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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自家生產隊的賬上有多少錢,各家都清楚,真要是狠下心請謝虎山幫忙也不用指標去買自行車,一家買一輛,也能買得起。
隻是沒必要去爭這口氣,因為把錢都花沒了,來年隊裡種地的種子化肥可就沒什麼活錢可以周轉了,對大夥來說,自行車可以暫時沒有,但糧食和錢必須在隊裡,那樣讓大夥心裡覺得踏實。
隻是沒過多久,這種踏實就被謝虎山給打破了,大夥也沒想到,他給三隊各家買大鐵驢自行車還有一環套一環的後續計劃。
那就是謝虎山鼓勵三隊的社員在這段農閒期,騎著這玩意以生產隊的名義去搞點兒副業,本錢生產隊裡出,掙到錢三七分,掙不到錢反而賠本,從隊裡的分紅慢慢扣。
謝虎山剛開始忽悠的時候,三隊的社員一致搖腦袋瓜子,他們對謝虎山登門鼓勵時的反應幾乎如出一轍
“不行不行,虎三兒,我們都是土裡刨食的農民,哪會搞什麼副業,要是有你這腦袋瓜子,那早就出息了!”
大夥的心思謝虎山明白,不怕掙到錢,就怕掙不到錢,反而欠了隊裡的錢,所以不如乾脆謝虎山說什麼他們都不參與,白得一個自行車就完了。
謝虎山早就想好了大夥的顧慮,喊來了陳大喜,吳栓子,王衝,在三隊隊部當著三隊全體老少爺們的麵,給了他們一人一百塊錢,仨大小夥子也不廢話,接過錢收好之後,蹬著大鐵驢,大冬天就消失在了中坪的村道上。
“麻子叔,大喜他們仨有我這腦袋瓜子嗎?”謝虎山對陳大麻子問道。
陳大麻子再喜歡兒子,這時候也不能吹捧,果斷搖頭“他們仨的腦仁兒加一塊都沒你謝虎三兒掏出的一塊耳痰大,你這腦袋要是好好念書,說不定都能考上中專,他們哪能跟你比,大喜算數超過十,那都得掰樹枝慢慢數。”
“那咱們就看看,這三個算賬都要掰樹枝的人能不能搞副業。”謝虎山對著大夥大聲說道“看看搞副業,需不需要有考大學的本事。”
三天後,陳大喜三人馱著一大堆海貨回來了。
堯山是沿海地區,但浭陽縣轄區並不沿海,這三個貨在謝虎山的提點和授意下,結伴騎了小二百裡地,拿著謝虎山給他們的副業款和介紹信,去外縣的沿海地區生產隊批發了一批蝦皮,海米,帶魚等海貨。
仨人回隊部,都沒來得及卸車入倉庫,等到開集的時候把這些海貨拿到農村集市上去擺攤,直接就被得到消息的大隊社員們內部消化了。
這年頭,內陸地區的農民想吃點兒海貨不太容易,而沿海地區的漁民想掙點錢也不太容易。
堯山雖然沿海有公社指著海為生,但打撈出來的優質水產優先滿足國家收購,跟他們種地的農民交公糧一樣,價格是國家說了算,根本輪不著漁民自己作主。
好不容易滿足了國家的份額,剩下的歸生產隊處置,都是漁民,沒有什麼騾馬大車,趕集售賣最多不超過三五十裡,三五十裡地內那都是靠海,家家都不缺這點兒東西,根本賣不上價格。
拿中坪舉例子,中坪大隊的農民想要吃點兒海貨,要麼去公社供銷社買那些優先供應縣裡,對農民限量供應的次等貨,要麼就隻能指望大隊有跑遠道又恰好去沿海地區的車把式順路帶回來點兒,回家的時候各家勻一勻,嘗點兒海味。
而且這裡說的海貨,不是龍蝦,鮑魚,螃蟹那些名貴海鮮,那些水產農民連想都不敢想。
他們能從供銷社限量買到的海鮮是指乾蝦皮,乾海米,凍帶魚,凍鮁魚這種東西,偶爾夏天能買到點兒指甲蓋大小的蛤蜊,蚶子,那都算是撞了大運。
陳大喜他們三個,用三百塊錢當本錢,馱回來一百斤帶魚,四百斤渤海乾蝦皮,三百斤小粒紅尾海米。
大夥跟他們買的時候,是按照供銷社的價格付錢,供銷社那些垃圾貨跟三人馱回來的品質根本沒法比,用供銷社的價來買這些海貨,明顯是占了大便宜。
一斤帶魚兩毛四分錢,蝦皮三毛一分錢,海米四毛八分錢。
可是即便如此,最後謝虎山當著眾人一算賬,扣除三百塊本錢,三人剛好賺回來一百塊錢,三隊拿走三十塊,三個人平分七十塊,每人到手二十三塊三毛三。
當時三隊在場看熱鬨的人就炸了!
