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不疼?應該有點疼,不過哥們你得再克服一下,忍一忍,就差最後這一哆嗦了。”謝虎山攬著外麵罩了一件軍大衣,除了臉色蒼白之外看不出其他異常的付闖,臉貼著臉,輕聲叮囑道:
“實在忍不住,我還有個主意,我聽說疼痛能轉移,就是其他地方再來一下狠的,你現在這塊疼的,就不覺得疼了,你在自己身上挑個地方,我幫你再來一下狠的?”
“大哥,真是這裡,我肯定不敢騙你。”付闖指著一處乾部病房,虛弱的說道,看向謝虎山的目光滿是畏懼。
他在浭陽縣城內這幾年也算是有名的流氓兼衙內,能讓堯山之前大名鼎鼎徐閻王的兒子來浭陽都要跟他打招呼,靠的可不光是父輩關係,而是他在浭陽縣,那也算是年輕一代能呼風喚雨的角色。
可他在浭陽地頭混了這麼久,真沒見過謝虎山這種玩法。
他是混麵兒,謝虎山是玩命。
玩他自己的命,也玩彆人的命。
人命在這種人眼裡真就跟草芥一樣,哪個流氓地痞動手之前不打聽打聽對方來曆,放兩句狠話?
他沒有,上來就捅,捅完再讓你聽他的安排。
此時那把軍刺還在他肚子裡揣著呢,估計都已經該被他的腸子肚子給捂熱乎了。
付闖給謝虎山提醒過,說如果自己失血過多死了,謝虎山就要挨槍子,如果謝虎山放他一馬,他可以當這事沒發生過,絕對不報案。
結果謝虎山的態度是,挨一軍刺隻要不自己瞎拔,且死不了呢,讓他踏實忍著。
如果付闖沒幫自己找著徐俊生,謝虎山保證讓他全家先挨槍子,至於挨完槍子要是還能報案,算他付闖一家命硬。
“那咱們進去。”聽到付闖的保證,謝虎山攬著付闖推開病房的門,門推開時,謝虎山嘴裡嘖嘖出聲:“乾部病房的規格確實不一樣。”
諾大房間內隻有一張病床,房頂吊著熒光燈管,旁邊是一套組合型沙發構成的休憩區,角落單獨設計了一個護士值班座位。
房間內此時隻有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之前被謝虎山塞進車裡的青年,此時鼻青臉腫躺在病床上,旁邊的座位上則坐著一個中年婦女,手裡正削著蘋果,嘴裡和青年說著話:
“你怎麼那麼不懂事呢,你爸都快氣死了,一輩子沒讓人擠兌過,你偏偏臨他退下來鬨出這麼一檔子事,多少……”
“付闖,你怎麼還特意過來了?”門推開,兩人都看向房門方向,打量走在前麵的付闖,對後麵的謝虎山並沒有留意,因為謝虎山的站位再加上低著頭,看起來就像是付闖的跟班。
徐俊生看到付闖推門進來,有些錯愕,他和付闖關係雖然不錯,但還真沒到這份上,再說,付闖也算是懂事的人,他該知道自己吃了這麼大一個虧,現在肯定沒心情跟他們扯淡。
聽到徐俊生的發問,付闖滿臉苦澀,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謝虎山已經抬起頭看向床上的徐俊生:“小衙內,我代表農民同誌和鐵路工人同誌來看望看望你,辛苦付闖親自幫忙帶路。”
“你他媽是中坪虎三兒!”徐俊生看到謝虎山臉色大變,從床上順勢就要坐起來,手去夠自己的枕頭。
“時間寶貴,咱們就彆整那套虛詞客氣了。”謝虎山一腳把旁邊見機不妙起身要去喊人的中年婦女踢翻在地,隨後左手掀開床上的被子,露出徐俊生穿著病號服的身體,右手手槍頂在徐俊生的左腿膝蓋上,沒有任何遲疑,乾脆利落的扣動扳機!
“砰!”一聲槍響。
甚至不等慘叫出聲,第二槍已經又打在徐俊生右腿膝蓋上!
“下回彆撒謊騙人,不是每回都有我這樣樂於做好人成全人的好人,下半輩子坐輪椅好好享福時,要時刻想著是我的功勞。”謝虎山打完之後,從對方枕頭下麵取出一把五四式手槍,彆在自己腰間轉身朝外就走:
“小衙內,彆想著再跟我作對,今天我能打斷你兩條腿,明天就能殺你全家,哥們是無產階級,光著腳呢。”
身後,婦女哭天搶地的抱住在病床上慘叫的徐俊生,隨後看著滿床鮮血,一翻白眼昏死了過去。
謝虎山剛打開房門,就看到大喬跟之前開車帶自己走的那名公安領導拎著看病人的禮物在護士的陪同下走來。
剛剛槍聲的動靜不小,那名公安反應很快,聽到槍響,馬上示意大喬和護士在遠處停步,隨後自己箭步衝到站在病房門外,謝虎山剛一開門,他手裡的槍就直接頂在了謝虎山的太陽穴處:
“舉起手!彆亂動!”
