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哀“……”
不,她和江戶川是變小的。
不過聽非遲哥這麼說,她多少能夠想象到誒德文的成熟,絕對不是‘小孩子偶爾有驚人表現’這麼簡單,應該是比同齡人更早開始思考人與人的關係、思考人生這一類。
“而在他五歲那年,他失去了光明,”池非遲道,“沒有受外傷,也檢查不出病變的原因,在失明的打擊中,他那個時候,精神已經出現了一些問題,不過人們當時並未重視精神問題會造成的影響,能知道的是,他存在著自我毀滅的情緒……還記得你們在江神原遇到的伊麗莎白嗎?從時間上來說,誒德文死在火場中的第二年,伊麗莎白的女兒索菲亞也因為精神問題,在原本的家裡放了一把火,燒死了自己。”
“外祖母……也就是阿納塔西亞夫人,她去過江神原,對吧?”灰原哀回憶著道,“我和江戶川到江神原酒店的時候,見到了她和丈夫、孩子的照片,不過原件好像被你拿走了。”
“沒錯,我外祖母和伊麗莎白應該很聊得來,”池非遲道,“因為她們同樣遭受過孩子精神問題的困擾,也同樣有孩子死在了大火中,時間上也最多間隔一年。”
灰原哀歎了口氣,突然想到一個關鍵,“等等,非遲哥,我和江戶川看到的阿納塔西亞夫人和家人的照片中,米契爾……他的眼睛有點奇怪,好像……沒有焦距……”
“米契爾也在五歲左右失明了,”池非遲輕聲道,“我外祖母一共有五個孩子,母親是最小的,外祖母四十歲才以高齡產婦的身份生下了她,而在她之前的四個孩子都是男孩,身體也都出現了一些問題,誒德文和米契爾都是在五歲左右失明,而尼爾和第四個孩子羅德則是伴隨著皮膚病的疾病,是一生都難以痊愈的疾病。”
灰原哀皺了皺眉,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她不願意接受的答案,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向池非遲求證,“是……遺傳原因嗎?”
池非遲微微點了點頭,“當時的醫生和病理學家都得出了這個答案,應該是某種在我外祖母身上突變、或是她家裡原本就有的基因缺陷,她所生下的男孩,出生時不會有什麼健康問題,但隨著年齡增長,身體會出現一些問題,那些問題在爆發前完全沒有被檢查到。”
“隻有男孩嗎?”灰原哀看了看和伊莎貝拉說笑的池加奈,稍稍鬆了口氣,對池非遲微微笑了笑,“彆擔心,教母的身體沒有出問題,你也沒有,那說明教母沒有遺傳到這種基因缺陷,如果隻有男女區彆,那你的身體應該也會出問題的。”
與其說是安慰非遲哥,不如說她在安慰自己。
沒錯,如果這種基因缺陷會在男孩身上爆發,那非遲哥應該也中招了,既然非遲哥還好好的,她能想到的就是基因在她教母身上又發生了變化,一些缺陷被修正了,所以非遲哥沒事,非遲哥以後的孩子隻要不再次基因突變或者出現隔代遺傳,那麼,那孩子也不會有事。
基因突變是很罕見的事,在菲爾德家身上可能已經出現了兩次,不可能在非遲哥身上重……演……
等等,如果她教母的基因存在突變,阿納塔西亞夫人生男孩出問題也是因為自身基因突變,那麼,這一血脈的基因遺傳好像不怎麼穩定啊……
呸呸呸,就算非遲哥身上、以後的孩子身上可能也會有基因突變,那也可能是往好的方向變化,就像她教母沒事、非遲哥沒事一樣,一步步修正基因中存在的問題。
“但願如此,不過我不確定,”池非遲如實道,“就像我不確定精神問題是否也是遺傳一樣,福山先生以前問過我,家裡是否有人有過精神疾病,我那個時候還不知道誒德文的事,是離開醫院之後一段時間,母親才告訴那些事,其實她不太願意提及已經去世的兄長們,我在今年之前,也一直不知道自己原本有著四個舅舅。”
“等等……”灰原哀抬手揉了揉眉心,結合上小孩子的外表,完全是一副小大人在頭疼的模樣,“阿納塔西亞夫人的五個孩子,誒德文、尼爾、米契爾、羅德和教母,誒德文死在了大火中,教母還在,那麼其他人呢?”
“母親從小就開始練習盲人的生活技巧,做閉眼生活訓練,她五歲那年沒有失明,家裡人很高興,在她六歲生日大辦宴席,而在那之後的一年,廚房失火,尼爾不知為何會在廚房那裡,和誒德文一樣死於大火之中,”池非遲頓了頓,“據說調查結果是意外,之後的第二年,羅德因病去世,他在五歲之後爆發了卟啉症,身體一直不怎麼好,而同年,米契爾自殺……”
“也就是說……”灰原哀深深呼出一口氣,“他們都在很年輕的時候就過世了,其中有兩人是自殺,對嗎?”
