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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腸案 第12章:給死去的女兒留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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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跟著李長福進了屋,李未未的母親給我們衝泡了當地的茶葉。

是一種紅茶,很苦很粗糙,我看網上賣的好像就不到十塊一斤,都沒有固定的名字。

就帶這個統稱,叫什麼臨城大葉子,安平大葉子。

我抿了一口就沒再喝,這茶我隻是小時候跟著爺爺奶奶喝過,長大後就喝不慣了。

李長福從一旁拉著簾子的裡間裡,一頓翻找,拿了兩包沒拆包的香煙出來。

是小蘇,二十來塊錢一盒。

在我們這邊鄉下,多數是用作喜煙,因為包裝是大紅色,價格也正好合適。

所以他這肯定是平時沒舍得抽的,見有客人到訪這才會拿出來。

他給我讓了一根,我呢就在師姐的白眼下接了過來。

按理說我是不應該接的,但我又不想讓老兩口覺得我們有多麼見外。

煙點上,我就看著門口問了一句:

“你家裡這門是怎麼了?我看怎麼都開著一扇,還都拿東西頂著?”

李長福低頭歎氣沒講話,他老伴立馬就歪著頭抹起了眼淚:

“這不是怕,怕門都關了,未未的魂回來了,進不來家嘛。”

“未未出事後,他爹就天天大半夜出去,拿著黃紙沿路燒啊,就是想給未未的魂引個回家的路。”

“這家裡也是,每天都蒸一鍋新包子,未未最愛吃的韭菜餡的。”

她在哭著,李長福突然一抬頭就看向了我:

“小何警官,您給個準信,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把未未接回家來?”

“她從小又怕冷又怕黑的,我怕她在你們那兒會不習慣。”

我低下了頭,不知道怎麼回答。

一定程度上,在現階段,他們是可以在公安人員陪同下去看李未未的遺體的。

但是我們沒敢讓他們去。

無論是屍檢解剖前還是解剖後,李未未那慘樣都不是一般人能接受得了的。

要讓這老兩口看了,那還真是要他們老命。

我不講話,兩位老人就把目光轉向了我的師姐。

師姐猶豫了片刻,還是硬著頭皮解釋起來:

“再過一段時間吧,等我們的調查有些結果。”

“但是您二老放心,有消息我們肯定會第一時間聯係你們。”

我看師姐有些招架不住,就掏出手機一邊翻找著照片,一邊繞過了話題。

“叔,你們知不知道李未未在外麵,有沒有交什麼男朋友?”

“或者說是,有沒有帶什麼異性回過這裡。”

“就...就最近這個一年裡來,這樣子。”

老兩口還是對視,師姐這個時候提醒了一句:

“叔,嬸兒。您知道什麼就得告訴我們什麼,千萬彆隱瞞。”

“我們這是在抓殺害您女兒的凶手呢,這個凶手若是不能伏法,李未未肯定就是葬也葬的不安心。”

師姐的這最後一句話,有點算是多說,她不應該講說什麼葬的安不安心這種事情。

但老兩口思考後,還是衝我們搖了搖頭。

“沒帶過男的回來,倒是上次她回來的時候,家裡給安排相親,她提過那麼一嘴。”

“說是在外麵有對象了,還給我們看了一眼照片。”

說著,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大嬸兒:

“孩他娘,那小夥子好像長得還挺精神的是吧?”

大嬸點了點頭,我就舉起手機,把趙元振的照片給二老看了看。

“您二位好好想一想,是這個人嗎?”

倆人伸著頭看了得有幾十秒,突然李長福就用力搖了下頭:

“不是,不是這人。”

“沒這個人年齡大,那個看著也就二十鋃鐺,二十三四的樣子。”

“有照片嗎?”師姐問道。

他又搖了搖頭:

“那沒有,說實話我們也記不太清模樣了。”

“就是剛才小何警官給我看的那個照片,眼睛是有點像,該說是很像了。”

眼睛像?

她那照片過?

我在心裡琢磨了一下,但不能確定。

“那您女兒在市裡做什麼工作你們知道嗎?”我問道。

他倆點頭:“說是在一個小公司裡做文員。”

我心想,看來李未未很多事也在瞞著她的父親,這一趟估摸著八成又是白費。

“那,她名下的銀行卡因為貸款逾期,導致很多功能無法正常使用,這事您知道嗎?”我繼續問道。

這次他們還是點頭:

“這些我們知道。”

“說是頭兩年琢磨著創業,就在網上借了些錢,後來全賠進去了。”

“她的卡什麼的都不能用了,回來一趟就把那手機上,都綁了她娘的卡和證件。”

“孩子給我們說是,領工資什麼的要用。”

那這麼一聽,好像還算是沒白來。

師姐當即問大叔大嬸要了身份證件,拿著手機開始在那裡拍照。

“嬸兒,您女兒用的那幾個銀行卡都是在您名下嗎?卡號您得給我說一下,原件也在你這兒吧?”