謝虎山慢慢舉起雙手,對方老練的從他身上把兩把手槍搜走,確定沒了其他家夥,這才一個利落的背銬把謝虎山製住。
看到謝虎山,額頭還包著紗布的大喬嚇得把手裡的水果都扔了:
“臥槽!你怎麼在這兒!桃子沒告訴你這事平了嗎!”
“誰告訴你和親賠禮叫平事的?”謝虎山臉上一副事情敗露的灰敗神色,但其實他袖口藏了一把手銬鑰匙,就是防著被人銬住不好脫身,所以心裡並不慌,想著找機會趁人不注意打開銬子再走人,此時嘴裡故作忿忿的說道:
“你跟他結婚,我媳婦給他道歉,這事這麼平,我怎麼可能痛快?”
此時公安已經從病房轉了一圈出來,對大喬說道:“開了兩槍,都打在膝蓋骨上,姓徐的真殘了,神仙也救不了。”
“哪個爹告訴你我要跟他結婚平事的?”聽到公安的話,大喬一臉絕望,她站到謝虎山麵前,指著謝虎山的腦門罵道:
“你知不知道你媳婦和我為了處理我惹出來的麻煩,費了多大功夫,一天一夜沒合眼,才逼著姓徐的給我賠禮道歉,捏鼻子認了你妹夫宋鐵生那頓打不追究,保住宋鐵生的工作?”
謝虎山一聽話頭不對,有些錯愕:“不是你嫁給裡麵那小衙內,我媳婦替我道歉賠錢這一套?”
“我要願意嫁給他我不早嫁了?我救你妹夫也犯不上跟這麼個東西睡覺吧?姑奶奶就這麼不值錢?”大喬氣的有些喘不上氣,拉開門看看裡麵的畫麵,隨後退出來對著靠牆站好的謝虎山罵道:
“謝虎山,我是嘴賤,因為提你的名字害得你妹夫幫我出頭惹了麻煩,可我自己把事平了,也保住了你妹夫的工作,對方跟我保證絕不追究,我這才拎點水果過來瞧瞧他,結果你他媽拿著槍把人給打殘了?”
謝虎山咂咂嘴,轉移了話題:“哎,那這事怎麼平的?”
“……”大喬用手指著自己,對謝虎山說道:“我!我他媽現在是你媳婦!你媳婦和我用了一天一夜,把咱倆的手續都辦好了,你歲數都在公社和大隊改好了,咱倆的結婚證現在都是在我和桃子手裡一人一份,明白嗎,國家承認的合法夫妻!”
“等於宋鐵生打他不算辦錯事,姓徐的就是對你媳婦耍流氓,欺負他嫂子,所以宋鐵生打他占理,他要繼續鬨,那就公事公辦,我咬死他耍流氓,堯山告不了他,姑奶奶拿著結婚證去燕京告禦狀!”
“所以這小子才慫了,說那就互不追究,他不追究鐵生打他這事,我也不追究他耍流氓這事,這件事徹底揭過去,我尋思年後趕在你和桃子結婚之前,再悄悄把離婚手續一辦,人不知鬼不覺,就算完事。”
聽完大喬怒氣衝衝的說出倆女人的平事手段,謝虎山倒吸一口冷氣,他作為一個男人,還真想不出這麼下三濫的陰招。
怪不得古人一直說論狠毒,還得是老娘們。
這招毒啊,也不知道是桃子還是大喬想出來的,宋鐵生說看見徐俊生調戲自己嫂子,那就讓大喬從法律層麵真成他嫂子,徐俊生彆再想說他跟大喬是戀愛關係,畢竟現在謝虎山和大喬有證,你他媽跟有婦之夫談戀愛,在這個年代也是流氓罪,通奸罪。
尤其是大喬不承認的情況下,那就更坐實徐俊生的罪名。
倆娘們就是靠這一點,把對方擠兌住了。
甭問呐,給自己改歲數發結婚證的操作,肯定是老楊親手辦的,他要用公章,尹千峰和韓老狗都不會起疑。
怪不得自己不問,老楊和桃子也沒跟自己主動說呢,這事辦的確實不太好拿出來說……但確實好用。
這個年代,隻要女人拉得下臉說男人對自己耍流氓,沒證據都能判了對方。
自己還一直想著匹夫一怒然後去當港商,結果倆婦女用潑皮的方法就把事給平了,按照大喬的話,主要是這樣能保住宋鐵生不受影響。
本來是想給宋鐵生出口惡氣,哪知自己這已經不算報仇,屬於是給徐俊生造成了二次傷害。
第一次被大喬和桃子強按著頭和解,第二次又被自己乾廢了兩條腿。
這事乾的,雖然占理,可也有點兒太欺負人了……
“姨奶,我有點兒草率了。”謝虎山小聲說道:
“腦袋的傷還疼不,不行你給我來兩下出出氣,我一想你嘴賤給我惹麻煩,沒控製住火,我要知道你辦出這麼不是人的事,打死我也不敢跟您動手。”
“本來完了,你現在又給人家兩槍!謝大悶兒,你腦子怎麼想的,噢,女人平事就非得是跟人結婚睡覺崩鍋那一套,我們女人就不能把整件事辦漂亮?我要知道你乾出這事,我白天就不能讓你打我那兩下!之前我還看你挺順眼,現在怎麼看你那麼der呢!尤其你還他媽瞧不起女人!”大喬氣得扭過臉去。
“闖哥,你也是太衝動,我當初犯渾的時候你怎麼不開導我兩句呢,這誤會主要是你引起的……”謝虎山被大喬罵的一點脾氣都沒有,低下腦袋不敢反駁,剛好付闖從旁邊吃力走出來,想要找護士把軍刺拔出來包紮傷口,看到付闖出來,謝虎山頓時把牢騷都發在了付闖身上。
付闖整個人都聽傻了,我太衝動?我不開導你?我一肚子血都快流乾了,腸子如果不是被軍刺堵著都要流出來了……
我他媽一路上沒閒著,一直開導你來著,結果你他媽拿我全家的命嚇唬我啊?