仨人連去帶回,一共用了不到三天的時間,三天功夫就掙二十多塊錢?
有那腦子靈活的,已經算出來,如果按月算,陳大喜,吳栓子他們三個,能掙兩百多塊。
這買賣給個縣長都不能換啊,因為縣長撐死也就三五十塊的月工資。
陳大麻子就差當著大夥把兒子拽回家裡去,拿改錐鉗子把兒子的腦袋打開,看看裡麵是不是換了餡兒,自己兒子這愣勁,愣是能做買賣掙到錢?
沒兩天,全大隊都知道了生產三隊三個傻小子都能馱海貨回來掙錢的事。
都沒用謝虎山再廢話,吳栓子再想去馱海貨的時候,旁邊有六七個三隊的人開口,也要從隊裡拿本錢,跟著去馱。
雖然吳栓子為了讓這些跟自己搶生意的人打消念頭,表示非常辛苦,路上為了省錢,沒住大車店,路過人家大隊的時候用點兒蝦皮當人情,換在對方的隊部或者農具房窩一宿,吃的也是自己帶的涼乾糧。
但這顯然無法打消大夥搞副業的熱情,第二次去了八個人,陳大喜沒有去,換成了陳大麻子,八個人仍舊馱回來一堆海貨,隻是這次大隊內部消化不掉,開始趕集擺攤。
生意仍然不錯,往往剛開集沒多久,就能把攤位上的貨賣乾淨,八個人帶回來的貨,三天大集就賣沒了。
讓謝虎山沒想到的是,這次陳大麻子主動找到自己“虎三兒,我的三隊隊長大領導,彆整大鐵驢馱了,咱整兩輛拖拉機開過去,或者隊裡的大車跟著去幾輛,多買點兒,趕在年前這一陣,肯定都能賣掉!”
而且其他七個人與陳大麻子擁有類似看法,都認為這副業可以擴大。
“行,但是公事得公辦,之前隊裡開信,你們自己騎自行車去馱,是分三成,現在如果需要隊裡安排大車,或者協調大隊那些拖拉機,費用得從你們那七成裡麵扣,這事咱們講理吧?”謝虎山沒有上來就一口回絕,怕打消他們的熱情,但也不能瞧著他們一副看見便宜就不要命的勁頭豁出去,於是說需要加錢。
“咱給隊裡搞副業……這……隊裡還管我們加錢……”陳大麻子有些猶豫“加多少?”
“冬天正是牲口養膘歇力備春耕的時候,一頭牲口一天十塊錢,拖拉機三十塊錢。”
“好家夥,你這……啥牲口這麼貴,再說,那西山拉石頭喝油的拖拉機一趟也才六七塊錢。”
“還沒說完呢,車把式和司機的吃住開銷,也得你們出錢,再有,我代表隊裡給大夥墊付本錢,每人限額一百,伱們幾個人的本錢加一起,夠雇幾輛車的?”
“打住,不雇了。”陳大麻子斬釘截鐵的說道“你這屬於是把大夥興頭勾起來之後,又開始打擊大夥搞副業的熱情嘛!”
