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最後,他也總算明白池非遲說的「鏡子'在哪裡了。畫作本身,就是一麵中間斷開的鏡子。
斜向劈開畫作的那道褐紅痕跡,是鏡麵斷開的裂紋,而那些糅合在一起的畫麵,在鏡麵裂痕、光線折射的光點被添加上去之後,看上去就像一個個空間在鏡中扭曲交彙、又被各自那些或銳利或朦朧的邊緣切割開。
柯南目睹了畫作最後的變化,大概也能想象池非遲之前把那些色塊變成各種事物時、看到的人會有多驚訝了,拉開距離看了一下整幅畫,還是忍不住發出感慨,「好厲害,離遠一點看,破裂鏡麵看起來更逼真了,而且上麵的事物也變得更明顯了.....」
越水七槻、阿笠博士、衝矢昴、灰原哀也跟著往後退,拉開距離看著畫作。
如果湊得太近看這幅畫,會看到亂七八糟的筆觸、亂七八糟的顏***塊與線條,讓人感覺眼睛都要被刺瞎了。
但隻要在正常觀賞距離去看這幅畫,就能夠看清不同空間畫麵,也能看出那是破裂的鏡麵。
等拉開距離看,這幅畫那些淩亂的細節變得模糊,鏡麵看起來更加逼真,讓人感覺那些空間後麵還藏著更多的空間。
而那些空間都是歪曲模糊的,當'後麵藏匿了更多'的想法出現之後,給人帶來的新鮮好奇,遠不如怪誕驚悚來得多。
近看、遠看、局部看、整體看,這幅畫都十分怪誕詭異,各種因素被揉捏在一起的感覺,也很吸引人細細品味。
衝矢昴看著看著,垂眸看了看身旁的柯南。
眼鏡小子說池先生畫寫實畫作的水平不差,但沒說池先生畫其他風格的畫作也這麼厲害。
沒有提前畫出底稿,就那麼畫了一通,還在一天時間裡完成這麼一幅玄奧怪異的畫,說「厲害'都有些不足以評價池先生的表現,他覺得應該加上一句——非人的天賦。
那就不像是人能夠做到的事。
「這幅畫看久了,還真是讓人有點不太舒服呢,」灰原哀看著像是空間歪曲、截斷又交疊的畫麵,越看越覺得彆扭,目光卻還是忍不住黏在畫上,留意著火海中痛苦的一個個人影,「墜落火海的那些人,倒是很真實,好像真的有生命在掙紮一樣,又因為隔著鏡麵,讓人將他們看得不夠清晰.....墜落火海有什麼特彆的意義嗎?」
池非遲也退到了一群人身旁看畫,如實回答道,「沒有,上午我想到的是紅色的花團,畫著畫著,改成了畫太陽,下午再畫的時候,我又覺得可以改成火海,畫著的時候,我又想到了跳舞的小人。」
阿笠博士瞠目結舌,「《福爾摩斯探案集》中的'跳舞的小人'嗎?」「看上去也不像是在跳舞吧?」灰原哀打量著畫上的人影。
「等畫出來的時候,我的想法又變成了被火烤著的小人,「池非遲見越水七槻和柯南直勾勾盯著畫中人影,補充道,「當然,也沒有藏著暗號。」
越水七槻和柯南心思被看穿,默默收回視線。小人裡沒有暗號啊,那就不用去琢磨了....
「也就是說,池先生在完成作品之前,沒有考慮過自己想要畫什麼、想法在繪畫過程中也隨時在改變嗎?」衝矢昴不禁好奇問道。
池非遲點了點頭,「沒辦法,想法一直在變,我也很難控製。」衝矢昴:"?」
沒法理解池先生的作畫狀態。
這大概就是'天才和瘋子隻有一線之隔吧。「我去給福山醫生打電話。」
池非遲見時間已經晚上十點多了,跟其他人打了招呼,拿出手機準備去沙發旁打電話。不過池非遲剛到
沙發旁,其他人也都跟到了旁邊。
越水七槻趕在池非遲落座時坐到沙發上,還無比熟練地抱起了身前的灰原哀,將小蘿莉放到腿上抱好。
柯南也在池非遲坐下後,迅速搶占了池非遲另一側的位置。阿笠博士和衝矢昴很自然地到了沙發後,站在池非遲身後。
池非遲坐下之後,轉頭看了周圍一圈,心裡無語,但也沒有多說什麼,用手機撥打了福山誌明的電話。
左邊、右邊、後邊都有人準備聽他打電話,怎麼不在他前邊空間也站一個人呢?這樣就能夠完全把他包圍了。
「嘟....嘟...」
電話響了兩聲,很快被接聽,傳出福山誌明精神奕奕的聲音。「池先生,早啊!」
「日本是晚上十點半,不早了。」池—習慣抬杠—非遲。
「哈哈哈....」福山誌明爽朗地笑了幾聲,「抱歉,我剛才還想到了你,沒想到這麼就接到了你的電話,實在太高興了,都忘了日本已經晚上了.....」」
池非遲:「....」
他們有一陣子沒見了,福山誌明大早上還會想起他?福山誌明又問道,「對了,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我最近遇到了一點問題,」池非遲道,「算是精神問題。」
「啊....那你稍微等一下,」福山誌明那邊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又是拉動抽屜的聲音,「我來美國的時候,也帶了你入院治療記錄的影印本.....」」
池非遲:「....」
這份惦念令人細思極恐。
「問診記錄冊.....好了,找到了,」福山誌明那邊傳出嘩啦啦的翻書聲,同時也笑著出聲道,「我們好像已經好久沒有這麼聊過了,這本冊子也好久沒寫過了.....」
池非遲麵無表情。
謝謝醫生,但他並不懷念。
「當然,要是哪天不用再記錄了,我也會感到高興的,「福山誌明似乎已經在記錄了,「今天是....對了,今天是幾月幾日啊?」
池非遲心裡有了不詳的預感,神色始終保持著毫無情緒狀態,「....7月1日。」福山誌明緊跟著問道,「那麼明天呢?」
池非遲:「...」
果然來了!
