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丫鬟婆子此時看她的眼神,含著輕蔑、嘲笑,幸災樂禍。
錦瑟呆立在屋中央,眼淚無聲滾下。
本就白皙的臉頰,此時慘白慘白的,一點血色也無。
自從醒來後,即便被李靜儀當眾脫了衣服羞辱,她都從未像現在這般難受。
是老太妃受人蠱惑在先,根本不願給她辯解的機會,就要定她的生死。
她如今身份低微沒錯,可她也有尊嚴。
可高燦和他們一樣,不分青紅皂白,便定了她的罪。
錦瑟心中悲涼,抬眼對上他冷然的目光,想最後為自己討一個公道,“還請侯爺告知,奴婢何錯之有?”
老太妃見她如此倔強,越發認定她是禍害根源,勸著高燦:
“燦哥兒,這樣的妖豔賤貨是亂家的根本,萬萬留不得,你若不舍,就交給老身替你了結。”
高燦眸色暗下,並未接話,隻定定看著錦瑟,眼中不見任何情緒,聲音冷冽壓迫。
“老太妃身份尊貴,便是我,也要尊稱一句姑祖母,讓你給她老人家認錯,委屈你了?
錦瑟看到他眼中高高在上,不容置喙的威嚴,心中失望到了極點。
老太妃是長者,身份尊貴,她若錯了,認錯不委屈。
但今日分明是有人故意挑撥。
高燦看她還執拗地站著,皺眉冷冷嗬斥:“跪下。”
李靜儀一臉得意,冷哼了聲。
錦瑟迫於他的威壓,忍著淚意咽下委屈,垂眼雙膝跪地:“奴婢錯了,不該衝撞老太妃,還請老太妃饒了奴婢。”
“饒了你?你不敬老太妃,你還將燦哥哥玩弄於股掌之間!”
李靜儀眼神憤懣怨毒,“此等妖女,燦哥哥千萬不能饒了她!”
高燦目光冷沉,額上隱隱有青筋凸起,“房中的催情香,你要如何解釋?”
衝撞老太妃的罪,錦瑟已經認了,但催情香,是老夫人給的,她若供出老夫人,隻怕死得更快。
錦瑟苦笑,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強忍著羞恥,抬眼也定定看著高燦:“那夜過後,奴婢就沒再用過那香。奴婢日日在侯爺房中,侯爺應該清楚。”
她一番話說出來,本來白皙的臉頰紅得像隻煮熟的蝦子,更顯得分外嬌豔。
高燦卻是眸色沉著,無動於衷。
“剩下的香,奴婢在屋後挖了個洞埋了。侯爺可派人去屋後尋找。”
高燦抬眼看向屋外,“明揚。”
明揚應聲去了。
錦瑟臉色蒼白,更顯得一邊臉頰的烏青清晰可怖。
沒一會兒,明揚便返回稟報:“的確是早就挖過的土,大小和這香盒吻合,隻是裡頭沒東西。”
這又能證明什麼?
李靜儀冷笑:“分明是她死性不改,夜深人靜的時候又挖了出來。”
的確是個狡詐的丫鬟。
老太妃本來討厭錦瑟,但見高燦冷靜斷案,便也壓下脾氣。
高燦並未理會李靜儀,看向荷香:“你是如何發現的?”
荷香也沒想到還有埋香這一出,忙低下頭:“奴婢去請她時,見她包袱裡有奇怪的東西,好奇之下打開,才發現的。”
錦瑟抹去眼角淚意,冷聲道:“埋在土裡的東西,即便拭擦過,多少也會留有痕跡,侯爺慧眼識珠,想必能辨認。”
這便是她明知道土裡沒東西,也要讓高燦派人去查看的原因。
高燦瞟了她一眼,一邊把玩手中的香盒,半晌確定道:
“這香盒成色嶄新,沒有被細沙摩擦的痕跡,可斷定不是從泥土裡挖出來。”
他抬眼看著荷香,“你知道的,我審訊過不少囚徒,你若不說實話,我有的是法子讓你張口。”
錦瑟驀地抬眼看他,眼眸中隱有光芒閃動。
他信了?
荷香嚇得身子顫抖,不敢看高燦。
“燦哥哥,這香盒的確從她包袱中搜出來,你為何還要偏袒她?”
李靜儀著急,噘著嘴很是不滿。
高燦置若罔聞,朝外提聲:“明揚,上夾板。”
“奴婢說,奴婢說!”
荷香聽到要上刑,嚇得身子癱軟,“撲通”跪下,哭著道。
李靜儀見荷香如此沒用,心裡慌亂,“你你可想好了再說!”
“真是家門不幸。”
沒等荷香招供,老夫人就在邢嬤嬤的攙扶下,顫顫巍巍走出來,深深歎息了聲。
“姑姑祖母,您醒了!”
李靜儀看到老夫人,仿佛看到救星,眼睛一亮,忙過去攙扶。
錦瑟的心再次沉下。
那香是老夫人給她的,她埋香事發後,老夫人就收回去了。
荷香是慈心苑的丫鬟,又以老夫人的名義送衣服給她,才導致了今日禍事。
她相信這件事不是出自老夫人之手,但方才她被李靜儀誣陷,老太妃差點要治她死罪,老夫人都沒有出麵。
如今隻要審問荷香,這件事便能水落石出,老夫人卻偏巧在這時候醒來。
她醒的時間也未免太巧。
老夫人一臉歉疚對老太妃道:“家中這些汙糟事,讓你見笑了。”
老太妃擺擺手表示沒關係,好言勸道:“你安心養著,身體要緊。”
事兒都鬨到她跟前了,哪裡能讓她安心?
老夫人無聲一歎,看了眼高燦,“說起來,都是我的錯,是我病急亂投醫,才做了糊塗事。”
“我想著讓你房中添個一兒半女,等有了子嗣,你想何時成親都可以,我也不逼你。”
錦瑟有些意外。
老夫人竟認了這事。
老夫人看了眼錦瑟,語氣溫和,“錦瑟丫鬟起來吧,這事不怪你。”
她是府中地位最高的長輩,豁出去臉麵認下這事,高燦作為小輩,總不好治祖母的罪。
錦瑟心中說不出的沮喪,她是低微的丫鬟,誰會在意她的尊嚴?
高燦見她還敢露出這副表情,心中惱怒。
這次她是被陷害,可那夜的催情香,她也洗不清。
當著眾人的麵冷冷叱道:“怎麼,你還有什麼不滿?”
錦瑟對上他嫌惡的眼神,心中百口莫辯,隻得忍著憋屈,起身行禮退了出去。
有老夫人自毀臉麵認領,這件事便隻能到此為止。
錦瑟回到鬆濤苑,段嬤嬤見她這般模樣,嚇了一跳,“我給姑娘打盆洗臉水來,姑娘先洗了,再塗膏藥。”
放下銅盆後,段嬤嬤忙去找藥。
錦瑟謝過她,忍著疼將臉洗乾淨,正要將今日這引起禍端的衣服換下,門突然被人從外推開。
“嬤嬤,膏藥先放著,等我換了衣裳再用。”
錦瑟以為是段嬤嬤回來了,背對著她柔聲提醒。
身後一陣死寂的沉默,錦瑟狐疑,轉過身,就見高燦站在門口。
陽光從門外照進來,倒映他頎長的身影,兜頭朝她覆來。
錦瑟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抓緊衣襟,“高高你怎怎”
“咳咳”
高燦略移開目光,咳了兩聲:“換好衣服就過來。”
他他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