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管家和一隻陌生的流浪貓孰輕孰重?讓江小魚自己來選他肯定也會選擇前者。更何況在他冷靜下來後,覺得剛才的事是他自己有錯在先。
畢竟對方不知道他是人變得,自然也不知道他被摸屁股後會有這麼大的反應,被攻擊後反擊是很正常的行為,他自己不是也抓了回去嗎?江小魚努力自我開解,卻依舊難掩挫敗。
那邊的亱蓮饒有興味地打量著這貓剛豎起來的耳朵又懨懨垂了下去,這反應簡單直白的有趣。他張開毛巾,慢悠悠說著:“小貓咪,過來。”
江小魚看他,真就從烘乾機裡走了過去。
這次對方沒再說一些讓他腳爪抓地的漂亮話,隻細細柔柔地給他擦拭著身體。
看著手下乖乖被自己掌控著的貓身子,亱蓮那雙瀲灩的眼睛微微彎著:“小可憐,不能進門可怎麼辦才好?”他在說他的任務,江小魚卻以為他隻是單純地在說不能收養他。
江小魚到底也是個人,又不是真的要被他收養,隻是這任務不得不做。他有些躊躇,喵了一聲:“不然我接著去你跑步的地方碰瓷吧。”他在網絡上見過許多類似的經曆,某人遇到了一隻貓狗,掙紮該不該收養時會對它們說:還能再遇見就帶你回家。
通常這些故事的結局都是再次碰到了,然後被收養了。江小魚想到這打起了精神,自己將頭在毛巾裡來回蹭蹭,然後說:“一天不行就跟兩天,兩天不行就跟三天,沒人會這麼狠心地對待一隻小貓咪吧?”他自信滿滿。
亱蓮笑了,這小家夥的腦回路屬實簡單。他將毛巾搭在一旁,稍稍歎了口氣:“哎,叔叔是很想收留你的,可是你剛和陳叔鬨了矛盾,我總得考慮一下他的心情。”
江小魚歪著腦袋思考了一下,覺得對方說得沒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亱蓮是能接納他的,要是陳叔也能容得下他,那應該就ok了。
看樣子他應該轉換一下碰瓷對象了,“好吧,那我再想想。”他說完,抖了抖身上已經乾爽蓬鬆了的毛發就往庭院外跑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亱蓮通過庭外散布的監控觀察著這隻小貓。
“該說你乖還是死心眼?”他點了點屏幕上的江小魚,“你可是隻貓,我不讓你進你就不進?”哪怕是夜裡偷偷鑽進來又有誰會知道?這真的是警察而不是什麼幼兒園小朋友嗎?
亱蓮微微一勾嘴角,“有意思。”
江小魚對於亱蓮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他的想法很簡單,人家都說了不讓進,如果貿然偷溜進去那被發現後可能就再也沒機會接近了,倒不如被接納後光明正大地走進去。
他握了握爪,打算幫忙做點能做的事,看看能不能哄得對方開心一些。
於是隔日,陳一曲就在接送上山物資的路上碰到了這隻卷毛小貓。
送貨司機將裝著幾個雞蛋的精致籃子放下,抬手擦了擦汗問:“這是亱先生的新寵物嗎?”以前來送東西時見到的都是一隻哈士奇,這隻黑貓是什麼時候來的?
陳一曲看了看一旁腦袋悄悄靠近了籃子的黑貓,嫌棄地‘去去’了兩聲,又回司機:“不是,不知道哪裡跑來的流浪貓。”他彎腰將籃子拾起,不給江小魚上前的機會。
“長得很漂亮啊,這也能流浪嗎?”他的倉庫裡有老鼠,有隻貓也不錯。司機蹲下身對著江小魚嘬嘬,“來,跟著我吧。”
“哪裡漂亮?”陳一曲瞥了江小魚一眼,憶起主人說的這貓是個埋伏進來調查案件的變形人,打斷了司機的動作道:“行了,東西放好你就走吧。”
司機也不意外,這裡的人家都很注重隱私,往常送貨都是在卸貨點將東西交給前來接應的人,這還是他第一次送上山來。
見人走了,江小魚這才躡手躡腳地又摸了過來,腦袋在地上探著想要拎東西。
陳一曲看著他探頭探腦的樣子,隻覺他偷感很重,嘴上嫌棄道:“貓沒盒子大,這你能拿得動嗎?一邊去,彆添亂。”
一連幾日都是如此,江小魚想幫他提菜被拒絕,撿垃圾被拒絕,叼水管被拒絕。這老管家油鹽不進,江小魚實在無法,他本就不喜接觸人,強撐著便也算了還要熱臉貼人冷屁股,他有些喪氣地鑽進了山腰處的林子裡,將提前藏好的衣服穿好掏出手機看了眼屏保上的貓狗。
他自己住的城郊,亱蓮住得是另一方向的山區,雖說都在一個城市裡但距離和跨市幾乎沒區彆。他心情不好又實在是想念家裡,到底還是坐車趕了回去。
一進院子發現貓狗們竟都不在,他心裡詫異這麼熱的天不會是全都跑出去找吃的了吧?往前一走才發現磚牆上掛著一個空調外機,正呼啦啦地往外吹著熱氣。
江小魚推開門,就見一隻淡黃色帶著黑色圓斑的獵豹敞著肚皮躺在地上,一群貓狗又貪涼又害怕他,於是齊齊縮在離他八丈遠的角落裡。
江小魚喊了聲:“師父。”
金戈動了動耳朵,撩起一隻眼皮瞥了他一眼,打了聲打哈欠問:“不是讓你彆回來嗎?”
