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令儀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最近幾天,她總是覺得心慌。
霍先生跟她關係很不錯,很談得來,但也隻是純粹的朋友關係,兩人從未有過逾矩。
這幾天,霍先生生病,兩人沒有見麵。
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心裡好像揪著,仿佛要發生什麼事情。
很多年前,在生孩子前一天,她也有過類似的焦躁。
再往前,是老拂有一次受重傷,她也有過這種焦躁。
難道是要出什麼事情了嗎……
是因為霍先生,還是因為觀山出差遇到了危險?
或者,是因為老傅?
喬舒在聽完謝令儀的話,覺得奇怪:“雖然之前我極力希望你跟他分開,可這兩年我沒有勸過你了,我覺得你好像是真的放下他了,應該不會因為他有什麼焦躁的心情吧。何況你們這兩年除了朝朝慕慕那一次生日大辦,其他時候也沒有交集。”
是的,他們根本沒有交集,謝令儀猜到兒子媳婦會去看老傅,但她從來都不問。
下意識地逃避跟老傅相關的任何事情。
過去那段經曆,實在是讓她後怕。
隻想過平靜的日子。
謝令儀歎氣:“我也覺得我對老傅,完全沒有任何波瀾了,我這種心情應該也不是因為他。我們各自過好各自的就是了。”
喬舒拍拍她的手:“雖然是這樣說,但我覺得你這兩年醒來之後,跟年輕的時候還是很大差彆的,你年輕的時候笑起來特彆甜,現在啊,隻能看到優雅,看不到那種濃濃的甜味了。”
甜到讓人忍不住跟著開心,陷進去的那種。
謝令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老了,哪裡還能像從前一樣笑?我這都當奶奶了。”
說起來當奶奶,兩人話題繞過去,喬舒非常不開心。
“平秋總算是情況穩定了些,也不知道怎麼就莫名其妙病的那麼厲害,他房間裡的植物還死了好幾批,我都懷疑彆是中邪了!平春跟小麥倒是領證了,可兩人不僅不要孩子不辦婚禮,這忙起來我估計一年才能回來一次!我現在是真羨慕你們當奶奶的啊。”
兩人聊起來,謝令儀努力壓下去心裡的焦躁。
但不知道為什麼,那股子焦躁怎麼都壓不下去。
虞梨接到消息,就立馬聯絡了陸觀山的b機。
還好有b機,可以隨時隨地都聯絡得到。
陸觀山那邊很快回電了。
虞梨嚴肅地告訴他:“爸快不行了,我現在帶朝朝慕慕趕過去,我爸媽也要過去看看。你那邊目前是什麼情況?還有,要不要告訴媽?”
陸觀山正在帶著人幫助災民撤退。
這一次大洪水是虞梨記憶中都沒有的。
發生得很突然,死傷好幾萬!
他心裡突突跳起來。
早就想到過這一天,可沒想到這麼快!
雖然傅首長的確曾經對不起他們。
可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內心深處希望有爸爸的存在!
“阿梨,你先去,我這邊需要溝通安排一下再決定。要不要告訴媽,你等到見了爸再決定。”
虞梨知道陸觀山現在很難,趕緊答應:“好,我會處理好一切的,你不用擔心。”
兩人沒時間多聊,很快掛了電話。
陳愛蘭跟虞解放都要一起去,畢竟是親家。
虞梨開著車,朝朝跟慕慕還帶上了給爺爺準備的禮物。
謝幼安跟邵淩也急匆匆地趕來了。
等到了戴河,傅首長的情況確實很糟糕了,他又已經看不見了,隻能憑借著耳朵聽聲音。
小孫心痛地迎上來:“虞同誌,首長接連參與了幾場電話會議之後,熬夜做計劃,計劃是做出來了,可是他……倒下了。”
虞梨衝進去,屋子裡湯司令等人都在。
都是跟傅首長當年一起打拚過的戰友。
虞梨給傅首長把脈一看,就發現他確實已經處於最後的時光了。
湯司令沉痛地說:“如果知道老傅會這麼拚,我絕對不會讓觀山去出差。我已經讓人打電話了,不管如何,讓觀山第一時間趕回來!老傅,你……”
薛參謀長在旁邊說:“老傅,讓令儀過來吧!”
傅首長艱難地開口:“不要讓她知道,我走了……她喜歡哭……”
那個笑容甜蜜的年輕姑娘,這輩子為了他哭了太多次了。
所以,這兩年他就算心裡再難受,都沒有再去打擾過她。
謝幼安跪在床邊,早就淚流滿麵!
“爸爸,爸爸!”
朝朝慕慕感知到了什麼,在床邊一個個小臉上都是難過。
“爺爺,爺爺……”慕慕都哭出了聲音。
傅首長難過極了。
“我的孫女不哭不哭啊,爺爺想聽飛吧鴿子,好不好?”
