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雌小鬼的這種大手大腳的花錢方式疑似家族傳承。
雖然不知她姐姐慕夏會不會這樣,但陸清覺得,哪怕是有錢人家,也不應該這麼直接的把兜裡的錢雙手奉上,遞給彆人……
身邊能勉強作為例子的就是老李。
老李很有錢,也對朋友極夠意思。
你要是跟他借錢,隻要理由正當,那他百分百能借,為兄弟兩肋插刀不是說著玩的。
但從沒看到過,他對身邊的人“灑錢”,
或者花錢不看數額,說買就買。
哪怕是去超市買個肥皂,他都會稍微糾結一下,到底是舒服家好,還是鷹牌的好。
林睦則不然。
林睦仿佛對錢沒有概念,無論是買設備,還是送禮物,讓人看上去好像是“我想要啥我就買啥”、“我身上有什麼我就給你什麼”這樣的行為模式……
但考慮到她似乎有一股“生命之泉”在源源不斷的為她提供著資金來源,陸清也就不覺奇怪了。
當一個人的存款固定在幾萬、幾十萬,然後不管你花多少,都會重新補滿……那不就變相意味著,這錢是用不儘的了麼?
【不行,下次去得跟她好好講講這件事。畢竟她姐姐的錢也不是可以隨便浪費的,我得讓她明白,隻有用自己雙手掙來的錢,花著才會安心自然。】
雖然林睦還是個孩子,但她已經和家裡鬨掰,屬於提早步入了這個社會。
現在有人愛護著她還好,但一旦她被拋棄了,真正的孤身一人,斷了經濟來源——
她該怎麼過活?
繼續這樣的消費等級,能行嗎?
陸清雖無承擔起為林睦提供良好教育的義務,但在某種虧欠心理的作用下,又想將她放在視野中觀察、暗中保護。
某些時候,林睦比之蘇靈,更像是一個需要被嗬護著的妹妹角色。
蘇靈輕易不會被騙,蘇靈有著得天獨厚的外貌和身體條件。
蘇靈的認知偏激偏執,懂得如何保護她自己,但是,這樣的她,卻也離不開自己。
而林睦,若無雄厚的經濟底蘊支撐,把她空投到“暮光咖啡”裡,讓她自己0成本開局,恐怕也會在短短一個月內吃土倒閉。
蘇靈沒人幫了,懂得第一時間找哥哥。
林睦沒人幫,可能會餓死。
“總之,硬著頭皮上吧。”
陸清選擇直麵風暴。
…
…
時間很快來到周六。
今天,就是約定好的日子。
黑色勞斯萊斯內,高阪穿著司姬製服、戴著白手套,表情嚴肅的在駕駛位上開著車。
車後座主位上,坐著一名穿著高級定製常服的大小姐。
今日的慕夏盛裝打扮——
烏黑的長劉海柔順絲滑,齊及腰間;
銀白色的月光項鏈輕盈晶透,掛在頸前;
黑色露肩白蝴蝶連裙覆住大腿,不擾走動;
夜若80d啞光天鵝絨連絲衝昏視線,裹至腳尖。
鞋子是公主高跟,白珍珠護帶;
包包是奢侈品大牌,限量專賣。
今天特意沒有穿裙子,是想著出門在外,便裝行事比較舒服。
難得能得到妹妹的邀請,陪她共度一下午美好時光,慕夏對此自然是非常上心,甚至連伴手禮都買了七大盒子……
“大小姐,您直接把下午的大師課推了,合適嗎?”
高阪開著車,有些擔憂的問道。
“嗯,老師不會怪我的。畢竟她的作業我都做完了,而且妹妹比她更重要,我想她是知道的。”
“……”
聽著慕夏如同在說“天氣真好”一樣的語氣講述著世界級鋼琴大師的課程的不必要性……高阪覺得,哪怕是在意料之中,也還是有點太過誇張了。
“你知道,我如果不推掉一件日程,就永遠不會有自己的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慕夏淡淡道。
“…嗯。可是老爺他……”
“在外麵就不要提他了。我不想讓美好的心情全被家裡事給毀掉。”
“好的,大小姐。”
高阪未花尊重慕夏的意見,同時也心知她最近與家主產生了新的巨大分歧。
具體來說,還是根深蒂固的老問題——
慕羨春想讓慕夏去加國讀研,被她狠狠拒絕,並表示“你再逼我我就停止“osse”的全部代言活動”這樣,勉強把家主的念頭給扼殺在了搖籃裡。
“初中時候也是,高中時候也是,大學時候也是,總是想讓我活在他的既定軌道裡,一點呼吸的空間都沒有,他真的不明白,人是要有自己的思想和釋放空間的嗎?他小時候難道也像我這樣,被爺爺掐著喉嚨逼迫過?”