謝虎山笑了起來“麻子叔可以啊,出去一趟不一樣了,都會整兩句了?沒說錯,我就是打擊你們熱情,因為我覺得你們說這事不靠譜,所以我就不準備出錢,你們要接著騎自行車馱海貨,我就接著出錢,隊裡也得有隊裡的考慮,不能啥都支持,覺得好的副業思路,隊裡支持,不好的,隊裡不反對你們自己去搞,但一定會把醜話和條件和今天一樣,說在前麵。”
“虎三兒,你腦子好使,你就說陳大麻子這事怎麼就不靠譜了,你也看到了,三天就賣完了,這買賣能乾,大車過去多運點兒……”一個社員在旁邊問道。
“我就說一件事,我用大車運,還要你們乾嘛?沒問問大喜和栓子他們,這主意誰給他們出的?”謝虎山拿起香煙點燃,看向被自己一句話問住的幾人。
幾人的表情有些複雜,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確實,如果生產隊安排大車,還用他們乾啥,直接就讓車把式趕著車以生產隊的名義去批發,再回來交給社員負責趕集售賣就行,還扯什麼三七分成,給社員工分,收入全歸隊裡大夥也沒話說。
“想明白沒有?”謝虎山笑嗬嗬的跟幾個人問道。
其他幾個人都茫然搖搖頭,陳大麻子盯著謝虎山,若有所思“明白點兒,沒太明白,我回去再琢磨琢磨。”
第二天,掛著黑眼圈的陳大麻子又來了隊部,一屁股坐謝虎山對麵
“我想明白了,蝦皮海米這玩意不是大米白麵,誰家買兩斤蝦皮,也不是當零食吃,那隻有做飯的時候捏幾個用來調調味道,屬於調味品,現在賣的快,是大夥老長時間沒見過好東西,都拿錢買,等家裡有了,少說也得一兩個月不買,萬一賣不出去,一堆海貨拖到農忙或者天一熱,那就算徹底完蛋。”
“大概是這個意思,不過真想安排大車或者拖拉機去收一車貨回來也不是不行。”
“燕京,去燕京賣,燕京也不靠海,老百姓肯定也買不著啥正經好蝦皮,有好東西肯定都是各大工廠或者領導們優先,我想帶幾個人再去馱點兒回來,然後回來收拾收拾,騎著鐵驢去燕京賣幾天,應該能賣的比這邊價高點兒。”
“是不是步子邁的稍微有點大,我尋思不如先去縣裡賣點,見見世麵,你這直接就給自己安排出省了?”
“我仨兒子,現在就大喜有套房子,還沒刷牆,啥正經大件都還沒添置,倆小子一個十四,一個十一,那都是等著啃我骨頭喝我血的小崽子,我不想轍,啥時候能給他們都娶上媳婦,給老陳家開枝散葉?”
陳大麻子帶著大喜,還有十幾個膽子大些的社員站出來,結伴騎著大鐵驢一起馱了些海貨回來,又擔心萬一燕京老百姓不缺蝦皮,又在各家湊了幾捆旱煙葉,還有就是各家夏天時用各種玻璃瓶子醃製的西紅柿醬,醃黃瓜,醬疙瘩。
之前這些人去馱海貨時,謝虎山沒什麼反應,可是陳大麻子帶著他們去燕京,謝虎山就差跟送閨女出嫁一樣叮囑了。
因為裡麵就有陳大麻子和另一個中年人跟著公社買機器添置農具時出過遠門,大多數人活了二三十年,連堯山甚至浭陽都沒出去過。
謝虎山仔細認真的告訴他們,他們如果遇到人抓投機倒把,千萬彆怕,因為有的孫子是故意嚇唬外地人騙錢,遇到問題,一定要主動先說找警察解決,彆聽任何人說私了。
見到警察,大大方方交待是生產隊讓你們來賣的,不是你們的個人行為,身上揣的介紹信證明信必須給警察看,不能隨便給盤問的人看,防止他們撕掉誣陷。
如果再被抓,記住去燕京火車站裝卸隊去找叫程花子的人,那是咱們中坪膠印廠副廠長,讓他出麵找警察溝通。
本來韓紅兵提出他跟著一起去一趟,謝虎山沒同意,堅持讓他們自己去。
一趟遠門,有導遊和沒導遊,區彆非常大。
這十幾號人,自己打聽路怎麼走,自己打聽去哪個大車店投宿,自己研究該去哪賣這些貨,就這麼去了兩個多禮拜,期間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那段時間,馬老五才覺得謝虎山這犢子也是個人,不是個牲口,他經常一個人在隊部坐到很晚,每天都派人去郵局問有沒有燕京來的信。
結果十幾個人,騎著鐵路平安回來了,回來時,不算上交給生產隊的三成利潤,每個人最終到手大概七十多塊。
對謝虎山而言,這些人掙錢多少並不重要,最主要的是平安回來,還有就是,這些人的腦子出去一趟就開竅了。
這十幾個人回來的時候沒有空著車,滴水成冰的冬天騎著大鐵驢頭上呼呼冒熱汗,每輛大鐵驢後托架左右都加掛了兩個木頭筐,筐裡裝著他們用賣貨掙得錢跟燕京胡同百姓收來的一堆衣服鞋帽之類的二手貨。
無論是自家穿戴還是轉賣給街坊鄰居,都用得上。
謝虎山都不用和他們打招呼,就能看出他們的變化。
見過世麵,和一直窩在中坪,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一群人坐在隊部裡烤火時,跟三隊聞訊趕來的大夥聊天時那種自信掩蓋不住。
一群人傳看著陳大麻子他們在燕京**的留念合照,嘴裡嘖嘖出聲,試探的開口問道
“我說,燕京看著真氣派,那邊人比咱們都得闊氣不少吧,這大城門樓子,要不人家能當首都呢?”