大嬸很配合師姐,起身後就去屋子裡找。

我借著這個機會在不大的房間裡走了兩圈。

看著一個半掩的房門,裡麵放著一個粉紅色的小熊,就問了一下李長福:

“叔,這就是李未未的房間嗎?我能進去看一下嗎?”

他點了頭,我就扣上了記錄儀,抬腳走了進去。

抽屜我翻了一下,都是些雜物。

書架上的那幾十本書,我挨個拿下來快速翻了一遍,看裡麵有沒有夾的東西。

幾個筆記本我格外注意,因為沒有太多時間看,就全堆在了一起,決定帶回去。

床底也看了,然後衣櫃裡除了一些很久沒穿,且款式老舊的衣服······

還放著幾件內衣······

找到了兩台已經淘汰下來的老舊手機,一個充了電能開機,一個不能開。

到這個時候房間裡就沒什麼東西了。

我在衣櫥上拽下來一個空箱子,把那些筆記本一裝,兩個手機拿在手裡,就抱著出了臥室。

外麵師姐她們已經結束了談話,雙方的臉上都看起來輕鬆了不少。

大嬸還端著蒸好的包子進來,放在桌上以後轉頭又出去忙活去了。

“叔,李未未的這些東西您看一下,這幾個小本兒,還有一些小物件,我們得帶走。”

我一樣一樣的給李長福數著:

“您可以找個紙記一下,等結案以後,您如果需要,除了那些作為證物留存的,其他的您都可以拿回來的。”

李長福低頭看的很認真,我拿起每一個小本他都在伸頭看著:

“要,孩子留下的東西不多,得留個念想啊。”

“小何警官您們公安要用的那些,都可以帶走,但您上上心,給愛惜一點,彆弄壞了,我就這一個孩子。”

我稍微被觸動了一下,就點點頭,從兜裡掏出了筆:

“那我給你簽個字,您也簽一個,算是證明這東西先讓我們那保存吧。”

這邊忙活完,大嬸又端著一籠包子走了進來。

這一次很熱情,擺了兩個小菜,給我和師姐一人拿了一個碗,就拿著包子讓給我吃。

“小何警官,小林警官,你們趁熱吃啊,這包子蒸的比賣的還好。”

她掰開包子給我看裡麵的餡,韭菜餡。

我突然不知道怎麼的,腦袋一熱就冒出來了那麼一句話:

“這包子不是,蒸了給未未吃的嘛?”

“我們這給吃了,那她······”

我沒說完,師姐就就在桌子下抬腳踹了我一腳。

我一下子也反應過來。

我心想我剛才是怎麼了,怎麼就說出那麼種話出來——

老頭開始歎息:

“未未是那年未月生人,所以給取了名叫未未。”

“今年這未月都過去仨月了,生日還沒給她過。”

“她這個月份生人啊,最怕的就是走金水旺的地方。”

“明明是一年裡最熱的時候,偏偏火勢衰弱。”

“我給她說了多少次回家吧,找個人過日子,她不聽呐——”

老頭嘀咕了一大堆,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講給我們聽。

但我沒聽懂。

我看向師姐,很明顯她也沒懂。

眼看事情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就留了聯係方式,準備回去。

當然那飯最後也沒吃,而且我們也是有這方麵規定的。

出大門的時候,大嬸追出來讓我們把帶來的東西拿走,我們沒要。

走兩步呢,大叔又追出來,又拿了兩包新的小蘇,讓我裝在兜裡,我們也沒要。

剛上車掉頭,大嬸又拿著包子往我們車裡塞。

一邊塞一邊抹著眼淚求我們:

“小何警官,未未的事拜托你們了,一定要好好給查。”

我們還是沒要,解下安全帶下車塞還給了她們:

“叔、嬸兒。我們有規定,不能拿這些東西。”

“案子方麵您放心,我們現在成立了專案組,市裡對此高度重視。”

“這聯係方式也留了,那邊一有消息我第一時間就告訴您啊。”

“當然,如果你們想起來什麼有用的線索,也要第一時間打電話告訴我們,好吧?”

我握住了他的手,看著滾滾淚水從眼眶流下,能做的隻有安慰:

“叔,咱們就一起互幫互助,爭取早日結案。”

“等凶手落網,開庭那天啊,我找人來接您二老。”

“咱們就親眼看,親耳聽,那個審判結果。”

那天,我們站在街頭,他再次給我跪下,但我受不起。

我把他攙扶了起來,在開著車離開了一段距離後。

我從後視鏡看到,他們又衝著我們越行愈遠車子,跪下了。

有人說啊,這種事看多了就習慣了。

可是真能習慣嗎?

對於世間枉死之人來說,它們隻有我們了。

它們待在黑暗,沒有光亮的地方,內心惶恐害怕。

若是不能還給它們公平正義,我心亦難安。

對於李長福夫婦這種,謹小慎微,勤勤懇懇的活了一輩子的普通人來說。

攤上這麼一件事,唯一的希望也是在我們身上了。

他們夫婦什麼都想知道,但什麼都知道不了。

他們什麼都想做,但麵對一切都無能為力,不可奈何之間隻能變成對小輩的那麼一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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