他想最多落一個思維破裂」的診斷,福山醫生一來就給他準備了下馬威,想給他加一個時間感知障礙?
他要自省,他不該低估福山醫生。
大魔王不僅沒那麼容易被他算計,就連懶惰之罪帶來的影響也不在話下。
這一刻,他感覺氣血湧上大腦,那些雜亂而突兀的思緒被衝擊得一乾二淨,讓他的大腦瞬間變得無比清醒。
「方便告訴我一下嗎?「福山誌明追問,「明天是幾月幾日?」
池非遲當然不能說「不方便」,否則還不知道福山誌明會在小本本上留下什麼記錄,好在非赤趴在衣服下大聲報了答案,跟著出聲道,「7月日。」
「唰唰唰....」
福山誌明在寫字記錄,「你剛才遲疑了一下,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你不會是看了日曆吧....
池非遲知道這個答案是對了、這一關也過了,惜字如金道,「沒有。」
昨天8月1日,今天7月1日,明天7月日,以這種離譜的時間跳躍規律,他看日曆有用嗎?看了就能說對嗎?
以上那些話,他是不會說出來的,不然就暴露了自己依舊搞不定"日期問題'的事實。
「看日曆也沒關係,如果你還存在時間感知障礙,就算是看著日曆,你可能也沒辦法說清楚明天的日期..
..好了,我們正式開始吧,」福山誌明表示剛才隻是一道開胃菜,語氣溫和含笑地問道,「你想找我說的是什麼事情呢?最近你覺得有哪裡不舒服、或者感覺哪裡不對勁嗎?」
「注意力容易分散,思路會被周圍的事物乾擾,」池非遲對一個思維存在障礙的診斷早有心理準備,也有些擺爛的想法,坦白道,「另外,不管處於什麼環境中,腦海裡都會冒出一些似乎與周圍事物毫無聯係的想法或者畫麵。」
灰原哀等人見池非遲願意跟醫生說明問題,心裡鬆了口氣,也還是不怎麼放心,麵上假裝得輕鬆閒適,實則一個個繃緊了神經、豎直了耳朵在聽。
「毫無聯係的想法或者畫麵....」福山誌明問道,「比如,坐在家裡吃飯的時候,會突然想到童年看到過的一朵花,而在這之前,你並沒有留意到與'童年'、花的事物,那些畫麵和想法出現得突兀,出現似乎不講究邏輯,連你也覺得莫名其妙.....大概就是這樣,對嗎?」
衝矢昴、柯南:「....」
不愧是醫生,居然一下子就知道池非遲說的是什麼情況了。
「是.....」池非遲反思自己的狀態,「也不是一直都出現沒有邏輯規律的畫麵或者想法。」
「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想***突然冒出來、乾擾你的思路,對吧?「福山誌明道,「要是你大腦被那些想法和畫麵占據,也就沒辦法這麼跟我聊天了,會出現很多答非所問的情況。」
「是。」池非遲再次肯定道。
「不介意我幫你做一個測試吧?「福山誌明又問道。池非遲答應下來,「不介意。」
電話那頭,福山誌明的聲音裡笑意收斂,吐字緩慢清晰道,「我現在會問你一些很常見的問題,這些問題沒有標準答案,也是很簡單的問題,你不用擔心自己回答錯誤,儘量在最短時間內做答,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池非遲回道。
「我們以前也做過這類測試,那我就不囉嗦了,「福山誌明沒有磨蹭,「第一個問題,你是誰?」
「池非遲。」
池非遲發現自己進行思考時、腦子因為需要清理一個突然冒出來的雜亂想法而卡了一下,頓時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不輕。
不過,這一次的遲疑很短,還在正常人回答這類問題的耗時範圍內,福山誌明並沒有在這個問題浪費時間。
「你現在人在什麼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