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怎樣的心情裡發送過去這樣的消息?
冰冷的雨雪天,蜷縮在室外路邊的長椅上,顫抖著雙手,沉溺於過量的藥效半衰期當中,想要實現人生的回退。
想抓住名為「後悔」的一瞬,鼓起所有勇氣,告訴他,自己真的真的很難過,很痛苦、很痛苦。
很想再見一麵,很想再看一眼。
想伸出手握住,想張開雙臂擁抱,想在他身邊陪伴著,近距離注視著,一起對抗病魔。
但,自己似乎沒有資格。
【他的身邊已經有了她們,她們愛著他。】
【而我,不過是個提前放棄了他的逃避者。在放棄過後才明白,原來他對我而言,就是一切。】
zazaki捂著心臟,抵抗著天旋地轉的眩暈和嘔吐感,支撐著自己起身,繼續一步步,從郊區,走向市區。
路上偶爾有車輛呼嘯而過。
冰寒的天氣對於想要漫步來說並不適合。
奈何她想清醒。
壓製住洶湧的自毀之欲後,儘可能冷靜清醒。
其實,有些討厭自己。
從飛機起飛的那一瞬起,就開始討厭自己了。
喜歡一個人不夠堅定,失敗一次就不再努力。
膽小又內向的自己麵對真正產生了特殊情感的他,沒辦法做到賭上人生和未來,去一直一直在他身邊陪伴著他。
當時心裡的想法是什麼樣子的呢?
【如果我留下,他會堅定的選擇和我在一起嗎?】
【真的交往了,易沉會直接選擇離去的,一定會的。】
【到那時我成了罪人,陸清也成了打破規矩的惡人,我和他在一起,無異於摧毀了阿易理想狀態下的完美樂團。】
【至此形同陌路,僅剩下我和他。我和他也不會再尋找隊友,因產生了戀情的二人很難再把目光完全投在音樂當中。】
【至少,我自己會每日每夜想著他,無心練琴,更無心創作。】
即使如此……
還是想聽、聽到一句“彆走”。
【那一天他沒能說出口。】
【可我還未放棄。隻要他願意來到我家,來到我的麵前,在我把一切都交付給他後,或許他會改變主意。】
【可惜,可惜他的回應並非他的本意。】
——
【阿易,都怪你。】
【全都是你的錯。】
【全都是你。】
【全都。】
——
左雨晴千算萬算沒能料到,自己的主動退出,換來的卻是易沉的更進一步。
哪怕她在做下這些事情以後,並未能在毫無阻礙的狀態中拉著他一起延續「花綠青」的新篇。
【她毀掉了我,同時也傷害了他。】
【我和他,我和他全都不再完整。】
【這樣做是你想看到的結果嗎?這樣做就是你想要的安全結局嗎?】
“易沉。你知不知道,這幾年裡,我到底是如何過,陸清到底又是如何過的?”
“如果你看到了他剛剛發病時的樣子,或許你會懺悔哪怕一分一秒嗎?”
“現在,我會想儘辦法使他破碎的心得以補全。我們已經不再是隊友,更不再是朋友。如果有朝一日你我之間會在舞台相遇,彆怪我不會對你客氣。”
“你所摧毀的一切,我要你十倍償還。”
——
轟隆隆——
雷鳴掣電,照亮冰冷夜空。
易沉打了個哆嗦,放在身邊通鼓上的手機同時亮起。
“老師,你怎麼了,沒事吧?”
年幼的學生坐在電鼓的位置上,好奇的看向精神恍惚的易老師。
狹小的鼓房裡,易沉勉強對孩子笑了一下,麵色蒼白的抓起手機,抗拒的點開zazaki發來的語音消息。
因不敢聽她的語氣,
所以直接長按,選擇「轉文字」。
“……”
易沉更加慘白。
“老師,真沒事嗎?你已經連著上了9節課了吧?要不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們下次再練。”
“……嗯好。”
懂事的學生收起鼓棒和節拍器,背起包包朝著心不在焉的她示意。
她反複端詳著zazaki的話語,心中的畏懼像是驟然開始膨脹的泡沫,體積加劇。
“阿易?”
“阿易?學生怎麼走了?”
幾分鐘後,教室門口傳來成熟女性的聲線。
“啊……寧寧姐,抱歉。”
易沉低下了頭,左手手肘支撐在軍鼓上,掌心捂著自己的臉。
“狀態不好嗎?還是累到了?”
“沒有。”
易沉試圖讓自己保持正常。
“是嗎?”
寧音斜倚在門邊,雙臂環胸,用觀察的目光凝視著她的表情。
“被欺負了?”
“沒有。”
“心上人的事?”
“……不是。”
“哦,那就一定是了。”
寧音從工裝衛衣的兜裡摸出一根電子煙,叼在口中深啜了一口。
“呼——”
登時間,教室裡遍布珍珠奶茶味道,隨著她的吞雲吐霧而漸漸濃鬱。
“……”
“好聞嗎?新煙油。”
“……彆問我,我不懂。”
“哈,名叫黑絲。焦糖味,很甜吧?”
“?”
“抽一口?”
“不用。二手煙已經吸飽了。”
“哦。”
寧音也不去勸她,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隻是自顧自的走向小教室的鍵盤椅旁,掀開琴蓋,坐了下來。
能放在教室裡的琴一般不會太貴,否則容易被熊孩子碰壞且不賠。
因此這是一架電鋼,kawaii的琴牌,很便宜又好聽,隻需要幾千塊。
調出一個符合雪景的音色,擰大音量旋鈕,正對著易沉所在的方位,直接開始即興一段空靈旋律。
如切削般工整的節奏和壓縮過的琴聲撲麵而來,易沉隻覺在這樣的狀態下,哪怕是麵對zazaki的怒火,也可以稍微平撫一下心緒了。
琴音行進,如雨打芭蕉,顆粒感十足。
於空拍休止裡,寧音單手走著和聲連綿不絕,另一隻手不忘得空抓起電子煙叼一口,
其間節奏完美絲滑,毫無卡頓感。
每次看著她彈琴都是一種靈魂深處的陶冶,和她出去演出時也是,有她在前,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安心。
甲方給錢時會很愉快,自己打鼓也不可能出現被隊友帶偏這樣的可能性。
沒有吉他,她會做好吉他軌道的rogra,沒有弦樂,她會多帶一架鍵盤,一隻手就是一整套弦樂組。
和她在一起玩時,她就像是飽經人間滄桑的成熟而又知心的好姐姐,令人感到踏實可靠,
可有時麵對她的嚴厲,自己又會在心底打怵,怕如今的技術配不上輕描淡寫的她的基底。
“寧寧姐……”
“好啦,擱那胡思亂想什麼呢?”
寧音一拍停歇,轉調終止:
“如果有心事,就跟我說。我不怕當情緒樹洞,更不怕被你影響。”
“當然,如果有人欺負你,就更要跟我說了。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看著你拚命的從泥裡爬起來,知道這有多不容易。
所以,扛不住的時候就告訴我吧?”
“我會保護你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