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音激昂,律動敲心。
“聖女姐姐”的低沉呻鳴撬動著封閉的自己,
整個空間裡都占滿她的悅耳低頻。
4小時的練琴進度已經過半,
來到了稍微能夠代表自己現階段百分之50水平的曲目,
“殘機”。
手指翻飛,恍若殘影。
護腕及創可貼似乎隨時會從指上迸裂。
林睦沉浸其中,麵向著矗立在a字型琴托上的那把草綠色rs,
儘情演奏。
…
【彈琴時要專心,全情投入。
這樣有朝一日,你會猛然發現,自己的水準早就無形中拔升到令人啞然的程度,回首望去,曾經的自己早已不見蹤影。
所以要想甩開自己,甩掉過去,就用力演奏吧!這是我練琴的秘訣哦,分享給你。】
音辭說過的話,與“聖經”無異。
林睦咬緊嘴唇,麵臨地獄級難度的bass秀技曲,拿出百分之140的精力,無需去看手臂,直接選擇盲彈。
飽滿的、有顆粒感的琴音行雲流水,但這依然沒有占據她全部的專注力。
——她的精力,有一部分用在了“注視”上。
注視著與自己相隔3米遠的那把rs。
這是“他”推薦過的電吉他。
眾所周知,電吉他有六根琴弦,比bass多兩根。
因此從細膩的角度切入,是比電貝斯要難一些的,修煉至登峰造極更需每日每夜接連不斷的鑽研探究。
林睦雖無這方麵成為大師的天賦,但卻不妨礙自己購入此琴,購入這把音辭喜歡但卻沒買得起的“小神器”之一。
看著這把rs,就仿佛看到了音辭的影子。
仿佛他就站在一旁,欣賞著自己的演奏。
仿佛自己和他,在某一平行空間,
從某種意義上,【成為了真正隊友】。
——
彈給你聽,全情演奏給你聽。
你會開心嗎。
你有聽見嗎?
會不會在某一天發現,
所有你喜歡的曲子,
那七百多首被你點了紅心的曲子,
我全都已經錄製下來發給了你。
——
會去看嗎?
會花費那麼多時間,幾分鐘幾分鐘的視頻,
一個個去看嗎?
為你購買了單反,專門錄製畫麵。
為你購買了舒爾,專門錄下音頻。
雖然每個視頻不知是錄了幾十上百遍才有信心讓你滿意,才敢在“抑雲音樂”裡發送給你。
雖然知道你不可能有那麼多時間,去一個個點開我這幾年夜裡所有的練琴瞬間。
但沒所謂呀,
發給你了,
【我就滿足了。】
林睦笑了笑,
“你在看著我呢,對吧?”
——
夜裡時光流逝。
與他的影子對視,
很快就將難熬的時間度過了。
練習接近尾聲。
當林睦將最後一個音符演奏完畢,目視著練琴工程裡顯示出的“今日奏企劃30首”末尾的——“天之弱”,
她深吸了一口氣,微微歎息。
“這是你高中時期發布動態說過的‘曾經未能拿下的曲目"之一。
我雖無法以電吉他的角度感受你所麵對的難度,但我卻可以在這樣的曲目裡,先你一步完成自己的部分。”
畢竟萬一有朝一日,
你成功了,
我不就也可以,直接省去修煉所需的寶貴時間,
當場、與你合奏了麼?
——
望向那把rs,林睦麵露溫和之色,癡態儘顯。
小心翼翼的取出濕巾、紙巾、弦油、護理液、眼鏡布。
擦拭“姐姐”,擦拭“聖女”。
把她封存好。
旋即,從擺在店鋪一樓空間的“恒濕櫃”裡,取出了一把較為便宜的木吉他,artd28。
——是音辭同款不同年的木琴小神器。
為能測試自己是否可以完全走入他的回憶,近距離觀察他的過去,林睦曾做出一個極其恐怖的決策,
那即是,“他學什麼,我就要學什麼。”
遺憾的是,
嘗試過後,林睦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在【天賦】層麵上,自己似乎被音辭稍微壓製了一小下。
“可惡的神明大人…”
因此,退而求其次——
“他喜歡什麼曲子,我就要在我擅長的領域練下來什麼曲子”。
自己沒有吉他上的天賦,最多隻能抱起木琴進行一些簡單彈唱,且歌聲也不若姐姐那般甜美……
但在貝斯演奏領域,以校內全年級的音樂愛好者舉例,
自己說2,沒人敢輕易說1。
可惜,沒什麼朋友。
隊友都逃走了。
如果,如果有人願意做自己的朋友…
如果這個人也懂音樂,也會電聲樂器…
隻要她不欺負自己,
那麼就算每個月付出5000元的“朋友費”上交給她,也沒什麼不可以。
林睦這樣想到。
…
很快,
每晚的練習進入到最後一環——
【一體機修行】。
聖經有雲:
“不要將視線拘泥於某一樣樂器當中自閉。
我的某位恩師曾教導過我,要想學好吉他,就得同時把木吉他、電吉他、電貝斯等全部拿下,甚至不分古典民謠、彈唱指彈。因此,我認為適當了解其它樂器很有必要。”
音辭的話,在林睦的耳朵裡,自動轉化為:
“要想學好電貝斯,就得同時把木貝斯、doublebass(低音貝斯)、木吉他、電吉他等樂器也全都拿下,否則自己在音樂一道上的認知就是不全麵的。”
所以,光彈貝斯,不行。
不足夠。
絕對不行。
少女認為,技能單一,是致命的。
【不成為一體機,是不配與他做隊友的。】
於是,
就開始自顧自的研究起來了。
——
用姐姐打的錢買了2萬5千元的木吉他(心虛),
但是沒有關係,姐姐又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也不懂我為什麼要買。
她也不心疼這些錢。
嘿嘿,
所以我暗中研究一下“他”的技法,感同身受下“他”曾經每日麵臨的不下100個練琴上的阻礙,也沒什麼問題的吧?
