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非遲“……”
夠了夠了,這個夢境也想起來了。
時間,應該是在原意識體被孤立嚴重的那段時期。
原意識體在體育課上,老師屢次詢問有沒有跟原意識體一組時,第一次被同學以‘沉默’的方式,表達排斥跟他組隊的態度,之後一個人待在體育用品倉庫外,再之後,他來了。
對於前世的他來說,也就是做了一個清醒夢,夢裡自己待在學校裡,景色很夢幻,他就開始放飛自我,想跑出去看看這個夢到底有多少新鮮東西,結果發現有人跟蹤,選擇反追蹤對方。
跟蹤他的兩個人裡,他選擇了技術比較菜的一個。
然後,他做了什麼?
由於那是前世22歲的時候,他已經學會了日語,那段時間賞金生涯又比較受挫,所以心情不怎麼好。
由於是在夢裡,夢裡出現莫名其妙的事很正常,所以……
他摸進人家家裡、偷襲把人放倒之後,把人綁了起來,也不問‘為什麼跟蹤我’這種問題,而是惡趣味地說‘我們來玩個遊戲’,逼著對方回答‘天上有幾顆星星’、‘樹上七個猴’這種問題,答不上來就懲罰一下!
再就是……
他給對方講了不少他聽膩了的笑話,還不允許人家笑!
那一位說‘拷問’,簡直是太客氣……
電子合成音“雖然我不認為那是拷問……”
池非遲“……”
電子合成音沒有調侃的意思,很快繼續說下去,“接下來,同年的7月22日,學生暑假假期的第一天……”
池非遲默默回想,如果原意識體9歲那年,對應的是他前世的21歲,那麼,這一次夢境應該是在那一次不久之後,他記得那年他是做了好幾個清醒夢……
“簡……她是組織的人?”
簡,池加奈留在日本照顧他的人。
那是看著她母親長大的、菲爾德家的老人,在他父母離開的那段時間裡,簡和他父親找的男管家一起照顧家裡,是負責女傭管理、家裡清掃和飲食的女管家。
電子合成音“看來你確實想起來了,她那個時候臨時接到了調查任務,準備在下午出門調查,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你察覺了異常,你尾隨她出門,在她接觸目標時,以破壞她行動為把柄,威脅她帶著你參與進去……”
池非遲“……”
嗯,很抱歉,那一次是因為原意識體放假回家前,發現鞋櫃裡被放了不少玻璃渣子,回家後又發現課本書上的人被塗紫了眼睛,還歪歪扭扭的文字標注著‘怪物’,原意識體很難過,所以他又來了。
在夢境裡,他發現自己家的人行為可疑,跟蹤出去一看,對方似乎還有隱藏身份,這讓作為賞金獵人的他內心蠢蠢欲動,想搞事情,於是強行介入,並且覺得簡很菜,潛意識又告訴他這是自己家的人、很照顧自己,所以……
他帶著對方做調查任務做到一半,發現從調查模式來看,應該是個暗殺任務,當天順便幫忙把那個暗殺任務給做了。
沒辦法,出現很難得的暗殺契機,既然能趁機暗殺成功,乾嘛還等著慢慢調查。
最後好像還是簡帶他回家的。
從原意識體的記憶來看,原意識體醒過來應該是在晚上,以為自己在沙發上睡了一下午,完全沒有多想。
電子合成音“由於不久之前的5月,你做出了殘忍舉動,而在事後,她發現你並不記得那天的事,我就猜測你精神出現了問題……”
池非遲“……”
原來在那一位心裡,他早就是個蛇精病了。
難怪他表現出那麼多普通人學不到的技能,那一位也不覺得奇怪,不是因為不了解,而是因為有很多了解,早就發現他有‘雙重人格’了。
隻不過,那一位又不是完全了解,至少他遇到越水七槻那一次,那一位應該是不知道的。
也正因為如此,那一位大概是覺得他的‘第二人格’更加早熟、聰明、變態,在什麼時候學了些技能,潛伏著,直到今年才引爆兩個人格的主位爭奪戰……
其實這麼想也不算錯,前世的他那幾年確實在努力學技能,也算是潛伏起來學習了吧。
電子合成音“簡說過,那天你態度突然變得奇怪,雖然認識她,但態度極為冷淡,也跟你平時表現不一樣,以往你一直很客氣地稱呼她‘簡女士’,但那一天,你卻語氣冷漠地對她說‘愚蠢,該行動的時候就要抓住機會’,她覺得你的狀態很不對勁,彙報之後,我就知道你又出現了那種情況……”
“我記起來了。”
池非遲把燃到儘頭的煙丟到地上,感覺頭更疼了。
真的不用再提醒他曾經怎麼放飛自我了。
簡沒有對不起他,是他那天不該罵簡‘蠢’,他不禮貌,行了吧?