“沒錯,他們去世時,年齡最大的是尼爾,二十一歲,其他三人都在二十歲前去世,”池非遲直視著灰原哀,輕聲道,“所以有一些人會稱我們的血脈中存在著詛咒,這也確實像一個詛咒,再加上,老男爵收養外祖母之後,他的孩子們因意外陸續去世,也有一些討厭的家夥說外祖母是巫女,這雙特殊的紫色眼睛,也被那些人當成是巫女血脈的象征,還有一些嘴碎的人,說誒德文、尼爾都死在火中,是巫女血脈所該承受的命運,就算把巫女當成笑談的人,也會認為菲爾德家的紫色眼睛象征著不祥與災禍。”
“怎麼可能有什麼巫女,那不過是當年獵巫行動中的借口,有很多無辜的人都被打成了巫女……”灰原哀低聲反駁,但對於‘詛咒’一說卻也無話可說。
那接連的悲劇,跟詛咒無異。
教母和非遲哥都有一雙特殊又好看的紫色眼睛,那是血脈基因打上的印記,而偏偏血脈中存在著可怕的遺傳病,那紫色眼睛的確像一個不祥的象征。
池非遲繼續低聲道,“除了母親沒有見過的誒德文,其他三人都很疼愛她這個小妹妹,而在她五歲之後,她就陸續失去了三個哥哥,她認為外祖母不該讓他們誕生,那樣可能她也不會誕生,但他們沒有誕生於世的話,就能避免四個兄長活著時的痛苦、她幼年看著兄長一個個死亡的痛苦、外祖母和外祖父接連失去孩子的痛苦,她在跟父親結婚時,說明過自己不想要孩子,想讓血脈終結在她這一代。”
“那麼之後呢?”灰原哀想著池加奈幼年時的痛苦心情,看著眼前的池非遲,聲音放得更輕了,“她之後改變主意了嗎?”
“不,她婚後防備了幾年,但還是意外懷孕了,我父親說服了她,他們開始認為用了避孕手段都能懷上的孩子,是上天注定賜予他們的,”池非遲回憶著池加奈跟他說過的那些話,“或許母親也開始不忍心,她說,想到那是一條小生命、一條跟她有關的小生命,她就覺得不應該剝奪這條生命到這世界上來看看的權利,或許那個時候,她有點理解我外祖母的想法了。”
灰原哀問道,“那個孩子就是非遲哥,對嗎?”
對於要不要生下這個孩子,她也很難判斷怎麼才正確。
如果以她藥物研究學家的身份、以理智的思維來考慮,這個孩子不該留下來,應該趁著月份還早的時候,趁早打掉。
可是這種事真的發生在身邊人身上的時候,她好像又能夠理解池真之介和池加奈當時的不忍、糾結。
要是那兩個人當時決定拿掉孩子,非遲哥可就不存在了,一想到這個,她又覺得不拿掉是對的。
“嗯……”池非遲輕應一聲,“我出生之後,眼睛和母親一樣是紫色瞳孔,好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血脈的詛咒,她那些年一邊照顧我,一邊因為擔憂而焦慮,也因為曾經的經曆而痛苦,並且對我父親有了遷怒,我五歲的時候沒有失明,不過她還是擔心我身體或者精神早晚會出問題,她開始害怕不知何時到來的那一天,也擔心我有一天會怨恨她為什麼讓自己誕生,所以她選擇了離開,回避我,回避麵對這一切。”
“原來是這樣,”灰原哀感覺自己一直以來的疑問終於得到了答案,她能感覺到教母在乎非遲哥這個孩子,可是有時候又無法理解池家夫婦對非遲哥的疏離,本以為是池家夫婦太重視工作,沒想到背後還有這麼複雜又讓人感到無力的原因,“那麼真之介先生呢?他為什麼也離開了你身邊?孩子母親不在身邊,他作為父親,不是更應該陪在孩子身邊嗎?”
“他擔心我會因此怨恨母親、隻親近他,那樣會讓母親更傷心。”池非遲道。
灰原哀“……”
這個理由還真是……
重色輕子,非遲哥真的很無辜。
池非遲低聲跟灰原哀吐槽,“他們是這麼說的,不過我猜測,他當年勸母親留下我,以為有了孩子之後,母親會漸漸打開心結,沒想到母親的心理陰影那麼深,一直活在痛苦中,他覺得是自己考慮不周而害得母親那麼痛苦,開始對當年的勸說感到後悔,所以那一次想堅定地站在母親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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