從燕京回來的陳大麻子此時嘴裡叼著煙,不屑的撇撇嘴
“闊氣什麼呀,那地方的人比咱們強不了哪去,我沒去之前,也尋思燕京人天天吃精米白麵呢,鬨半天買帶魚也跟咱們一樣劃價,好家夥,那老太太,恨不得三厘五厘的跟我砍價,咱們趕集差個三分兩分也就高高手了。”
“那邊人不行?”旁邊的社員好奇的問道。
陳大麻子搖搖頭“不行!跟沒見過錢似的,那老太太,一手攥著帶魚不撒手,一手遞過來的錢比之前說的價少二分,不賣給她還不行,旁邊一群人還幫腔,賣給她得了,賣給她得了,要不是這些人嘴巴厲害,會說話,我肯定不能賣。”
“他們說什麼了?”
陳大麻子歎口氣“燕京人那嘴皮子真利索,知道誇我肯定不好使,誇旁邊的大喜,呦,您兒子吧?長得真喜慶,這小夥不得姑娘排著隊找上門相親?多來幾回,大娘沒準哪天遇到配得上你的,給你物色一個!你聽聽,這話說出來,我還好意思跟她爭這三分五分的岔頭嗎?”
“看這意思也都是沒啥錢的普通老百姓,估計也就住的比咱們強點了,好歹是首都,**就在那,不說跟國家領導們住一個樓,房子也不能差的了,不是高樓那也得是帶院子的大瓦房。”
“拉倒吧,**是好,那也不能人人住**,就燕京那地方,全是胡同,外地狗去了都得轉暈了,住的一個院子裡好幾戶人家,我們幾個第一次去東四,說好分開賣,一人一條胡同吆喝,結果上午去的,天快傍黑都沒找著大喜四個,最後廢了血勁才找回來,也不知道大喜他們怎麼轉悠的,從東四跑到西單去了,彆說,賣的比我們好,馱的那點兒海米讓西單幾家包子鋪給包圓了。”
就是陳大麻子等人的燕京一行,徹底讓三隊的風氣變了,之前有那些保守,說風涼話的,此時也都轉了性子,家裡的大鐵驢也不再留著過年串親戚再用,不是找人一塊去馱海貨,就是搭幫趕集賣海貨,副業搞的熱火朝天。
然後陳大麻子真租了一輛拖拉機,拉著海貨去了燕京,這次有拖拉機,去了一個禮拜,回來時,除了口袋裡的錢,拖拉機車鬥裡還裝了很多舊家具舊貨。
後來程雲飛過來浭陽提貨時,還特意跟謝虎山笑著說起了這件事,說這些堯山農民出現在燕京的兩個多禮拜,讓燕京的老百姓喜聞樂見。
也讓早在建國時就已經在燕京各處胡同巷口消失的一個稱呼又被燕京人重新提起“直隸老趕。”
這是一個既親切又帶有歧視的稱呼,燕京人過去把直隸省進京做買賣或者投親的人稱為“老趕”,過去農民總是搭順路的牲口車進城,幾個人雙手抱著腿縮在大車上,揚著脖子儘量躲避路上飛揚的灰土,進了京城看到繁華場麵,嘴裡不斷發出方言的“喔嗬”聲。
故此也被燕京人調侃“直隸老趕,伸脖坐車,進了京城,隻會喔嗬。”
這次順口溜變成了“直隸老趕,撅腚蹬車,進了京城,隻會喔嗬。”
而且程雲飛說這些人雖然就在燕京轉悠了兩個禮拜,可是燕京胡同的老百姓們還挺想他們,因為早在民國那會兒,走街串巷賣便宜貨的,有一大半都是直隸過去的老趕。
如今大夥紛紛感慨,國家早該開放,直隸老趕來了,燕京的大夥就又能買上便宜貨了。
之前沒人給大喜提親,都覺得他家裡窮,人口多,又都是半大小子,掙不多少工分,姑娘嫁過來得跟著受累,現在陳大麻子兩趟燕京一去,燕京拉來的舊電匣子,舊家具朝大喜的房子裡一塞,媒婆立馬開始登門。
恨不得都知道陳大麻子這夥人去燕京掙到了錢。
“蝦皮還得囤呐,隊長,這錢得咱們隊裡掏吧?”陳大麻子回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找謝虎山,要求繼續加大力度弄海貨。
因為他發現燕京人吃飯叼,除了蝦皮一種吃法,人家那邊還想要鹵蝦油和蝦醬,這原材料正好是蝦皮,如果弄一批蝦皮,回來搞個蝦醬作坊長期賣去燕京那邊,這副業不就搞起來了嘛!