林睦的小確幸無非若此。
“今天的最後一曲,彈什麼呢?”
她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將“小神器”抱好,坐在小舞台前。
接上電箱琴連接線,打開另一套價值過萬的木吉他效果器矩陣。
——完全不差錢。
畢竟是姐姐的錢。
“有了。就彈“憂一乘”吧。”
作出決斷後,她將麥克風支架拉過來,把舒爾電容麥湊到嘴邊。
拉開防噴罩,並調整了自己的坐姿,在酒吧駐唱同款的咖啡色高腳凳上,單腳支撐地麵,固定好雙手抱琴的角度。
雖然,林睦自詡在吉他一道上“沒什麼天賦”。
但這是相對於在貝斯領域的人柱力級彆天賦而言。
否則,就也不會在短短的幾年內,輕而易舉的達成acg歌曲原版難度的譜子自彈唱的程度了。
她十分清楚,
音辭喜歡yorhika的歌。
與此同時,姐姐經常演奏的“藍二乘”,亦是yorhika(後文稱夜鹿)的曲目。
姐姐向往藍天,自己是了解的。
“但她為什麼會從某個節點開始,瘋狂的聽夜鹿的曲子?”
她以前對這個風格並無興趣。
自己也沒有對她安利任何關於夜鹿的東西。
“為什麼會突然的喜歡上了和音辭一樣的組合?”
不理解。
也想不通。
但是沒有關係。
姐姐自然可以欣賞藍天。
也有權利喜歡夜鹿。
無所謂呀。
畢竟她又耽誤不了自己感悟“湖底”。
感受“湖底的憂傷”。
——
歌聲漸起。
“一直、一直、一直、一直……
都是因在追隨著你而已。”
清脆的木琴弦聲飄繞擴散,盤旋充斥在整個空間。
林睦的唱腔樸實無華,雖算不上什麼頂級vocal,但能做到彈出所有高級和弦並且全情演唱,
在這深夜當中,已然成為某種值得留影的鏡像。
【全情投入的歌者是值得被尊敬的。】
同樣是音辭說過的話,林睦銘記於心。
——
空氣安靜,
琴弦嗡鳴。
演奏著,演唱著。
錄製著,回放著。
將碎片收藏,將花枝修剪。
清晨六點,朝陽初升。
每日看著天色變藍。
林睦收起樂器,洗手清心,
並將製作好的音視頻統一剪完,
隔空投遞至自己的菓子手機裡。
“睡前給他發過去吧。”
這樣想著。
關掉了咖啡廳內的燈光。
略作收拾。
心情踏實。
——
對她來說,
早上和上午的時間是用來睡覺的。
畢竟是“暮光咖啡”。
早上開門才怪。
甚至,晚上也得隨緣。
哦,最近壓根就沒開過一點。
嘖。
林睦輕啐了一口。
不知為何,想起了上次來到自己店裡秀恩愛的那對情侶。
“臭海王,還敢給我甩臉色。哼。”
她不滿的嘀咕道:
“最好彆讓我下次碰見。”
“否則我必將加倍奉還。”
【琴沒練透,下次花費10倍的時間就好了。】——音辭。
【遇到啃不下來的新曲或是總也無法流暢演奏的段子,先簡簡單單彈奏200遍形成手指記憶。】
——“簡簡單單。”
“……”
雖然很極端。
但林睦奉為“聖經”。
總之,音辭說過的一切,自己都要去落實實踐。
此刻的她,做完收尾工作,洗漱完畢後,虛脫般扯下外套,把裙子什麼全都脫在地上,蹦上了席夢噝超豪華柔軟大床。
爽呀。
“~”
發出了舒適的哼唧。
在床上滾來滾去。
然後借著還未襲來的睡意,最後一次翻開手機。
進行每天的最後一項——
“發布練琴進度給音辭”。
心情差的話,就再補寫一篇“小日記”。
反正他也看不到,
就當自己說給自己。
——
嘿嘿,也沒什麼不好的。
“這就發給他吧?”
