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排練日。
琉衣感到很緊張。
因上次在暗夜貓裡,不小心撞到了兩尊活佛。
本以為蘇靈的壓強就夠大了,誰能想到,隊長大人竟在三天之內搖來了個鼓手,而且這鼓手姐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她表麵上笑嘻嘻,說起話來居然能把人貶得自我懷疑。
記得那是風和日麗的一個周末(也就是上周末)……
專屬ktv包間的房門突然被蘇靈推開——
“琉衣,來一下,唱首歌。”
“!蘇靈?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行了彆問那麼多,動作快一點。”
“噢噢……這就來……”
——
“對了,我、我唱什麼?”
“唱你最拿手的。”
“…給誰唱?”
“給一個專業的。”
“專業……有多專業??”
“差不多是人形自走節拍器的水平吧。”
“!”
——
“你好,我是琉衣……”
“你好啊,我是阿易。來吧,拿出你的實力。”
“我、我儘量!”
——
“抱歉……剛剛有點緊張,唱得不是很完美……我能再點一首彆的嗎?”
“?”
“!”
““不是很完美”?”
“??”
“你就這水平,唱得還不如阿清。”
“???誰……誰?”
“彆問那麼多。這樣吧,你知道,你身上最大的閃光點是什麼嗎?”
“啊……特點嗎?”
“對。”
“我……我不知道。”
琉衣還以為對方要誇自己,給自己挽尊。
誰知——
易沉:“你最大的特點,就是沒有特點。”
“???……”
蘇靈:“阿易,你輕點說。”
“行。”
易沉看著琉衣,翹著二郎腿,從桌上拿起一個空水杯。
“看見沒?”
“……”
“這杯子,我往裡倒水。農民山泉也是水,百碎山也是水,怡保也是水,冰露露也是水。但無論哪種水,我換了之後,倒進去都能喝。你明白我意思嗎?”
“!”
琉衣大驚失色。
她隱約能聽得出阿易話裡想傳達的意思。
“我……”
“得,你不用解釋。我不愛聽解釋。總之你要是明白,就利用好最後的時間,讓我們在首次上台演出時達到一個及格的水平,彆給大家掉鏈子。
記住,這個隊伍裡,沒有人會陪你玩過家家。你必須抱著爆殺其它隊伍的決心,才有資格找我們做隊友,我表達清楚沒?”
“……嗯。”
啪嗒。
——
自那以後,琉衣就縮在家裡,沒怎麼出門。
連學校的課都不去上了,請了整整一周的假,思考人生,並且反思自己到底哪裡不行。
事實上,自己已漸漸明悟,阿易說的“沒有特點”,就是“換誰唱都一樣”。
也就是說,自己的唱腔各方各麵都過關,但就是沒有特色,在圈內用行話講,就是“無記憶點”。
這就像看一本書,或者看一部電影,清湯寡水的看完了,裡麵所有情節、所有角色都未能給觀眾留下任何的印象,甚至過3天就記不住了,更甚至過三年彆人提起時,會讓你覺得從沒聽過這部作品。
這樣的情況,就叫“沒有記憶點”。
而沒有記憶點的作品,是不可能產生連鎖效應,引爆出圈的。
唱歌也一樣。
歌手沒有記憶點,聲線沒有特色,唱功中規中矩,還不會原創,
既不能靠吊炸天的編曲觸動人心,又不能靠一耳清醒的作曲旋律線拿住所有人,
那麼這樣的選手,就約同於“礦泉水”,喝瓶裝也是喝,喝桶裝也是喝——
“隨時都能被換掉”。
“……我再不改變,就會被蘇靈換掉。”
琉衣知道,阿易是蘇靈找來的人,阿易說出那樣的話,蘇靈沒有反駁,就說明蘇靈默認了她的觀點。
換言之,“我真可能要被踢了”。
對此,琉衣感到恐懼。
“不行。小睦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寶藏貝斯手,失去她,我就再沒可能擊敗白星了。
而且,蘇靈的琴技也嚇人得很,明明是初學者,卻給人一種彈了好幾年的錯覺……
她該不會在家裡時進行的都是有效練琴吧……”
“那個什麼阿易,說出的話這麼凶厲,水準必然也是一頂一的……
所以在這個隊伍裡,最弱的是我,我就算被她們推開,也不能有任何怨言。這不行。不行不行。”
琉衣已經想清楚其中關鍵,她利用整整一周的時間,前三天自閉尋找突破口,後三天花費重金請了超級昂貴的流行唱法教授來進行一對一的小課學習,
最後一天包天練歌,對著鏡頭,想要改變自己。
上課的過程中,琉衣三番五次的詢問這樣的話——
“老師,我唱得是不是很垃圾。”
教授聞言極其詫異,連連擺手強調:
“不啊,孩子,怎麼會問出這樣的話?不要自卑,不要自我懷疑,你已經很棒了,你的體內有著你父母的基因,你在聲樂一道上很有天賦的。”
“是嗎?可我是不是無法讓人記住?”