“這事鬨的……不行回頭小衙內出院之後,我出錢給你做副拐啊?我們大隊有好木匠……”謝虎山被銬著手銬,探頭朝病房裡張望,對被幾個護士包圍的徐俊生滿是歉意說道:
“我以為你把我兄弟收拾一頓,他前途毀了,完了你還能心安理得睡著大姑娘,聽著我媳婦道歉,所以一時衝動,心裡有些憋不住火,哪成想現在才弄明白,感情反過來了,要不我說還得是乾部子弟呀,涵養好,能憋得住火,我農村粗人沒辦法跟徐公子你比境界,誰能想到你服軟了,我早知道你服軟,剛才不能那態度,付闖帶來我的,他負主要責任。”
“還他媽貧呢,你是真不怕死是嗎?”大喬氣得直跺腳:“你他媽當你在七瓷廠打架呢,姓徐的他爸是誰你知道嗎?”
“廢話,我就是知道才來的。”謝虎山聽大喬罵了半天,臉上本來一直陪著笑,可是大喬一直罵,他臉上也沒了輕佻笑容,繃起臉說道:
“行了行了,我的姨奶,教訓兩句過過癮就行了,再跟我帶臟字,我可不認你這個長輩了。”
“燕妮,我把他帶回秦榆市吧,之前雖然平了,但現在這又有了變數,加上徐信夫如今在堯山的能量還不小,而且老爺子也說徐信夫根子硬,把人留下來怕是會被打擊報複。”公安此時走出來對大喬說道。
“他敢打擊報複!打就打了,反正我倆還沒離婚,就說因為姓徐的對我耍流氓,我丈夫心中不滿,自己報仇!不止他報仇,我還要去燕京告禦狀,告堯山領導的兒子無法無天,非禮我,摸我一下白摸了,摸一下換他挨兩槍,過分嗎?”大喬聽完對方的話,眉眼一挑,嘴裡說道:
“事都已經到這地步了,就還得扣死他對我一個已婚婦女耍流氓的帽子,他要敢報案抓人,我就接著告他,死也是死謝虎山,大不了我就說被姓徐的糟蹋了,換姓徐的給謝虎山陪葬!”
謝虎山在旁邊聽得連連點頭,嘴裡補充道:“不過分,不過分,咱都是講理的人家,你多俊呐,我要是你爺們,誰摸你一下,我都得拿機關槍突突了他們一家子,所以我這事辦的一點兒都不過分。”
“還有,這種打官司的事花倆錢打點也行,缺錢找桃子拿,這種事,哪怕花點錢呢,不丟人,順便再加點兒彆的事,整點兒國家愛聽的事宣傳宣傳,你現在不是中坪媳婦嗎,中坪有兩個烈士被衙內他爸整成叛徒了,骨灰都被從烈士陵園挖出去了,得讓國家聽完不收拾他兒子,也得收拾他……”
“你先去秦榆市呆幾天。”大喬看向謝虎山,沒好氣的說道:“我爸在秦榆市負責替國家打魚,關那邊起碼不用擔心裡麵有人收拾你。”
謝虎山手慢慢撚著手銬鑰匙,嘴裡發問,實則背著的雙手已經開始解銬子:“合適嗎?要不我還是自己跑吧。”
“你能跑哪去,再說,有什麼不合適的,他要知道你崩了徐俊生,能看你順眼不少,你要崩了徐信夫,他能放鞭炮,姓徐的當年差點坑死他,也就我媽不是人,還想著跟姓徐的搞好關係,讓我跟他兒子處對象。”大喬嘴裡說道。
謝虎山說道:
“那你要不把我放了,我去給老徐再來兩槍,湊個徐家父子局,讓你爸更開心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