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平板電腦立在操作台上,播放著剛插播的果汁廣告。
琴酒坐在副駕駛座上,銀發下的雙眼死死盯著屏幕,如同發現了獵物的野獸,身上顯露出一絲嗜血而恐怖的攻擊性。
伏特加觀察著琴酒的臉色,“大、大哥?”
琴酒收回視線,伸手從風衣口袋裡拿出自己的手機,身上殺意稍有緩和,“你沒有看到嗎?”
伏特加一頭霧水,“看到了什麼?”
“哼……這是直播,沒有提前設定錄像,就沒辦法倒放,不過沒關係,我們應該可以再次看到那張臉……”琴酒撥出了電話,側目看著播放起下一個廣告的平板,聲音沉冷地補充道,“隻要拉克願意配合的話,想看幾次都沒有問題。”
園區裡,o酒店19樓會場。
舞台被帷幕擋住,越水七槻組織著工作人員打電話聯係警察、封鎖酒店出入口、保護現場。
池非遲發現琴酒給自己打電話,掛斷了一次,正準備發郵件過去,發現琴酒的電話又打了進來,隻好退到了舞台背景板的帷幕前,接起了電話。
“什麼事?”
麵對這種開門見山的詢問,琴酒語氣倒是變得輕鬆起來,“當然是很重要的事情,不然我也不會在這種時候找你,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五分鐘後,池非遲在會場角落找到了日賣電視台的節目負責人,說自己想從剛才的直播視頻裡尋找線索,要查看視頻。
節目負責人立刻答應,還起身讓出了自己支在角落裡的高背椅子,讓池非遲能坐著看之前錄下來的視頻。
池非遲沒有拒絕,“還有其他機位的視頻,如果有的話,也麻煩你幫忙找一下。”
“好的!”節目負責人連忙點了點頭,伸手幫池非遲調整好了播放進度,點了播放,又在旁邊尋找起其他機位的錄像來。
池非遲在椅子上坐下,讓夾在禮服外套衣襟處的微型攝像頭對準了播放器屏幕,雙眼緊盯著屏幕。
他也沒想到,原本都是給查爾斯準備的微型攝像頭,自己倒是把最後一個備用的給用上了。
視頻從壽華蓮出場開始播放。
一襲紅裙的壽華蓮坐在鋼琴前、緩緩自舞台中間升起,在升降台停止運轉後,壽華蓮的雙手開始往上抬,人也被緩緩吊了起來。
賓客騷動起來,壽華蓮像是提線木偶一樣被高高吊起,胸口還插著一把象牙握把匕首,隨著威亞線斷開,身體冬一下砸在了舞台上。
視頻中,會場裡一個個人驚慌地站起了身,還拍到了從旁邊離開、快步穿過人群的池非遲的身影,在那之後,鏡頭迅速偏轉,拍到了宴會廳門口的一群工作人員。
在穿著燕尾服的男服務生們身後,能看到有兩個可疑的人在拉拉扯扯。
背對鏡頭的男人身穿墨綠色西服,隻拍到肩膀和半截禮帽下的一點發尾,個子比擋住他的男服務生們要矮上一點。
對麵的人個子又要更矮一些,身上穿著深藍工作製服,頭戴著棒球帽,抬頭看攝像頭時,棒球帽帽沿抬高,臉在鏡頭下暴露了一瞬。
下一秒,視頻轉成了果汁廣告。
池非遲伸手按了暫停,轉頭詢問節目負責人,“攝像機在那之後就關閉了嗎?”
“啊,沒有,攝像機還運作了大概半分鐘,不過因為我急著切入廣告,忘了把後麵的拍攝畫麵保存,所以存下來的視頻也有了廣告內容,卻沒有之後那半分鐘的內容,”負責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很快又道,“對了,我已經找出了其他機位的視頻,您現在就要看一遍嗎?”
池非遲點頭,“有勞。”
負責人又給池非遲看了其他兩個機位的視頻。
一個攝像機離舞台很近,不僅拍到了壽華蓮出場到墜落的全過程,還拍到了壽華蓮砸落在地之後的模樣。
人摔得手腳關節扭曲、雙眼鼓得快要衝破眼眶的模樣,讓負責人瞥了一眼就迅速挪開視線,不敢再繼續看下去。
這個攝像機在拍到屍體之後,就被急急忙忙關閉了。
另一個攝像機布置在宴會廳另一側,是從壽華蓮登台開始播放,最後攝像機鏡頭轉向了牆邊,並沒有拍到宴會廳門口的情況,不過在壽華蓮登台之後不到十秒鐘、升降台還在緩緩上升的時候,鏡頭一角裡出現了那個戴棒球帽、穿深藍工作服的人。
這一次,對方的體型被拍得比較清晰,雖然衣服寬鬆,但能看得出,那是一個身材消瘦的女人,伸手推著放桌布的手推車,身影在鏡頭下一晃而過。
在池非遲看這些視頻時,衣襟處的攝像頭將視頻全部拍了下來,傳送到園區外的琴酒那裡去。
“您看怎麼樣?”節目負責人等視頻播放完了,出聲問道,“對破桉會有幫助嗎?”