“啊?”
“我唱得像白開水,是那種讓人記不住的水準,老師,我是不是沒有好好的繼承我父母的才華,或者說,我是不是不適合唱流行和搖滾,我隻能去研究民族美聲?”
“……?”
“我也覺得我是這樣的,我好像根本不適合唱歌,但凡是跟“聲音”有關的領域我全都做不好。我在配音上也不如彆人,我在聲樂上也什麼也不是,我感覺我好沒用,除了看著彆人高高在上的背影,我什麼也做不到,哪怕是再怎麼拚命,也還是做不到。我什麼都不是。老師,我是不是沒有必要再上課了。您一定也這樣覺得,對嗎?”
“………………”
琉衣的自我懷疑已經震驚了教授。
教授在課後找了她的家長,對她的精神狀況表示擔憂。
但哪怕是寵溺她的父母來了,琉衣也依然關著門自閉,拒不將內心的傷痕展露在外。
“這件事老師幫不了我,爸爸媽媽幫不了我,爺爺奶奶更是幫不了我。我必須麵對自己,我必須看到真正的“我”。”
“阿易說我很菜,我就是真的菜。但我菜,我可以多練。我菜,不代表我永遠菜。”
“小睦前輩先前說我沒有情緒,這次被印證過後看來是真的。所以我隻要能找到“情緒”,就一定會好起來,我一定會發生改變的。”
琉衣作為a班的好學生,思路明確,邏輯清晰,一下子就把問題的解決方向給錨定了——
“那麼我到底該如何找到“情緒”呢?”
“有了“情緒”,才能唱出“感情”。
有了“感情”,才能擁有自己的特色。
而有了特色,才有概率讓人產生“記憶點”。
這是階梯式修煉的結果,並非一朝一夕能夠達成。我此前走的都是錯的、歪的,從今天開始,我要尋找正道了。”
——
琉衣想尋到自己身上的“記憶點”,因此,她決定反過來思考——
思考白星的身上,是不是具備阿易口中說的“記憶點”。
她認為,迷茫之時仰望前輩,是一種很好的學習方法,能夠瞬間發現自己的不足之處。
果不其然,當她拿出上次在暗夜貓k時偷偷錄製白星“失誤”的那枚錄音筆,將當時的音頻播放出來以後,
駭然發現,白星沒有失誤,且全是感情。
“……”
“單相思”,被白星飽含著感情,如若實質般傳達了出來。
哪怕是隔著錄音筆的失真,也能清晰捕捉到她的“情緒”。
“……我果然比不了前輩一點呀。”
琉衣垂頭喪氣。
但她已經找到了切入點,自然不會輕易放棄——
“白星的情緒是單戀,這說明她的心裡有著某種“寄托”。”
“反觀我自己,我的精神寄托隻是複仇,隻是想報被她摁在地上碾壓那一戰的一箭之仇。
這樣下去,我不可能超越她,我將永遠被她壓著暴打,甚至我連自己的隊伍都要失去了。”
“既然如此,我必須改變曾經全部的認知,我必須走出舒適圈,必須放手一搏。”
琉衣停步於排練室門前,深深呼吸:
“麵對失敗,我不能退卻。因為首先我要清楚,我的隊裡全是怪物。隻有我一個正常人。我最菜,當然也是正常的。”
“其次,在這樣的壓力下,我,一定也可以找到我的突破點。我就算被罵死、被噴死,我也要爭取在馬上就要被踢出隊伍的邊緣做最後的掙紮,我要狂暴修煉、穩穩抓住她們的大腿,我必然不能放棄這次起飛的機會,無論付出何種代價。”
“最後,既然前輩你的情緒是“單戀”,那我又為何不能找到一個類似的“情緒”,去體驗它,經曆它,感受它,並且將它化為自己的武器,形成自己的“記憶點”呢?”
驀然間,琉衣格局打開:
“憑借我的人肉水平,我就不能去琢磨下,前輩你的相思對象到底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