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空軍會所三樓的小包間裡，五太已經來了，牌局恢複，幾人又是碼起了長城。
桌邊李嘴子一臉風輕雲淡，樂嗬嗬的打著小麻將，隻是一旁的李爪子卻是精神狀態不太好，抓耳撓腮的，時不時的望向窗外，可看到的隻有窗外的那一片濃濃夜色。
雖然李凡和李老舅等人謀劃王崗塘的事情，他剛開始不知道，可下午的時候，當李老舅找到他的時候，他還是知道了。
當李老舅說出實在不行就讓他製造衝突的時候，他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他這後半生在村裡被人稱一聲爺，可他卻知道這隻是因為他時常跟在李老舅身後，村裡人給李老舅的麵子，如今村裡用到他這一把老骨頭，沒有什麼好猶豫的。
本來他都做好了準備，可晚上李凡的親自下場，卻讓計劃再次發生變化。
在石利民來之前，三個老家夥就坐在一起聊了很久，就像是嘮家常一般。
“凡小爺，大善啊，心不狠如何能走到這般，怪哉怪哉~”
李老舅有些感慨，讓李爪子一陣感動，他都知道了，完全是因為李凡不忍心犧牲他，這才親自下場。
“今晚會鬨起來嗎？我和老五提前打個招呼？”
一旁的李嘴子思索了下皺著眉問道，讓李爪子心裡一陣恍惚，鬨起來，多久沒聽到這個詞了。
“不用了，德友就行了，我就是擔心這村子裡，這人心還在不在了啊~”
李老舅搖了搖頭，一直沒說話的李爪子忍不住開口。
“咱們上次搞火盆不是挺順的？我覺的沒問題~”
李老舅一臉平靜扭過頭望向窗外：“你知道，我從不算人心。”
李爪子不知道說啥，場麵一時間有些冷，李嘴子打破沉默。
“德友行不行？之前一直是老五去通知的~”
李老舅依然是望著窗外，聲音平靜的就像是說一件很隨意的事情。
“人老了，會走，不能陪著一輩子，該準備準備了。”
李嘴子和李爪子都是點了點頭，李老舅的話，說的很清楚。
村裡人都認李老舅等人，可人總有生老病死，有些事兒該做準備了。
三個老頭子聊起這個話題，心裡都是無所謂，都這般歲數了，也都是見過大場麵了，對於他們來說，死並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但大旗既然交出去了，少了傳令的可不行。
“解放了，老的解放了，小的也解放了~”
李嘴子捋了捋胡子，打著趣，李老舅開懷一笑，心情非常不錯，李爪子則是在旁邊雲裡霧裡。
“今晚，說不好還得再點一次村裡的兵！”
李老舅笑著開玩笑說道，聽到這話，李爪子不再想那些，而是有點激動起來。
村中大事兒必點兵！
早些年，那和外村人產生紛爭，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拳頭！
一些事情，甚至李德友那一輩都沒有印象，可他們這些老一輩，卻是記憶猶新。
那個年代，隻要天旱，搶水打死人是常有的事兒，水養稻，稻活人，水就是那時候的命。
李崗村團結，其他村難道就不團結一致對外嗎？
可其他村搶到水了，村裡人又因為這水先灌村裡誰的田，再次打起來。
李崗村也是如此，而那時還是壯年的李老舅站了出來，搶水之前先點兵！
這點兵，點的就是誰家出多少人，記下！
搶到水後，按照各家各戶出力大小，人頭多少，分配灌水順序。
一開始，村民都沒當回事，點的清楚嗎，分的公平嗎？
可李老舅還真就點出來了，那一次一百多戶，一戶不漏絲毫不差。
李崗村忽然就有了秩序，正是靠著這一次次點兵，李老舅在村子裡，威望如日中天。
後來隨著時代的發展，生活水平不斷提高，再也不需要夜裡搶水了，而點兵一說也是漸漸消失。
可李老舅卻說今夜，再點一次兵。
麻將撞擊的聲音，讓李爪子清醒了，心思有些亂的他，隨手打出一張牌。
看著一旁李嘴子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他還是沒忍住：“他一個人行不行啊~”
李老舅畢竟歲數大了，今夜又這麼晚了，這兵還點的清嗎~
李嘴子看了他一眼，眼神眯了起來，隨後輕笑一聲，望向對麵的石利民。
“石大隊，剛才黑胡清龍七對是什麼感覺啊？可是真讓我這老頭子羨慕啊~常人或許一輩子都打不出來這麼一副牌啊~”
石利民哈哈哈大笑，那嘴就和荷花綻放一樣，笑的合不攏嘴，都不知道咋說話了。
李嘴子說完瞥了李爪子一眼，李爪子愣了愣，隨後，整個人放鬆了下來。
自己的擔心，李嘴子明白了，這是在提醒他。
李老舅依然算無遺漏！
寂靜的李崗村，這一夜熱鬨了起來。
各家各戶走出的爺們，一路疾行，終於來到了永不空軍會所那那氣勢恢宏的大門前。
老一輩們望著門前燈光下，雙手搭在拐杖上的李老舅，忽然心有所感。
人群緩緩安靜了下來，沒人交頭接耳，也沒人東瞧西望，似乎這一切在很久以前就發生過。
而後麵站著的青壯年卻是雲裡霧裡，似乎不明白站在這是乾啥，想問問自己老爹，卻又被這詭異的氣氛影響，也是慢慢安靜。
李老舅看著不斷彙聚的人群，僅剩的一隻眼，明亮無比，眼裡現追憶之色，上一次這般，那是多少年之前的事兒呢。
他笑了笑，即使已經夜裡十點，平常這個時候他都已經休息，可今晚他卻是異常的精神。
李崗村還是那個李崗村，人在，旗就不會倒！
他輕輕抬起扶著拐杖的手腕，隨後又是輕輕放下，拐杖落在大理石地磚上，在寂靜的村子裡發出清脆的聲音。
“噔~噔噔~噔噔噔~”
李老舅手上速度越來越快，拐杖敲擊地麵的聲音也是越來越急促，聲似馬蹄勢如戰鼓。
而前麵一排的老頭子們，卻是神色複雜的望著李老舅，有追憶有激動，也有一絲疑惑。
今夜，李崗村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