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麗的長虹是什麼色彩?
陸清不知道。
因為鄉下的池塘上,不會輕易目睹這般美景。
撫心的音聲是怎樣的聽覺體驗?
陸清知道,很久以前知道。
那是zazaki在隊裡的時候,
是「花綠青」正常活動著的時候。
是為夏日末尾的盛大演出而努力著的三人,在舞台上揮灑著青春,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時候。
那聲音記憶深刻,
自己是快樂的。
當時似乎一切都是向好的,無論人生還是未來,一切都似有所期盼。
而今,曾經的色彩消失不見,
拚圖缺了一角,就再也無法拚湊出完整畫麵。
看著舞台上蘇靈的沉浸,琉衣的拚命,林睦的搖擺,易沉的享受——
台下落寞的自己,用發汗的掌心握緊酒瓶,再度灌下一口麻藥,試圖讓憂鬱遠去。
“真厲害啊,新結成的隊伍就有這樣的完成度嗎?”
貓步見過大小姐彈琴,還在現場聽了長達兩小時左右,因此心知頂級的演奏是怎麼樣的。
現在看到台上的大家技巧如此不凡,她不禁開始腦補出一個畫麵——
若是把慕夏安插在這裡,會否有所違和?
想了想,微微搖首。
“不。她不適合。”
貓步得出結論:
【慕夏的演奏是大師級,已經脫離樂隊的範疇,是可以舉辦獨奏會、從頭到尾一人彈奏24首曲目的超離譜程度。
在場的幾人裡,唯有那輕描淡寫的鼓手能和她同台。
其餘幾人雖強,尤其是貝斯幾乎可以閉著眼睛彈,但給人的感覺和大小姐那種軍事化、工具化不同,似乎還需時間沉澱。】
與貓老師感觸相背的,是白星。
白星已經被壓力沉沒了。
且不提稍後自己要做的“大事”,僅僅台上蘇靈帶來的壓軸表演,就已經使得她感到周身無力。
【原來蘇靈藏了這麼久,是在修煉新技能嗎?】
【她把最初用來對付我的那些精力……全都放在了這裡嗎?
一直低調沉默、一直沒有大動作,竟然是提前幾個月步入到一個完全陌生的新領域,並且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刺激學長,是這樣嗎?】
【他已經完全陷入到她的「言語」當中了吧?
所以,蘇靈從最開始就沒打算與誰糾纏,而是直接跨越了幾個層級並且鋪好了今後的路線?】
【啊?】
白星細思極恐。
忽然發現,一切的一切,好像儘在蘇靈掌控之中。
她的大度,她的忍讓,她的漠視,她的籌謀——她的每一步棋,都奠定下今日這盛大演出的所有基礎。
她沒有廢棄的操作,她從不迷茫。
她不會缺乏方向感,因為她在他身邊,所以她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麼,
也知道他身上最缺少的、他自己看不到的東西,具體是什麼。
這樣的信息差,不是自己和糖花所能具備的。
這樣的戰鬥若是一直打下去,無論是和她硬碰硬,還是暗中搞幕後戰,都隻會剩下一個結果——
那就是必敗無疑。
“唉……”
白星閉上雙眼。
尋求「變局」。
——
糖花安靜坐著,真真正正在欣賞台上的演繹。
在場眾人裡,唯有她可以站在一個「絕對聽眾」的角度,去觀賞這場來自於蘇靈的演出。
對於並不了解音樂、隻偶爾聽聽歌的她來說,比起音聲,她看到更多的,是台上幾人的「狀態」。
舞台的設計,燈光的交替,女生們彈琴時的表情,完全沉浸進去後的魅力——
若讓糖花來捕捉,至少能捕捉到200多張完美特寫,值得畫成cg。
【可惜老板不在這裡。】
【老板不在台上,而是一個人躲在後方。】
【他是不是有心事。】
【剛剛的事還沒有過去,又喝了這麼多酒,一定無法清醒了。】
【他酒量如何?】
【會醉嗎?】
【醉了走不動路了是不是得用人抬?】
【我可以。】
…
…
交錯的樂音如同編織在夜空中的極光,
四種不同頻段的音色彙聚在一起。
穩定如節拍器般輕重緩急、力度分明的鼓點敲在心臟;
律動拉滿、令人想要跟隨搖擺的貝斯奏出過山車般顆粒分明的低頻;
和聲完美、一人二役的零失誤黑貓優雅嗚鳴出悅耳中頻;
傾儘全力、注進靈魂,將力量化為情緒的無瑕人聲拉滿高頻——
在這觀眾不多卻都在認真聆聽的夜裡,「鏡花」綻放出真正的樂音碰撞過後的光彩。
演奏轉瞬,曲近終點。
蘇靈千錘萬煉的lo如水波,圈圈擴散在陸清的心底,漾出片片紋落,映出他深埋在心底的某些東西。
「就算夏天就要結束,也一定會牢牢記住——」
「僅予你一人的晴天」。
琉衣背對著三人,凝望著台下的他。
【演唱之時,投注情感不會有錯。】
曲是蘇靈決定,
因此情緒是她所選的。
借此情緒,替她傳達的同時,
【真摯一點,不能算我的錯。】
舞台上的她,首次展現出虛擬歌姬般的絕對實力。
「虛擬歌姬的情緒由作曲家描繪,由混音師調校,本身沒有感情。」
——但琉衣並非虛擬。
…
…
感受阿靈想要訴說的情緒,奏著晴桑紅心列表裡排行首位的歌曲。
林睦不看手指,閉目輕搖,腦中想著——
今天的自己,和zazaki相比,差距還有多少呢?
最近的練琴日夜顛倒,去學校後總是在睡大覺。
為了送出會讓他心喜的禮物,不留餘力的將千首歌曲過了一遍又一遍。
手指纏著創可貼,暈倒在一樓小舞台昏睡,這樣的場景不知在暮光咖啡裡發生過多少次。
站在浴室照著鏡子想晴桑,想著想著會忘記洗澡,回過神來發現時間已過一小時。
acg重編曲需要下大力氣,尤其是還原情感並非一朝一夕。
因此吃飯的時間和睡眠的時間也被壓縮了,想要給他最最完整的心意。
他的表情很痛苦,是和多年以前一樣的痛苦,他不開心,這種時候往往會一個人彈琴給自己聽。
現在他不再做這樣的事,身旁的人也離開了。
但是,但是——
【我不會離開。我會一直在。】
【若有朝一日你能重新拾起樂器,我一定會用行動來證明,我不比「她」差任何一點。】
——我不是誰的替代品。
…
…
易沉在笑。
節奏穩固的同時,笑容狂放,越笑越瘮。
回想起最後那天——
“阿易,你看到我的項鏈了嗎?”
“嗯?”
“就是上次彈琴時,纏在手腕上那枚。好像落在排練室了。”
“沒有哦。”
“是嗎?”
“嗯,這裡什麼都沒有。話說,明天早上要趕飛機了吧?”
“嗯…”
“快準備準備吧。”
……
……
——《病嬌妹妹》·卷五·「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