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睦覺得最近的日子過得渾渾噩噩。
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感到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但又總覺得哪裡彆扭、哪裡不對。
這種不對已經植入人心,這種違和感就像洗臉時眼睛進了水、然後第一時間去看鏡子。
鏡子中有自己,但鏡中的自己不見得還原成一比一。
“到底是哪裡不對呢?”
站在浴室的大理石洗手盆前,同樣的位置。
睡衣已經丟進了洗衣簍,身上也沒什麼阻礙,本該立刻打開熱水,衝個舒服的澡,但她又被奇怪的問題給絆住了腳步。
——【感覺阿海不對勁。】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第一次,是在“osse”琴館的門前,產生出他和音晴身材相似的幻覺。
第二次,是他在上門“踢館”時,以一種極為肯定的態度道出“翻轉岩石是亞細亞的原創曲”,並且說對。
第三次,是他離開以後,自己查閱視頻記錄發現,他口中的“三個小瑕疵”確實可能存在,細思恐極。
這一次——
是他剛剛的語音條,不知為何,聲線與音辭的彈唱視頻裡的聲線有些神似。
雖然,有些人唱歌時的聲線與說話時的聲線完全不能劃等號,
畢竟唱歌需要“氣”,一旦有“氣”托著本音,聲線就會發生轉變,更具底力。
此氣非彼氣,而是我們常說的“中氣”。
所謂中氣十足,亦可用於聲樂領域,多指腹部發聲——胸腔共鳴、腹式呼吸。
“晴桑的聲線聽起來有點失真。他剛剛,沒有在用本音說話。”
林睦聽覺尖銳,幾乎是在一瞬間就產生出了這樣的疑惑。
但吃過不少“虧”的她沒有立刻把心中疑惑道出來,因為“情商低、總惹人生氣”這種痛點已經被她列為了最高注意事項,是最需要改進的為人處世模式之一。
從上次氣跑海王之後,她已經決定未來將任何懷疑和猜測都先藏在心裡,等得到了確切有據的答案以後再拋出來,或者直接就永遠爛在肚子裡。
今天,晴桑的聲音和海王雖然略有不同,但在頻段上看,又有著不少相似之處。
就和那次幻視一樣,自己這次仿佛產生了“幻聽”。
“是了,我總是認為,阿海手上沒有繭子,就以此否決掉他可能是個音樂人的事實。”
“但若仔細想想……長時間不練弦樂器的人,左手指肚上確實是會趨於平整的。”
“那假設,阿海以前是個很厲害的樂手,但很久很久都沒有彈琴了,去做彆的事或者怎麼樣,暫時擱置了音樂,豈不是也說得過去……
?”
想到這裡,林睦心中一驚。
忽然回憶起,上次陸清來,是坐在樓上碼字來著。
“他在寫東西。”
“他在忙著寫東西!”
“對,他懂音樂,但是他在寫東西。”
一瞬間,富蘿雙目微眯,下意識的想要抓根煙抽,這樣思考的速率會更快些。
然而又忽地眉頭一皺,覺得不必要的煙,可以不抽。
“不行,我得上樓看看,再對比下那個照片。”
某種真相即將呼之欲出,讓林睦的心跳很快。
她根本不敢想,萬一猜測是真的,那麼自己之前說出的那些話、做出的那些事、對阿海流露出的那些嘲諷和表情,到底會迎來怎樣的暴風雨。
她感到相當的恐懼,且完全不願意往這方麵思考。
但是,好奇心總是會害死貓的。
無論是布偶貓還是埃及貓。
“好吧。”
“你最好彆是。”
“…”
“真彆是!”
隻見她裙子也不穿了,浴巾也不拿了,直接涼颼颼的衝出高檔浴室,光著小腳奔著樓梯跑了上去。
噔噔噔噔的聲音是紅木地板被圓潤的腳踝踩踏傳來的,悶響悅耳。
幾十秒後,林睦站在得利白板前,看著上麵用黑磁鐵粘住的“阿海照片”,將小臉貼近。
左手摸著下巴,歪著腦袋,抿嘴凝視。
怎麼看、怎麼覺得似曾相識。
“不。不不。”
她依然不願往錯誤的方向去猜,試圖給自己圓一個解釋——
“一個人,有可能兩三年都保證身材不走樣嗎?”