而且,前世在那之後沒多久,出了一件大事,他們一起長大的三月差點死了。
那一次行動,是救援一個被綁架囚禁的少年,實施綁架的是那個年輕男人父親的仇人。
他們事先調查過,救援目標的父親為人很不錯,雖然不是什麼大善人,但經商做事都講良心,算是個厚道人,而他們需要救援的少年,本身也是謙虛守禮的學生。
這種賞金他們自然樂意接下來,最後也完成了救援。
那個少年被綁架之後,似乎遭受過毆打和虐待,當時現場一片狼藉,地上還殘留著鮮血,實施綁架的男人見逃不了,直接從樓上跳了下去。
他至今都還記得,那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少年跪坐在地上,用殘缺了兩根手指的雙手緊緊抱著三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三月臉上戴著麵具,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能夠聽出語氣無奈,放輕聲音安慰了那個少年老半天。
他也還記得那天,在警察趕到前,那個父親先一步趕到,父子倆痛哭之後,少年看他們感激的目光,還有少年看到三月用紙擦身上的鼻涕時,露出一個帶著靦腆歉意和感激的笑。
一切停在那個時候,那應該是最美好的故事——正義小分隊打敗了壞人,幫一個好父親,救出了他正值青春年紀、靦腆善良的兒子。
他們也以為這次行動都在那個時候結束了,他們拿著報酬走人,這對父子繼續生活,天大地大,以後未必會有相見之日,也不需要有相見之日。
一直到三月遇襲……
綁架者同樣有著親人,做了賞金獵人,就難免會卷入‘冤冤相報’的怪圈。
那個行動報酬到賬的當天,他們已經物色好了新賞金,他去跟三月碰頭,在街口時,遠遠看到那個少年畏畏縮縮地跟著一個神情凶惡陰狠的大漢,看著三月,遲疑著點了點頭。
他跑過去時,親眼看著那個大漢拿出槍、對準三月扣動扳機。
一槍,兩槍,三槍……
街上人群的喧鬨聲吵得他頭疼,槍聲似乎每一下都敲擊在他心口。
事後一個月,三月躺在床上休養,笑著安慰他,‘是我犯錯了,當時看到他哭得那麼慘,我突然想起小六月被老師罰去買水那一次,一不小心把錢弄丟了,自己縮在巷子裡哭得像個鼻涕蟲,我找到六月那會兒,他抬頭看我時候,跟那天那個孩子抬頭看我太像了,你看六月現在成天凶神惡煞瞪著眼,誰能想到他以前會哭成那個樣子的時候……’
三月確實錯了,救援是他們的任務,但安慰救援目標不是,他們當時在確認目標脫離控製後,就應該遠離那裡,在附近等著,等到目標的父親接走目標。
那個少年一被嚇唬,就把三月賣得底朝天,認不出其他人,卻能認出當時抱著他安慰了半天的三月的體型和聲音。
他也錯了,在三月打算上前時,他就該一jio踹過去,而不是因為也想起某個在巷子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六月,又相信那個曾經遇到同學被欺負也會站出來的少年,放任三月過去安慰。
人在苦難中,是會發生巨大改變的。
而在他做清醒夢的時候,三月還沒有脫離危險,他又是個不擅長放過自己的人。
可想而知,他當時心情會有多糟糕,一心焦躁不知該怎麼發泄,也在思考人性的變化,在思考賞金獵人存在的意義,當他發現自己在做清醒夢的時候,不用想也知道他會有多無所顧忌……