江小魚抿了抿嘴角,彎腰將蹭過來的小奶牛抱進懷裡,“空調哪來的?”
金戈拿腳搔了搔耳朵,不怎麼耐煩地回:“師父偷的。”還怎麼來的,不買還能怎麼來?這蠢東西賺的那三瓜兩棗全拿來貼補這些小玩意吃喝了,這麼熱的日子就這樣硬生生熬著。
江小魚不怕打不怕罵,卻很怕接受彆人的好意,他掏出手機不怎麼自然道:“多少錢我轉你。”
“你省省好伐?你不吹空調,我要吹得呀?”他是知道自己這徒弟的性子的,典型的回避型依戀人格,總是對彆人的好意感到不適應。獵豹沉下身子伸了個懶腰,打岔道:“你管管你那幾隻狗,對著我齜牙咧嘴的,鐵定是在罵我。”
變形人通常隻能聽得懂自己種屬的語言,江小魚特彆,貓和狗的語言他都能明白。他對著角落裡警惕盯著獵豹的狗狗們安慰道:“沒事的,這是我師父。”毛絨絨們不懂師父這個詞語的意思,但見老大一副和它認識的樣子便也逐漸放鬆了,四散開來暢快地吹著冷氣。
江小魚心情微好,找到金戈的聊天框準備轉賬:“這個月沒錢了,我先轉你一點。”
金戈嘖了一聲,裹了幾下嘴巴有點想抽煙,他踏著貓步走了過去拍了江小魚一掌:“收回去,彆惹師父生氣。說吧,怎麼跑回來了?”
轉賬框已經發了出去,江小魚收起手機坐下來道:“我進不去。”
“為啥?那麼大的屋子從哪不能進?”
江小魚嘟囔:“我把亱蓮的管家抓傷了,貿然偷溜進去被抓到不是更麻煩?”
這倒也是,他又問:“好好的你抓人乾嘛?”
“他摸我屁股,還罵我。”江小魚有點委屈。
金戈瞪大了眼聽清了前因後果,隨即爆發出誇張的大笑。他笑得前仰後合,尾巴把地麵拍得梆梆直響,江小魚氣急敗壞地變回貓形去抓他耳朵。
“好了好了。”獵豹抹了抹溢出眼角的淚花,大掌一收將江小魚摁在地上給他舔舐著毛發,“你這覺悟可不行啊,警察為了臥底成功什麼事不得做?”
江小魚嘀咕:“又不是我想當的……”他回想起高中被哄騙去讀警校時對方說讀了警校可以更好地保護動物,還能參與製定動物保護法,這才動了心。真進了大學才知道,理想和現實差了十萬八千裡,立法?學法律可能還快一些。
“你再說!”金戈又拍了他一掌,“年紀輕輕的總是這麼消極。”
江小魚不服氣地從他爪子下鑽出去,“本來就是。”
金戈看了他一眼,“那你彆做了,你愛乾嗎乾嗎去。”
江小魚又不吱聲了,在心裡嘴硬道:我是因為舍不得工資,才不是喜歡當警察。
“德性。”金戈嗤了他一口,“快點滾回去,死皮賴臉也要給我混進去。”
江小魚撲進一旁的毛絨絨堆裡,大喵了一聲:“那個老管家那麼難搞我能有什麼辦法?”
而此時這個很難搞的老管家正站在亱蓮身邊端著茶水伺候著。
“那隻貓呢?”亱蓮問。
“放棄了吧,下午就沒見著了。”陳一曲觀察著主子的臉色,“還是通知上麵將他趕緊處理了吧?”
亱蓮垂眸不語,用茶蓋撫著茶水淺呷了一口。陳一曲揣測著老虎的心思,小心斟酌著措辭:“爺是不是想把他放進來?可他居心叵測,真放進來了萬一糾纏出什麼事來,對我們的聲譽也不好。”
亱蓮笑了,“能糾纏出什麼事?不過他畢竟抓傷了你,我聽你的意思。”
陳一曲懂了,他看著亱蓮長大,對他的了解不說十成十,七八成是能摸得到的。這話就是他對這人感興趣,單看彆人怎麼處理得自然些讓他賞樂子了。
“我明白了。”他為主子續了茶水。
於是隔天在金戈淫威之下重振旗鼓準備再來的江小魚,剛一碰見老管家便聽他招呼了一聲:“小邋遢,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