慕慕眼睛紅紅的,跟朝朝拉著手,兩人稚嫩的聲音響起來。
“鴿子啊,在藍天上翱翔……我的心,永遠陪伴著你……勇敢地飛向遠方……”
虞梨克製不住地眼睛流淚。
屋子裡的人都默默紅了眼眶。
陳愛蘭真是忍不住想去告訴令儀,見最後一麵吧!
深愛過的人,怎麼會放得下?
虞梨忍著哭聲:“爸,等等觀山吧,再等等他好不好?他很想您的。”
傅首長艱難地說:“幼安,告訴你哥哥,爸爸媽媽都愛你們。”
謝幼安幾乎哭得昏過去!
湯司令歎氣,悲傷的氣氛讓每個人都很難過。
但因為傅首長之前的要求,不想讓孩子們見他咽氣的最後一刻,湯司令就讓大家還是出去了。
謝幼安簡直要哭得瘋了。
“爸爸!爸爸!”她什麼都說不出來,隻一個勁地喊著爸爸!
仿佛要彌補曾經無法喊爸爸的時候。
湯司令那邊轉交了傅首長的遺書。
總共三封,一封是觀山,一封給幼安,還有一封,是將來若是令儀問起來,交給她。
謝幼安看完遺書,哭得癱在地上,掩麵,她的爸爸,曾經不是個好爸爸。
可他是個大英雄。
湯司令也覺得非常沉痛,眸色深深:“老傅不想聲張,死後骨灰依舊放在戴河這邊,暫時不下葬,你們節哀。”
第二天,傅首長就咽氣了,因為有他的遺願,大家都沒有看到他咽氣之前的最後一麵。
陸觀山趕來的時候,渾身都是泥水,整個人憔悴到誇張的地步。
可也隻趕上了見遺體的最後一麵。
他愣在原地,身子一晃,胸口起伏著,好一會兒,跪下,結結實實地給他爸磕了三個響頭!
再起來時,額上一片血紅!
他站得筆直,對著傅首長的遺體敬禮:“爸!您一路走好!接下來,這個家我來護著!”
虞梨看著他那副隱忍的樣子,心裡的疼宛如撕裂,眼淚嘩啦啦地流。
傅首長很快就火化了,活生生的一個人,上刀山下火海,打過無數勝仗的人,就這樣成了一捧骨灰,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
追悼會就在戴河簡單地開了一個。
幼安病了,被邵淩帶了回去。
陸觀山還要繼續回去那邊處理水患。
虞梨知道他心裡難過,趁著沒人的時候主動抱了他。
他沒有發出聲音,眼淚卻濡濕了虞梨的脖子。
這讓虞梨心疼得厲害,隻能一遍遍地安慰他。
“爸身體不好,眼睛也看不見了,也許這對他是一種解脫。說不定他已經成了誰家的小寶寶了,這輩子他會上和平幸福安定的生活。”
再也不用十四歲就上戰場,一輩子渾身都是傷疤,從未真正地“回家”過。
陸觀山吻了吻她的臉頰:“阿梨,謝謝你。”
要不是虞梨,其實傅首長早就不在了。
虞梨握住他的手:“我愛你。”
這是她此時最想對他說的話。
無人處,陸觀山閉著緊緊抱著她:“我永遠愛你。永遠永遠。”
她是他此時悲傷到快要懷疑人生時,唯一能抓住的一根浮木。
很快,每個人又要回到自己的崗位。
虞梨雖然擔心陸觀山,可也相信他會處理好這些事情。
每個人都必須麵對生老病死。
她能做的,就是等他回來,再好好地陪陪他。
另外,就是幼安那邊傷心的厲害,虞梨去了幾次安慰她。
邵淩歎氣:“幼安這幾天吃不下東西,總是哭著哭著就吐了。”
虞梨趕緊給她把脈,很快驚訝地說:“幼安,你懷孕了?”
幼安一愣,神色複雜。
爸爸剛走,她懷孕了。
這在很多人的眼裡都會認為,是爸爸又投胎回來這個家了!
果然,幼安的狀態稍微好了些。
虞梨很快把這個喜訊也告訴了謝令儀,謝令儀自然非常開心。
幼安沒有婆婆,謝令儀就特意挑選了保姆照顧幼安。
因為孕期反應大,幼安很不舒服,虞梨跟謝令儀連著跑她那邊好幾趟。
一眨眼就過去了一個月。
陸觀山也回來了。
這天大家都一起去看幼安。
舅媽喬舒也在。
她跟謝令儀閒聊起來:“你不是說霍先生住院了嗎?現在好起來了 嗎?”
提到這個,謝令儀微微蹙眉:“我正想跟你說這件事。他做了一個手術,好像是換了腎臟,原本是活不過三年的,現在再活個十幾年不成問題了。”
喬舒訝異:“這麼好?那他也是命好。你們倆都是幸運的人,之前有人給你捐贈眼角膜,現在有人給他捐贈腎臟。”
謝令儀點頭,但還是惆悵:“隻是,他手術之後我覺得他好像變了個人,忽然間對我……跟之前不一樣了。現在他充滿了熱情,不再是普通朋友的那種熱情,可是我對他沒有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