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
暮光咖啡。
林睦睡醒了。
新的一天到來了。
醒來以後,第一件事是抓起手機。
先看看各種小程序推送給自己發來的“好友消息”。
再測試一下自己的精神問題到底有沒有變嚴重。
正常來說,平日裡難受的時候,睡一覺就會緩解不少。
但今天,視線裡,
“抑雲音樂”的消息中心裡。
碩大的紅色提醒,醒目依舊。
音辭:“琳醬,練得不錯哦。”
?
?
“蛤?”
麵對依然未隨空氣消散的消息,
林睦感到有點眩暈。
“怪了。”
她微微皺眉。
沉默著,
感覺,
今天起床的姿勢或許不太對。
可能起猛了。
——
…
如何判斷自己到底是否清醒?
其實很簡單。
林睦忽然起身,穿上睡裙和打底襪,套至大腿根後,將裙邊略作整理,伸手從桌上摸過煙盒和打火機,
走向樓下的廚間,點燃了一根七星。
——旋即將煙頭,戳向自己的左臂。
【嘶——】
毫不拖泥帶水。
一觸即離。
“……唔。”
嗯。
疼的。
看著紅印,
微微喘息著,
林睦斜倚在牆壁。
目色迷離。
…
煙霧繚繞。
忘記了摁開吸油煙機。
煙灰漸長,
一口沒抽。
就這樣看著它自燃,
灰線達到空氣承重的極限,
最終斷落在地。
“……”
該怎樣形容,此刻的心情呢?
少女將煙頭拋至水槽,打開流水稍微衝洗了幾秒,最後,伸手抓向自己淩亂的頭發。
費解不已。
“啊……”
兩年了。
明明已經過了兩年時間。
難道“他”,
真的,回來了嗎?
真如自己堅信著的、篤定著的那般,回到了自己的身邊嗎?
“不。”
“不可能。”
“這不合理。”
“是了,不會是被盜號了吧?有可能。”
“太久不上的賬號,容易被黑客盜取。嗬嗬,或許是盜號狗想騙我錢。因為我很有錢。”
林睦這樣自我洗腦著,重新抓起手機,重新看著屏幕上音辭發來的消息,反複觀察。
試圖從中找到貓膩。
“雖然稱呼是對的,語氣也是沒問題的。但現在的網絡騙術也是與時俱進的。
防不勝防。
萬一盜號狗閱覽了我之前發的聊天記錄,然後對症下藥,我豈不是輕易就容易上當受騙?
哪怕音辭下一句發來‘能不能借我20萬元",我也會毫不猶豫的給他轉賬過去的吧。”
林睦小聲嘀咕著。
暗中警醒自己,一定要保持理智,不可以把兜裡所有的零花錢全都轉給音辭。
嗯。
“不行。絕對不行。得再測試一下,看看是不是他本人。”
林睦自語著:
“誰也彆想輕易騙我。”
“我不好騙的。”
她認為,
自己很謹慎。
對待這種幻覺,一如演奏時對待每一個音符那般嚴謹。
頂級貝斯手不會多彈半個不必要的音,
甚至每個音的時值都必須與標準需求完全拉滿,多01秒或者少01秒都不行,那樣彈不出“律動”。
所以。
“少把我當孩子了。兩年沒理我的“神明”怎麼可能會突然誇我一句?而且還是在淩晨,而且語氣好像還是看了我所有視頻的樣子。嗬,盜號狗,可彆瞧不起人。”
林睦心下定意,當場打字輸入了難以回答的問題:
【我用的琴是什麼?】
這是第一個驗證問題。
她認為,隻有音辭知道,“聖女小姐”的全名到底是什麼。
如果是盜號狗,基本不可能回答正確。
“嗬嗬……”
沒等得意。
下一息。
音辭:【大az,245,霓虹產絕版手工。】
“?”