“這些視頻很重要,不要急著刪除……”池非遲察覺到手機振動,拿出手機,垂眸看著新收到的郵件。
新郵件內容隻有兩張視頻截圖的圖片。
一張截圖是深藍工作製服女人的身形截圖,將手推車、女人側身都截了下來。
另一張是宴會廳門口、男服務生身後拉扯的兩人被定格後放大,那頂深藍色棒球帽下,女人短發及頸,臉朝鏡頭方向抬起,由於被池非遲用微型攝像頭轉拍過去又放大,截圖像素不怎麼好,再加上棒球帽帽沿在那張臉上投下的陰影,隻能看出對方大致的五官輪廓,不過這樣也足夠了。
憑著脖頸旁的發梢、臉型、有混血兒特征的五官輪廓,組合出一張讓池非遲有熟悉感覺的臉,是一張有點像灰原哀又有點不太像的臉。
準確來說,那是……雪莉的臉。
圖片中,那張臉神情驚惶,似乎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物一樣。
在兩張圖片之後的郵件末尾,還有著一行文字。
【看到了嗎?她那張臉上的表情真是有趣,你現在的表情大概也很有趣。——gin】
“警察來了之後,大概會讓你們再播放一次視頻,說不定還會把視頻錄像帶當作證物帶走。”
池非遲視線從手機郵件上移開,抬眼對節目負責人說了一句,從椅子上起身,走到會場角落裡,背靠著牆壁,撥通了琴酒的電話。
“都……”
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聽,很快傳出琴酒沉冷而略帶戲謔的聲音,“怎麼樣?背叛組織的女人在身邊活動、自己卻沒有察覺的這種感覺如何?”
池非遲垂下眼簾盯著地板,沉默了一下才道,“這要我怎麼說……”
沒有發現組織追殺的目標就在身邊活動,對於‘拉克酒’來說,絕對是一個值得耿耿於懷的恥辱。
哪怕他心裡什麼都知道,也可以告訴自己‘是我自願配合著隱瞞’,但他還是不太想出現這種局麵……
容易被人質疑他的業務能力太差,容易傷他自尊。
問他感覺如何?
他覺得有點紮心,謝謝。
電話那頭,琴酒沉默了。
他還是第一次聽拉克這麼說話,雖然語氣還是澹澹的,但聲音輕得帶有一絲暗然,讓他懷疑……
他這次說的是不是過份了?
他有不願意被人開玩笑的點,拉克肯定也有,隻是他之前不知道,這一次可能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先確定一下,他沒錯,一切情有可原。
那麼,現在的當務之急,他是不是應該開導一下拉克,以免拉克陷入低落情緒中無法自拔?
池非遲察覺心裡那一絲不知是失落還是沮喪的情緒一閃即逝,自己努力找了找,卻追尋無果,重新收拾了情緒,“當然是很高興。”
琴酒:“?”
低落語氣:這要我怎麼說……
瞬間變愉快:當然是很高興!
那又要他怎麼說呢……反正拉克這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治好的……
“你找了這麼久沒有消息的人,今天卻在我身邊出現了,如果這一次能夠解決掉的話,你也能結束一個任務,”池非遲抬眼看著會場,說話語調徹底恢複了平靜,“這是一場幸運的相逢,不過,我剛才看了一下,沒有在會場裡看到她的身影。”
“哦?”琴酒暫時放下‘拉克現在正不正常’這個問題,“沒有看到她的身影,是指……”
“她身上那套深藍色衣服,是o酒店洗衣處、清潔處員工的製服,像宴會廳這種地方,工作人員大多是穿黑色燕尾服的服務生,穿那種深藍製服的人最多隻有兩三個,工作內容是來收掃臟毛巾和餐巾,”池非遲掃視著會場裡的一張張麵孔,“現在會場裡有兩個穿深藍色製服的人,都是男性,且沒有戴帽子,她不在其中……”
“她發現攝像機拍到她,大概嚇得立刻就改變了自己的著裝吧,”琴酒冷靜分析道,“她之前似乎在跟一個穿墨綠西服的男人說話,可能是跟對方交換了衣服,或者借用了對方的襯衫,再或者,她也可以脫下外套,暫時丟到桌子下。”
“也可以直接躲到桌下或者桌側……”池非遲發現場間的人不少、有的還因身高問題而被同桌的人擋住,也就沒有再用目光搜尋下去,“她能躲藏的地方也有不少,但這裡剛發生了殺人事件,我讓酒店工作人員封鎖了酒店所有出入口,宴會廳的大門也被關閉了,她沒那麼容易跑出去。”
“哼……”琴酒冷笑了一聲,聲音透著絲絲狠戾,“你說得沒錯,這確實是一次幸運的相逢,拉克,就算她暫時逃出了那個宴會廳也沒有關係,我之前給查爾斯準備的預桉,能夠攔下那隻驚慌失措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