祁同偉卻感覺到能他的疲倦和憂愁。
眼鏡，有時候是為了掩蓋自己眼中的情緒。
“托老師的光，還行。”祁同偉很謙虛，在這兩位大老麵前，他的確還有很多路要走。
“同偉，去年底的會議上，我沒有同意提拔你，你不會怪我吧。”梁群峰凝視祁同偉，仔細觀察他的表情。
祁同偉不動聲色：“主要還是我的問題，資曆和能力都不夠，相比於前輩們，我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梁群峰滿意點頭：“不提拔你，一個是組織上對你的考驗，另一個就是你升的太快，根基不穩，有些能力也不足，某些人對你可是虎視眈眈啊！”
祁同偉點頭，表示明白，不過有些人說話，大部分隻能信一半。
說完祁同偉，又開始說另外一位大將：“小高，兩年後府裡換屆，到時候府裡的決策層可能空出一個位置，到時候主要還是看各州的經濟，你們呂州今年怎麼樣。”
高育良思量片刻，說道：“因為星空車企的大力投資，年底之前的排名還是第一。”
梁群峰點點頭。
“但那個李達康這大半年為了提升經濟可以說是不擇手段，兩年後，還是有點風險，同偉，要不你讓那個安總，再投資點？”高育良話鋒一轉，對祁同偉說道。
祁同偉一愣：“怎麼個不擇手段法？”
“那李達康提拔了一個副州長，然後呢這個副州長乾嘛呢？和那些商人各種錢權交易，賣地炒房，拆遷也是以最低標準，把那邊的人民搞的是民不聊生。”
“但商人們喜歡啊，在哪裡隻要有錢，搭上那副州長的關係想乾啥都行，一個個是趨之若鶩，這才大半年那呂州的財政就充裕了不少。”高育良說起李達康很是厭惡，這種手段在他這樣一個書生眼裡，可以說是肮臟了。
祁同偉疑問：“他這樣搞就不怕府裡來查？”
“怕什麼？那些事都是副州長做的，和他李達康什麼關係？到時候將副州長扔出來，平息民憤，他李達康就是提升經濟的大功臣！”高育良冷笑道。
祁同偉推敲片刻，發現這手段還真是高明。
梁群峰看了眼祁同偉連忙解釋：“同偉，你可不要學他，他這種人雖然可能現在爬的快，但有時候怕是會適得其反，以前這李達康在村裡強製修路，有幾個村民出了事，要不是他朋友幫他背下來，你看他現在在哪？”
“劍走偏鋒，終究不是正途！”
對於這個乘龍快婿，梁群峰可以說是相當看重，特彆是這兩年的表現，他已經準備讓他接班了，李達康這種人，圈內就沒有一個喜歡的，孤家寡人。
“明白！”祁同偉點頭，當了官，自己家人過得還不好，那樣的生活多沒意思。
“同偉，怎麼樣，讓你那朋友再投資點兒？”高育良開玩笑道，有時候某些人明明是開玩笑的話，卻可能是認真的。
祁同偉斟酌片刻道：“後麵是準備成立一家科技公司，主要是做計算機、芯片方麵，但不可能再放在呂州。”
高育良皺眉：“為什麼？”
“高老師，這可是您教我的，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籠子裡！”祁同偉也是開玩笑道。
“你啊！”高育良點了點祁同偉，溫和地笑了起來。
場麵雖然很和諧，高育良的心裡卻沒有那麼和諧，曾經那個言聽計從的學生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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