林睦打開相冊,尋找剛剛隔空投送過來的幾個剪好的錄製視頻。
隨著手指的輕劃,忽然發現,
相冊裡有幾張“不和諧”的照片。
“阿……?”
她微微蹙眉,看向那幾張在姐姐店門前,自己惡作劇時拍下的……
關於“海王”的照片。
“靠。”
“晦氣!”
這下子,完美把琴練完、把視頻錄製好的美好心情全沒了。
煙消雲散了可以說是。
林睦不爽的點開那幾張照片,苦著小臉,一個一個從相冊裡選擇刪除。
刪到最後一張時,
盯著照片裡“海王”與“海王的王後(簡稱海後)”的合影,越看越覺奇怪。
左看右看。
一看再看。
海後的話,沒什麼問題,是那種可愛係的少女,看起來就有很多追求者的類型。穿著前衛,審美高級。
但是海王……
有一說一,“這個身材,怎麼真的很像音辭啊?”
林睦大大的皺起了眉頭,
啪的一聲坐起身子。
上次,上次自己就有種幻視了的感覺。
雖然自己將之判定為“錯覺”,
但不可否認,若把眼前的海王單獨拎出來,進音辭桑的視頻裡……
假設,幻想一下,這海王在彈琴……
好像……
“淦,完全沒有違和感啊。”
不是。
“多說不說,這人身上的氣質,有點貼我的晴桑。”
林睦分析道:
“雖然性格很討厭,很不服,麵對我這種富蘿莉也不服,實在有點不知好歹。”
“但話說回來,晴桑不也這樣嗎?”
“麵對音樂的話,晴桑是絕對不會退縮的。無論練琴時候遇到任何困難,他都可以一點點熬過。”
再者說。
就算,
真的把自己這樣的富蘿莉丟在晴桑的麵前……
他…
會有一絲絲可能,對三次元的自己產生出任何的興趣嗎?
“不會的吧。”
【明顯不會吧。】
畢竟。
他喜歡的,
——是琴啊。
林睦有些挫敗。
每每想起這個事實,心中就會頓生出一種“我比不了她那些老婆”的自我否決。
所以一直以來,遠遠的看著他就足夠了。
曾經一次的外向,在試探著想跟他打語音過後,迎來了一輩子的內向。
——音晴桑直接消失了。
甚至還變成了“音辭”。
“淦。”
全是我的錯。
我把他嚇跑了。
林睦不爽的重新下床,氣呼呼的穿起裙子,
並將手機裡的“王後合影(海王海後)”同步到了閣樓的價值6萬元的音頻工作站(編曲電腦)上一份,
並且用藍牙打印機把照片當場印刷了出來。
“嘖。”
隻聽她咂了咂舌,旋即從桌上拿過一把剪刀,熟練的將打印紙上的“海王”,沿著他身材的邊緣,帶著怒氣,哢哧哢哧——
一點點給鉸了下來。
之後,把合影當中剩餘的“海後”、以及osse店鋪的背景隨手一扔,
直接丟進了垃圾桶。
——
少頃,林睦將海王照片貼在了正對著雙人大床的白板上,反複觀摩。
這白板是她寫歌作曲時會用到的“草稿紙”。
林睦習慣於拿白板筆在其上寫出和聲級數,並加以推導,直接創作音樂。
現在,上麵貼了張“海王圖”。
“嗯。雖然知道是幻想過度,但果然還是很可疑。”
林睦覺得,自己大約有百分之99999的概率是猜錯了,畢竟在這世上遇到一個身材和音辭差不多、尤其是手、手指,長得跟音辭的手一模一樣、手指差不多長的男人,這樣的概率也實在太低了。
“權當收藏吧。”
“要是拍得再仔細點就好了。”
她這樣想著。
總感覺,自己確實猜錯了。
判定自己猜錯的原因之二,
是因為海王的左手手指上,隱約能夠看清,是沒有“繭”的。
天天練弦樂器的人,手上不可能沒有繭。
不過轉念一想,如果一名吉他手半年不練琴,
“繭”掉了,重新長肉了,覆蓋了曾經的輝煌戰績,也不是不可能的。
總之,怎樣都能說服自己。
“罷了,把他貼在屋子裡,天天罵他算了。”
林睦叛逆的這樣決定。
“嗯,就當是發泄情緒的一種手段。”
也挺好。
整挺好。
林睦這樣想著。
得意的打開了手機。
“接下來……”
把“作業”視頻發給晴桑吧?
“嘻嘻。”
她很快將“抑雲音樂”打開。
熟練的從消息列表裡找到自己的唯一“置頂”,音辭。
下一息。
嗯?
“老毛病嗎?總通宵造成的?”
看到了不對勁的東西,林睦以為,自己又有點幻視了。
因為以往,
自己發過去的消息,會排在最上麵。
畢竟每天都發,所以入眼肯定是自己傳過去的視頻或者留言。
【但是今天。】
——
音辭:“琳醬,練得不錯哦。”
消息送達時間: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