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清進門的刹那，頓感一股壓抑的空氣撲麵而來，不禁讓他心神一震。
當即麵色凝重的無聲進屋，反手關上房門。
“怎麼回事？”
對氛圍非常敏感的他幾乎可以判定，家中的某個人，在散發著負麵情緒。
且這種情緒已經濃烈到影響到周遭的力場——也就是“風水”。
…
“蘇靈？”
他對著屋子裡呼喚了句。
“嗯，哥哥。歡迎回家。”
語氣是平淡的。
是沒有精神的。
全無往日那般朝氣。
反而似乎蘊含著一股怒氣。
但這怒氣並非針對自己，而是在對著外界的某些東西感到不服氣，或者說，是在針對她自己。
“…你沒事吧？”
陸清立刻脫下外套，走進臥室。
見妹妹正抱著黑貓，小臉凝重的在攻克屏幕上的《地獄訓練》手指機能基本功曲譜。
“？？你怎麼開始練這東西了？不要練這個，這有點為時過早了。”
陸清能明顯察覺到蘇靈的異常，畢竟此前她的練習進度雖然誇張，但勝在溫和，走的都是自己給她事先規劃好的路線，過渡絲滑，屬於按部就班的行進。
今天這直接把自己兒時曾被揉虐過的地獄係列教材拿出來啃，（注：該係列教材的著作者為小林大師，即陸清簽名神器schecternv3上的那個簽名大師本人）
且第一條“小練習”的b就高達160+，彆說是新手了，就連彈琴多年的老手，也不見得能順利的把這些東西彈穩彈對。
蘇靈這番模樣，顯然是受了極大刺激，想要冒進了。
這是不妥的。
得阻止她。
“我沒事，就是有些不舒服，所以想練點刺激的東西。”
她背對著他，壓抑著自身情緒說道。
陸清不傻，當然能聽出妹妹話裡有話，便立刻從餐桌處拉過來一把椅子，反著擺在她身邊，
邁開腿跨坐上去，雙手扶著椅子背，觀察著妹妹，“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可以跟我說說嗎？”
他比較懂蘇靈。
原本在路上還懷疑著她，懷疑著那“遺失的小鐵盒”就是被妹妹看到並且給拿走了的，
畢竟這個家裡沒有外人，並且，盒子昨晚自己入睡前還在。
一切的嫌疑都指向了蘇靈——
但是。
陸清並沒有急不可耐的質問妹妹。
他知道，對於一個重度抑鬱症患者來說，“質問”造成的傷害會有多麼的大。
哪怕隻是凶巴巴的對她說幾句話，看不見的傷口都會從她的心底蔓延結痂。
陸清明白，所以冷靜。
冷靜到打算先測試一下蘇靈的反應，然後實錘過後，再進行下一步的考量。
如果妹妹真的對自己有著某種扭曲的控製欲，那就想辦法委婉的滲透著告訴她，自己是知道這件事的，自己會覺得有些困擾，以此來讓她收斂一二，這樣對誰都好。
而今還未等自己這邊有什麼動作，就見蘇靈變成了眼前這副模樣……就好像被誰給狠狠的欺負了一樣。
陸清一頭霧水，覺得欺負妹妹的人，首先得排除自己。
“我什麼都沒做，罪魁禍首不可能是我。”
他這樣認為著。
隻聽蘇靈並未正麵回複，反而是一邊練習著基本功，一邊問道：
“哥哥，如果，我是說假設，你想要找一個女朋友的話，那麼你對她的最基本的要求是什麼？”
“……啊？”
“我的意思是，什麼樣子的女生才會引起你的注意？哪怕不考慮交往問題。”
“……”
陸清被她的話給問住了。
有一說一，自己從沒仔細的考慮過這個問題。
硬要說的話——
“有魅力的女生吧。”
陸清想了想，給出自己的答案。
“魅力？”
在蘇靈眼裡，這個答案比較籠統。
因為它包含的含義太多。
“哥哥覺得，什麼樣的女生，才算具備魅力？”
“魅力啊……”
“嗯。”
陸清略作思索。
認為，此題應按照自身情況來解，這樣給出的答案才會結合現實，比較貼切。
那麼說起來，哪些女生真的成功吸引到了自己呢？
哪些女生是已經散發出“魅力”，並且被自己所在意的？
答案呼之欲出。
“我想，首先得有自己的特質，彆人不可複製，這樣的女孩子，會讓人眼前一亮。”
“其次，正視自己，了解自己，對待感興趣的事情投入精力，認真去做值得做的事，努力生活，努力變得更好，哪怕先前很糟，卻也能一路向前，披荊斬棘，這種魄力，在我眼裡也是一種魅力。”
“再然後，能夠將自身的特長發揮到極致，能讓其他人打心底欽佩的女孩子，也會使我覺得很棒，我會欣賞這種類型。”
陸清一一列舉，最終道：
“最後，才是相性問題。”
“相性？”