陳大麻子主動請纓,擔任蝦醬作坊的負責人,隻要隊裡按照軋鋼廠的待遇對待他,掙到錢,他這個蝦醬作坊負責人自己得一成。
謝虎山答應了,陳大麻子老小子樂得跟什麼一樣,據說回去就把幾個媒婆請走,說大喜歲數小,準備再過一年再說對象。
那邊陳大麻子正興衝衝拿著隊裡撥得錢去為了蝦醬作坊奔走時,謝虎山則被喊去了隊部開會接受其他生產隊的隊長批判。
反正負責傳話的大隊會計楊雙喜是這麼對謝虎山說的。
搞得三隊社員還有些緊張兮兮,如今最為擁護謝虎山的陳大麻子和王瘸子特意招呼著七八個老少爺們跟著謝虎山一起去了隊部。
不過他們不打算跟著謝虎山一起進去,他們遠遠蹲在供銷社大廳裡避風,讓謝虎山發現苗頭不對隨時吼一聲,那時節他們就衝進去把謝虎山從裡麵搶出來,然後喊上三隊大夥,與其他十八個生產隊來一場冬日火並。
反正是農閒,下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打一架剛好讓大夥知道,三隊改朝換代了,不是之前馬老五那個好說話的受氣包當家。
用陳大麻子的話說,誰擋著謝虎山帶大夥賺錢誰就是人民公敵,彆說韓老狗要批判虎三兒,公社書記尹千峰今天敢說謝虎山辦得不對,公社給他拆了搬回去當劈柴燒。
謝虎山說不用,韓老狗收拾自己用不著特意派人送信給自己做準備,奈何三隊群眾如今對他非常滿意,擔心反對派像白俄女特務試圖暗殺列寧一樣暗殺他。
大隊部今天的氣氛也很不錯,比起三隊的隊部差不了多少,連他在內,十九個生產隊長都在場,但並沒有出現劍拔弩張,一群人大肆指責謝虎山不乾人事,帶著三隊偷偷先富起來的局麵。
隊部夥房今天難得燒了大鍋,兩個女生產隊長正麻利的圍著熱氣騰騰的大鍋貼白菜蝦皮餡的玉米餑餑。
有人抱來柴火,有人蹲著燒火,兩個大號鋁盆放在灶台上,一盆是準備好的玉米麵,一盆是點了香油的菜餡,兩個女人挽著袖口圍在鍋沿前,左手抓一塊玉米捏成凹形,右手擓一勺餡開始捏合,隨後貼在鍋裡。
“六嬸,楊叔不是說要批判我嗎?咋的,批判前讓我先吃頓飽飯?”謝虎山湊在鍋台前聞了聞香味,笑著跟包餑餑的女隊長問道。
“去去去,彆在夥房這兒礙事,屋等著吃去。”女隊長用胳膊肘碰了碰謝虎山,嘴裡笑著驅趕道
“你小子,一天天的,就給我們惹事吧,這麼多年好好的生產隊長當著,結果你當了隊長,我們隊裡的社員隔三岔五就要鬨起義,十八個生產隊長,都快因為你下台了。”
謝虎山回到隊部大屋,看向正托著煙袋跟一個隊長下象棋的韓老狗“二大爺,什麼意思?”
“還啥意思,你三隊這麼整,其他十八個生產隊的隊長還怎麼當?大夥不是你,沒長你那腦袋瓜子,但是手底下的社員們可不管隊長長沒長你那腦袋,就想跟三隊一樣吃肉。”韓老狗還沒說話,楊雙喜抱著一摞借來的碗筷從外麵走進來,放下之後,哈著凍的冰涼的兩隻手說道
“今天十八個隊長湊的糧食和柴火,弄頓像樣飯菜,借大隊名義喊你來吃飯,禮賢下士,問問這事怎麼辦,是逼著他們撂挑子,把擔子都交給你,還是你給他們出出主意,先說好,光吃飯不出主意,這十八個隊長可商量好了,你怎麼吃進去,怎麼給你打的吐出來。”
韓老狗把煙袋從嘴裡取下來“看明白了吧,跟評書裡說的一樣,十八家反王,說反就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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