慕夏自顧自的嘀咕著。
高阪雖然想小聲說一句“還真是”……
但她不能說,也不敢說。
她當然知道慕羨春對慕夏的要求嚴格到離譜的程度,恨不得從幼兒園開始就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這也造就了大小姐繼承了如此處事模式,想把妹妹林睦也安排得明明白白。
可這樣輪回下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
高阪雖然身為家族外者,卻也不能看著慕家兩位小姐就這樣沉淪下去,越陷越深。
從現實角度,自己是慕家的長約女仆,不能看著家族企業落魄,導致丟了工作、或是降薪減錢;
從感性角度,大小姐也挺可憐的,她的陰暗扭曲完全是壓力造成的,病入膏肓成這樣,已經聊崩了好幾個心理治療師……
再不想辦法救一下就完了。
所以,這次去暮光咖啡看妹妹,也是一種不錯的“解壓”方式。
“大小姐,初中的時候,我記得您違背了家主意願,並沒有去讀貴族雙語。”她轉移話題道。
“嗯。”
慕夏看著車窗外的行人,點了點頭:
“我家在市中心有房子,劃片可以分到的初中本就還算可以,學力既不太高、也不算低。
當時我不想直接去音樂初中和音樂高中學習,我想體驗“正常初中生”的正常生活,所以就要求他彆給我辦轉學手續,否則就不吃飯了這樣子。
他怕我真的虐待自己,於是就以"那你高中要去讀森月"為由,勉強答應了我這不算任性的提議。”
說到此處,慕夏深吸了一口氣,
“高阪,你知道麼?初中那三年,是我學生生涯裡,過得最舒服的三年。”
“為什麼?”
顯然,慕夏沒有對高阪講過這段時間的事。
隻聽她笑了笑,回憶道:
“當時我是學校的樂器社社長,每天的下午可以去音樂廳後台練習鋼琴。
一練,就是三四個小時。
我練了兩整年,這兩年裡無憂無慮。
因為可以住校,所以沒有家裡給的壓力。
直到初三,我不得不花費大量精力在校外上大師課、準備比賽事宜,所以我那根本沒幾個人的社團,就需要找個接班人,替我傳承下去。”
“誒?”
高阪鬆開油門,故意放慢了開車行進的速度,眯眸傾聽。
“你知道嗎?高阪,當時我有個學弟,比我小一屆。”
慕夏笑著,笑著說道,
“我在最後一次社團會議裡把大家召集過來,問,誰能幫我接管社團,沒有一個人願意舉手。
大家都要考學,都沒時間像我一樣當社長,每個下午的自習課全翹掉,來到音樂廳後台練琴,籌備大課間時、每天安排一人的學校小舞台演出。”
“……”
“隻有我那個學弟啊,他猶猶豫豫的舉手了,跟我說,他剛學習吉他不久,還不是很強,問我能不能試試當社長這件事。”
“我問他為什麼想當,他支支吾吾說不出口,小臉憋得通紅,可愛極了。”
“……”
“然後啊,我讓他在我麵前演奏了兩首曲子,他很乖的彈完,我也認真的聽完。
感覺,作為新手,他水平確實可以,而且直接走得是指彈路線,上來就是獨奏曲,融合了民謠和古典。”
慕夏笑著,笑得很開心,
“然後我就問呀,我說你以後想考音樂學院嗎?這麼喜歡彈琴,是要當音樂生嗎?”
“我想著,如果他想當音樂生,那這個社長就完全可以交給他,讓他來接我的班,把社團傳承下去,讓校內每天下午那20分鐘裡、讓主樓大廳的三角鋼琴附近,被演出和音樂占滿。
但如果他不是,那就不好把這份責任壓到他的頭上,以免他耽誤正常的學業,為了社團活動而導致中考落榜、考個不儘人意的高中之類。”
“大小姐。然後呢?”
高阪已聽入神,速度降到20邁。
“然後啊,他騙了我。”
慕夏笑眯眯的,仿佛在回憶著一段很寶貴的經曆——
“他說是的,他確實想考音樂學院。
不過我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得出,他在騙我。”
“誒?”
“因為那時的他很緊張,在說謊的時候,他會將視線挪向地麵,而且會把手藏在身後,將拇指攥進掌心。”
“……”
“但我還是把樂器社社長這個可以把“時間自由支配”的職位賦予了他,在帶了他兩周之後,放開雙手,跟學校領導說了一聲,讓他全權負責,然後徹底取代我,並獲得我的權限。”
“這…”
高阪嗅出了不對勁的味道,小心翼翼的問道:
“大小姐,為什麼?那個學弟身上有哪個地方很吸引你嗎?他應該隻是普通的學生吧?”
“嗯啊。”
果然,此刻慕夏的笑意已經與平常在人前流露出的假笑完全不同——
隻見她將香滑發絲撩至耳後,微仰起小臉,望向更遠處,
如憶童年般,
緩緩給出答案:
“因為,我看得出。”
“他是我的反麵。”
——
“他啊,他隻是想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