“嗯。”
他說：“具備前三點的女生，我固然欣賞。但若三觀不合，我也不會接觸靠近。
因此，你問了我兩個問題——1我會找什麼樣的女朋友？2什麼樣的女生才能引起我的注意。我認為後者在前，前者在後。”
“如果不能吸引我，自然我也不會動心。而就算同時具備三個要求吸引到了我，在三觀不合的前提下，也會出現“無緣產生交集”的境況，以至於我主動遠離。”
他的話語平靜而又精確，為了防止蘇靈聽不懂，又補充道：
“我自知時間有限、精力堪憂，自身的情況也不適合去像個正常大學生那樣沉溺在戀愛當中，我沒有那種資本。
所以你的問題本身是個假命題，它不成立，也很難在滿足所有條件後、還能達成‘三觀相合"這樣的完美結局。”
“就我個人情況來說，從小到大，真正意義上吸引到我的女性，隻有六人。現在，應當變為了五人。”
“哪五人呢？”
聽到極其關鍵的問題，蘇靈瞳孔一凝。
放下黑貓，豎耳聆聽。
“啊……”
雖是不願提及的話題，但既然妹妹感興趣，陸清就也沒辦法不說。
隻簡單總結道：
“一是小時候在鄉下生活，結識的鄰家姐姐。”
“她人很好，很照顧我，在我沒有任何親情關懷的童年裡，給予了我溫暖人心的治愈。
她讓我明白，什麼是“關愛”。”
“……”蘇靈心下大凜。
“二是隔壁的學妹白星，你見過，也接觸過，她告訴了我，什麼是“破而後立”，她讓我見識到，什麼是“絕地逆襲”、什麼是“努力可以達到的極限”。”
“……”蘇靈眉頭漸蹙。
“三是露比亞，是我的禦用畫師。她用實際行動向我傳達了，人生當中並不是沒有“真愛”。相反，真正的愛，不會刻意的在明麵上表露出來。”
陸清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雙臂，將雙指摁在了右側太陽穴之上，歎息道：
“她教會我，人間亦可有“專情”。”
“…………”蘇靈倍感壓力。
隻見陸清緩了幾息，又繼續道：
“四是琳醬。是我人生當中唯一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網友”。她以常人絕對無法想象的“恒心”和“執行力”向我證明——
有一種天賦，名為“堅持”。
堅持著一件事，去做，去完成，去穩固，去提升。
提升到極致，量變便可化為質變，所謂“提升”，亦可化作“晉升”。”
“她讓我看見，這個世上確有天才。天才之上，是努力型天才。
我因她而震撼，因她而對各類領域抱有敬畏之心。
我學會了“謙遜”。”
“……”
蘇靈失去戰意。
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
哥哥他，早就被這些人給瓜分了。
不是嗎？
他的心裡，已經徹底被她們吸引。
他想要的，想看見的，她們都能給到。
而自己…
除了會拖累哥哥，讓哥哥活得更累，
什麼也做不到。
或者，眼下，什麼都做不到。
…
…
——
“最後一位呢？”
目光黯淡著，蘇靈抱緊黑貓。
想要聽到關於“她”的故事。
想要知道，那個帶給哥哥傷害的“她”，到底是何方神聖。
能留在最後說出來，
想必一定是哥哥心底無法抹去的存在吧？
少女扭過了頭，不敢再看哥哥的表情。
或許，他在回憶著“她”的時候，會很癡情？
會不會流露出比先前幾人更加懷戀的表情？
那種能夠讓他陷入苦痛當中的、無法自拔的女性，自己真的還有機會戰勝嗎？
哪怕與“黑貓”一起，真的能像預想當中那樣，與之稍微碰撞一下嗎？
沒可能的吧。
失落的情緒如潮水，一點一點漫過海岸線。
黑色的內心，空洞的視線。
雙眼之間，僅剩渙然。
大概就在這一刻。
陸清開口了：
“最後一人是你。”
——
“你讓我一夜之間成長為人，懂得了什麼是“肩有重托”，什麼是“真正的責任”。你每日的在家等候，每個清晨的可口餐點，每次開門時那一句歡迎回家，讓我這樣如漫死灰的人生裡，複燃起想都不曾想過的磷磷火焰。”
“蘇靈。一直以來我都很想感謝你幾句，奈何很少像現在這樣有合適的機會。如果你想問我我會選擇什麼樣的人作為女朋友，那麼倒不如反過來問——”
他看著她早已呆然燒透的臉蛋，輕聲更正道：
“我會為了什麼樣的女生而放棄交往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