隻要鎖定‘22歲’、‘七月份之後’、‘清醒夢’這三點,那個夢境很容易就能想起來。
“在那之後沒多久,我好像殺了人。”池非遲低聲道。
電子合成音“9月15日,應該是你在學校裡照顧的倉鼠被殺死那一天,深夜你翻出了家裡的圍牆,我的人沒有時時刻刻守在附近,簡也疏忽大意了,沒有及時察覺你的行為,等他們在極東會一個小頭目的據點找到你的時候,當晚在那個公寓裡的十一個極東會成員,沒有一個人存活……”
“組織裡有傳言,朗姆有一隻眼睛是義眼。”池非遲看似說起了無關的話,卻是在確認第一次見到某個光頭老伯的時間、以及對方的身份。
“沒錯,是他,”電子合成音繼續說著情況,“那晚他正好在東京,趕到那個公寓的人是他,之後的事……”
“我想起來了。”
池非遲抬手揉了揉眉心。
在這個夢境裡,他心情相當惡劣,看到了某個很像前世仇人的家夥,跟蹤對方到了那個公寓,也發現是一個日本幫派的小據點。
然後呢?他潛入一個沒人在的房間,‘借’了把槍和一把匕首,順著一間間把在公寓裡的人都乾掉了,在他準備出門大殺特殺的時候,公寓樓下來了人。
一輛黑色車子停在公寓樓出口,兩個男人下車就差點被他瞄了一槍,但最後關頭,還是身手敏捷地躲開了要害。
“我們沒有惡意……”
車子後座的人開口,他在窗戶後,看到了車窗後有一個人影,由於光線暗,看不清模樣,不過他還是瞄準並開槍了。
子彈打中車窗玻璃,並沒有穿透。
兩個受傷的男人躲在車旁,做緊急止血包紮,察覺子彈打中車窗玻璃,懵了一下,又往後躲了躲。
後座的人沒有下車,依舊看著前方,似乎在自言自語一樣道,“十分鐘前,他們的同伴打不通電話,發現他們十一個人失聯,已經往這邊來了,三分鐘前,我的人在公寓樓附近布置了炸彈,最多一分鐘,他們就會趕到這裡,而我則會引爆炸彈,把一切痕跡都清理乾淨,所以,你還有半分鐘時間遠離這裡。”
他發現對方車上還裝了防彈玻璃,突然興趣缺缺,考慮到自己變小的身體,走出了屋子,一路走到車旁,心裡盤算著要不要試著快速拉開車門、給對方一槍。
小小的身影走近車子後,就很難看到靠另一側的人,隻能從那一側車窗玻璃透過來的光線,看到對方頭部的大體輪廓。
光頭,男性……
在他到車旁時,前座一個男人下了車,警惕盯著他手裡的槍。
“不要再靠近了,”後座的光頭男性開口,“你把武器留下,然後直接離開這裡。”
他那時可不知道車裡是什麼人,把槍丟給了警惕盯著他的男人,轉頭低聲對後座的人道,“你真無趣。”
“抱歉,”後座的人把車窗放下了一些,露出了光頭和上半張臉,語氣帶上一絲揶揄,“不過我還想或者,其實如果你太無聊,以後我遇到有趣的事的時候,可以帶上你,不過彆一個人亂來了,你做這種事沒有絲毫意義,我幫你清理乾淨尾巴也是件更無趣的事。”
“不好意思,害你頭禿了。”
他轉身離開。
這些人會不會在他背後開槍?
不好意思,在夢裡,他無所畏懼,劃船不用漿全靠浪。
他沒走出多遠,夢就醒了,他還以為是夢裡被殺了,不過現在看來,就隻是時間到了,他醒了。
至於在這具身體上的反應,可能是暈過去了。
之後在海德公園,朗姆說的那句‘還是完全不記得我,不確定是不是同一個’,應該是朗姆發現他不記得曾經見過麵的事,懷疑她這具身體不止一兩個人格?
沒辦法啊,夢這種東西,醒了沒多久他就會忘了,而在海德公園再見到朗姆的夢,是在那之後的四年後,他想不起來也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