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對她這個人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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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柏升晚上九點多才回到自己的彆館。

副官告訴他“督軍打了兩個電話,叫您去趟督軍府。”

程柏升“……”

我就不愛去督軍府。

督軍府的床太硬。

他一邊抱怨,一邊麻利披上風氅,出門去了。

趕到督軍府時,盛長裕一個人坐在沙發裡聽無線電,很是無聊的樣子。

“……這麼深更半夜叫我來,有什麼事?”程柏升問。

盛長裕“你送寧禎回去,送了好幾個鐘頭。你跟她扯什麼了?”

“你好奇?”

“你老實交代。”盛長裕點了煙,眼皮不抬。

程柏升“沒聊你。”

“不聊我,你特意把她安排到我眼前去?”盛長裕吐了口煙霧,“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放什麼屁。”

程柏升“聊了你。”

“說內容!”

程柏升如實相告,把盛長裕和老夫人的恩怨,告訴寧禎。

盛長裕懶得拿煙灰缸,長臂伸出去,手指一點,煙灰準確落入玻璃煙灰缸中。

他聽著,眉頭越發緊蹙“你說這些做什麼?”

“她在老宅生活,總會有疑問,她又不是傻子。人最怕‘先入為主’,你是此題的受害者,你最明白。我告訴她,就是怕旁人先說給她聽,誤導了她。”程柏升道。

“她一個外人,不需要知道這些。”盛長裕說。

臉色還好。

程柏升“你家的‘督軍夫人’,算外人?”

見盛長裕沉默,他又問,“你知道她聽了之後,有何感想?”

盛長裕嗤了聲“你把我老底都掀了,叫她看笑話。她自然說些好聽話。寧家的人嘛。”

程柏升“你很了解她,她的確說了很好聽的話。她說,老夫人對你冷暴力。”

“冷暴力?”盛長裕咀嚼這個詞,“哪裡來的洋玩意兒?”

“不留洋也說不出來。”程柏升道。

盛長裕沉默著。

一根煙抽了大半,他按滅在煙灰缸裡“還說了什麼?”

“她還說,你對她沒興趣。”程柏升歎氣,“看她的樣子,很受打擊。”

盛長裕“你沒有添油加醋?”

“你找她來對質,我不怕。她的確這樣講。”

“那是她耳朵有毛病。我說,我對她的過往沒興趣。”盛長裕道。

“對她這個人呢?”

盛長裕“這不是你應該打聽的。”

“她想讓我打聽呢?”程柏升說,“她也許下次會問。”

“我們倆的談話,僅限於我們倆。你要是沒分寸,早點滾。”盛長裕說。

程柏升“我想來的?這個鐘,我該進入夢鄉了。”

兩人不鹹不淡鬥了幾句嘴,程柏升困得眼皮打架,先去睡覺了。

盛長裕一個人獨坐。

他想起了很多往事。

他的母親,在小事上總標榜她公平,對他和弟弟一視同仁;可每每有什麼大事,她的偏心不加掩飾。

他小時候發水痘,一個人在屋子裡,隻一個老媽子陪著他。他發燒,渾身難受,幾次問“我姆媽能來陪我嗎?”

老媽子告訴他“夫人沒發過水痘,她不能來。”

那年他七歲。

沒過幾日,他四歲的弟弟也發水痘,母親沒日沒夜守在他床邊,憂心得憔悴不堪。

那是盛長裕第一次見他母親不修邊幅。

他母親美貌,又是大帥夫人,一直把自己打扮得端莊高雅,很少衣衫皺巴、頭發淩散。

那時候他就想,兩個兒子是不一樣的。

她為什麼不敢承認,她心裡懷疑他不是她的孩子?

她為什麼非要在吃喝這些不值錢的事情上,非要把他對齊弟弟?

如此一來,他指責母親薄情,都成了他的錯。

還有一次,弟弟貪玩去父親的書房,偷了布防圖。

外院的參謀們急瘋了,到處找,盛長裕直接去弟弟的院子尋到了。

可父親說“你弟弟懂什麼?分明是你,偷拿了還嫁禍給他。”

父親要打他,母親不阻攔,也怪他誣陷弟弟。

弟弟反而哭了,說出來是他偷的,還說他從哪裡拿的。

“他隻是不懂事。”母親護著弟弟。

盛長裕挨了兩鞭子,一股子狠勁兒把父親推倒在地。

那時候,他已經知道,拳頭很厲害,可以為他贏得尊重。

不管母親怎麼想,父親確定他是親生血脈,父親不敢拿他怎樣。

盛長裕便放開了手腳,行事越發乖張任性,拚命斂財。

“盜竊”一事後,弟弟生日,母親親手做了雙布鞋。

他看到了。母親乾巴巴解釋“等你生日,姆媽也會做的。”

他生日到了,布鞋也做了,盛長裕拿了剪刀把它絞碎。

母親氣得大哭。而後十幾年,時不時拿出來講,說他太過於自私,會和弟弟爭寵。

盛長裕第一次和她吵架“你就承認,你心裡一直懷疑我。你懷疑我是彆人肚子裡出來的。

你要是承認,往後我還敬你。你不敢承認,你就是怯懦惡毒,彆想安生!”

你可以不愛我,但你能不能彆騙我?

你說實話,叫我死心,往後我們各不相欠!

大鬨的結果,是母親哭訴他想法偏激。

母親大吐苦水,說她絕沒有懷疑,還說兩個兒子她一樣疼。有時候對小兒子好,是因為他更年幼,需要照顧。

有沒有,她自己知道,傭人們都知道,她隻騙盛長裕。

父親關了他七天禁閉。

而後那些年,他會為母親偶然的善意而感動,又恨自己軟弱;他恨母親,卻又一生都在追逐她的愛。

他想讓母親高看一眼,又恨她總輕飄飄否定他的成就。

很多知道內情的人,勸他看開,隻兩個人沒有這樣勸過,一個是他的恩師姚劭,一個是他摯友程柏升。

程柏升有兩個姐姐、一個妹妹,是他父母唯一的兒子。他得到太多的愛,可他並沒有叫盛長裕“彆較勁”。

程柏升會說“這不是你的錯。作為父母,他們是泉眼。他們不先冒出汩汩泉水給你,憑什麼叫你反哺?”

盛長裕沒有得到愛與尊重,又如何去反饋?

他一個人在書房坐到了半夜。

往事如潮水,將他淹沒。

他恨極了母親為了彰顯愛他,塞給他的小禮物那雙布鞋、那些不值錢的問候,以及,一個正室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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