“……”
林睦微微皺眉。
輕嘶了一聲。
…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居然回複了。
而且答對了。
不。
估計是現場截圖視頻照片然後去搜ai識圖了,嗬嗬。
現在的chatgt這麼發達,你這種專業騙子,搞個看圖識彆樂器的插進來忽悠我,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光答對這個,沒意義。
她想到這裡,直接退出了“抑雲音樂”,轉而打開了壁站。
心道:
“如果你真活了,肯定會看所有社交平台的消息。
我換個平台私信你,你如果是騙子,肯定就隻盜了一個號,最多兩個。不可能全回複,除非你是偷手機的賊。”
林睦為自己的嚴謹拍手稱讚。
當場在壁站裡找到音辭的頭像,點開私信,發送消息道:
【我最喜歡的曲子是什麼?】
這是第二個驗證問題。
正確答案,自己隻對“他”說過一次。
時隔二年,哪怕是他本人,也不見得能回想起來。
卻見。
音辭秒回:“tuyu——《被比較的孩子》。”
——
“????”
看到這句話,林睦登時張了張嘴。
“這……”
啊?
“……”
她明白,騙子不可能知道這些。
但也不排除,自己在壁站發的最後一個ver視頻就是這首歌。
如果盜號狗看到播放量最高、排在最上麵的視頻是這個,然後盲猜了一嘴,也不是不可能。
“僅憑這樣,休想從我兜裡掏20萬出去。”
等著吧。
嗬嗬。
林睦冷笑一聲,不死心的又打開了抖茵平台,找到了“音晴”的賬號。
今天我必要為難為難你這家夥了。
她心想著:
“這個平台他從來不用,隻發了3個視頻就再也沒上過了,他不喜歡抖茵,也沒關注任何人。因此在退網以後連‘音晴"的id都忘記了改。
所以如果我在這裡私信他,他是不是就回複不了我了?更有可能他已經將這軟件給卸了,一定是這樣的。”
她想著想著,從煙盒裡再度取出一根煙,點燃,大口抽吸著。
同時,私信發送過去第三條“身份認證”問題:
——【為什麼兩年沒有回複我。】
…
…
私人話題+致命言語。
對林睦而言,這條問題是無解的。
是足以穿透任何偽裝的鋒利長矛,
同時也是自己心底深處最想知道的東西。
它沒有答案。
或者說,隻有晴桑才能給出它的答案。
若他看不見自己的私信,或是不予以回複,那就算了,自己會把被騙子占據的所有關於音辭的賬號拉黑,然後對著拉黑的賬號發布個人日記。
畢竟自己不想把如此私密的內容給一個外人、一個不是音辭本人的家夥全部閱覽。
自己隻需要找到與晴桑的回憶,在這份回憶裡沉浸,孤芳自賞,假裝他陪伴在身邊,這樣就可以了。
僅此而已。
而如果晴桑能夠回複這條……
“哈,算了吧,我又在想當然了。”
甚至連幻想都未幻想完,
林睦便慘然一笑,打斷了自己的天真。
畢竟,
自己當初不知分寸的半步,邁得整個人都摔進了無底深淵。
這半步,對林睦而言,是此生此世最為追悔莫及的向前試探。
如果沒有這半步,說不定現在的晴桑依舊可以回答自己的所有問題。
依舊能夠有耐心的、溫和的回應著自己的所有疑惑。
雖然,他沒有義務那樣做。
沒人知道。
在那天以後,自己對於任何事情都開啟了“嚴謹模式”。
用嚴謹的態度練琴。
用嚴謹的流程烘焙。
用嚴謹的方式製作咖啡。
現在,嚴謹的判定自己是否處於夢境,
嚴謹的麵對盜號狗的騙術,
嚴謹的讓對方無言以對。
誰知,這番嚴謹,
於此時此刻,
迎來了更為嚴謹的答案。
音晴:【抱歉啊,琳醬。當時我病情比較嚴重,每日奔波在中醫院和三甲精神科之間,到處尋求減輕痛苦的方法,不得已把音樂擱置了。這抖茵我也從來沒再上過,還好沒刪。哈哈。
不過你用這麼多軟件給我發消息乾啥,不嫌麻煩嗎?這樣吧,我把我飛信號給你,你加我好友,我們以後有重要的事直接在飛信上聊怎麼樣?這是我的賬號:qgxxxxxx……哦對,企鵝號也給你吧,7090xxxxx,以後可以在這上傳文件什麼的。後續的日子裡,我不會再輕易消失了哦,你的問題,也可以直接在上麵這兩個賬號裡找我,我24小時都在的。】
噗通。
這一秒。
嚴謹到不能再嚴謹的富蘿莉,一屁股跌坐在了滿是煙灰的瓷磚地麵。
一直以來目中無人的臉蛋兒上,終於流露出不應出現在雌小鬼身上的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