“晴桑他這麼久沒錄視頻,我不知道他現在長什麼樣。
但是阿海他和幾年前的晴桑身材一個樣,這可以說是巧合,也可以說概率很低。”
“可疑之處的話,就算排除手上的繭子問題,那也還是太過牽強了,畢竟晴桑的性格溫和,絕對不會像是阿海那樣,喜歡跟我抬杠。”
“再者說了,阿海處處針對我,還總是一副陰暗臉,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類型。”
“而晴桑……”
忽然間。
林睦似乎意識到——
“晴桑好像也是陰暗男……也不太好相處的樣子……”
他彈奏的所有的曲子…都是在治愈他自己啊!
全是致鬱的曲子口牙!
上次自己隻是說想和他麵基,他就整個人消失了三年!
超難接觸的好吧……
“!?”
誒?
不是吧。
蘿莉瞬時垮起個小臉,盯著眼前照片,仿佛出現了重影——
二人的形象似乎貼合到了一起,且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啊……”
她小小的腦袋已經快要短路了,吹彈可破的臉蛋兒也幾乎皺在了一起,
脖子扭向一側
,弧度拉至極限,左看右看,都覺得大為可疑!
“不行,不行不行。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我要冷靜,要冷靜思考,認真分析。”
她深吸了一口氣,伸手將照片從白板上拿下,捧在手裡。
心中清楚:
如果直接去問音晴桑,那是絕對愚蠢的行徑,使不得。
而如果去問阿海,然後阿海並不是晴桑,那就絕對會被他反過來嘲諷一番,說自己怕不是想男人想入腦了之類的……然後在阿靈麵前社死一波,也不太妙……
那麼如此說來,要想解決心中的好奇,其實有一殺招可以驗證。
林睦吸了吸瓊鼻,踱步到電腦桌前,將照片啪一聲往桌上一拍,眯起貓眸:
“姐姐已經答應我可以來看我,約定在周六。
我等阿海來,他要是不來,就說明他知道那天有事,故意逃了。
那就基本實錘了他是晴桑,通過我剛剛的情報回避了即將麵對的威脅。
而他要是來了,那就不得不麵對姐姐的審視。
姐姐她對外人的嚴厲程度是達到了可怕地步的,如果收到阿海的錯誤評價,她可能會讓高阪姐叫來兩個保安教訓教訓他……”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如果阿海沒有亂講話,順利過關,也並沒露出任何破綻,那就暫時排除了他的嫌疑,可以把他當成真正的阿海相處了。”
雖然這麼說有點抽象,但是不知怎的,林睦還是覺得,需要留一個後手,作為驗證阿海身份的最終絕技。
“是了,我還有一個方案二——”
就見林睦小臉一肅,喃喃道:
“晴桑他答應過我會來咖啡廳做客。但如果他是阿海,那這就是客套話,不可能兌現這份承諾。換句話說,他不會主動過來被我識破。那麼既然如此——
我就想辦法讓他和阿海碰一碰好了。”
“我要求晴桑和阿海進行鬥琴,線上vs線下也行。但凡阿海不會分身術,不能一分為二的挑戰自我,那他就暴露了。而就算晴桑避戰,我也可以使出方案三——
【在蘇靈麵前放晴桑的視頻,觀察她的表情。】
哈哈!如果她露出馬腳,那就說明她把她哥哥賣了,阿海就是晴桑,晴桑就是阿海,那我就順利的把他給實……”
“等等。”
驀然間。
想到了什麼的林睦,
想到了某個雌小鬼一樣嘲諷、跳臉、辱罵、嫌棄、乾擾、無禮、陰陽、糾纏、摔盤子、侵犯肖像權、狂寫小作文、暗搓搓示愛、寫原創傳情、渴求他原諒、上杆子邀請、灌過量咖啡……
的自己。
某蘿一下子,樂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