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劭回府,盛夫人本就打算去迎接。
她想讓盛檸跟著,好讓她在陸承劭麵前露個臉,總沒有壞處。
可她不想帶弟媳,奈何想了半日沒找到不讓她去的理由,隻好也帶上她一道去了。
他們幾人進去時,陸承劭還沒回府。大房的人正忙著張羅,今日也沒顧得上排揎他們。
盛檸坐在最下首,總覺得有一道目光頻頻望向她,抬眼看去,與江應庭四目相對。
隻見江應庭朝她溫柔一笑,而後便錯開視線看向彆處。
盛檸愣了愣,忽然聽到陸悅道:“伯母,我怎麼聽聞二哥哥受了重傷,他在信上可有提到?”
大房的季夫人扭頭看了她一眼,麵露驚訝之色:“還有此事?你從哪裡聽來的?”
她這個兒子與她一向不親近的,但自她發現他與誰都不親近後,也便也不在意了。
陸悅生怕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連忙道:“我聽伯父提起的,伯父沒有同伯母提過嗎?”
“定是怕姨母擔心所以才沒說的,承劭若是不提,姨母隻當不知道才是。”江應庭在一旁說道。
眾人連連點頭稱有道理。
季夫人臉上卻不好看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丫鬟興高采烈地跑進來:“夫人,世子爺回府了,方才見了國公爺,正往這邊來呢。”
聞言,季夫人激動地站了起來,扶著丫鬟的胳膊頻頻望向門外。
她這樣舉動,眾人也不免跟著興奮,不住地看向外麵,就連盛檸都忍不住好奇,想知道陸府這位世子爺究竟長什麼模樣。
不多時,門口的小丫鬟高喊一聲:“世子爺來了!”
季夫人忙不迭上前去親迎,盛檸於是站起來,同眾人一起盯著門口。
一雙玄色的精致皮靴先入眼簾,盛檸隻覺得這鞋的樣式似乎在哪裡見過,沉思之際,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孩兒見過母親。”
這聲音!竟同那晚的男人彆無二致!
笑容僵在臉上,盛檸眼皮直跳,不安地抬起頭。
她看著男人進了門,略過她,徑直走到季夫人身邊。
盛檸愣住了,她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緩緩回頭去確認,隻一眼,心便跌落穀底,隻覺身子僵直,手腳發抖。
竟然是他!真的是他!
那夜她為了逃脫主動親吻的男子,竟然是本應該一直駐守在邊境的陸承劭。
可陸承劭為什麼會出現在定縣?
她倉皇出逃,自以為安全了,結果卻主動送上門來。
盛檸慌了,她確認陸承劭此時還沒有注意到她,忙背過身去,想尋個間隙逃掉。
陸悅眼疾手快地攙住了她:“盛姐姐,你沒事吧,你的臉色不太好看。”
她的嗓門極大,一時引得眾人紛紛側目。盛檸不敢回頭,她能感覺到一道視線緊鎖在她身上,如芒在背。
她搖搖頭,想要出去,卻被姑母一把拉了回來按在椅子上:“定是人太多了悶得慌,這孩子打小就有這毛病,坐一會子就好了。”
盛檸麵紅耳赤,如坐針氈,恨不能將頭低到地底下去。
隻是房中的人如今哪裡顧得上她,見她並無大礙,全都圍到陸承劭身邊去了。
趁著眾人擋住陸承劭,盛檸偷偷抬頭看他,視線卻與他撞了個滿懷。
陸承劭隻是輕輕一瞥,須臾便看向了彆處,似乎並不在意她。
可盛檸知道,她死定了。
當晚她的大膽行徑,每每想起來都覺得後悔。
陸承劭捅了她一刀之後,她立即反擊,拿旁邊的瓷瓶砸他的腦袋,結果隻砸中了他的胳膊。
盛檸心虛地瞄了一眼陸承劭的胳膊,瞧著並無大礙。
應該已經好全乎了吧?畢竟她的刀傷都恢複得差不多了。
而陸承劭像是有意一般,抬手揉了揉胳膊,朝她看過來,目光森冷。
“可是傷著了?”季夫人一臉憂愁,試圖碰一下他的肩膀。
陸承劭不著痕跡地退開,不冷不熱答道:“前些日子遭人暗算,現下已快好了。”
盛檸端茶的手微微一抖,不敢抬頭去看。陸承劭說的人分明就是她。
他如此說,陸府的人又是緊張又是好奇,想詢問個明白,陸承劭對此事卻閉口不言,轉而問起府上近況。
寒暄之後,眾人紛紛落座。
盛檸心緒煩亂,完全沒有注意眾人在說些什麼,直到她從季夫人口裡聽到自己的名字。
“你表弟與你嬸嬸的侄女盛檸姑娘定了親事,娘聽了歡喜得很,老夫人正張羅著要給你也定一門親事呢。”
“是嗎?”陸承劭尾調上揚,唇角帶笑,目光緊鎖在她身上。
盛檸不得不抬起頭,朝他展顏一笑,隻是笑容實在僵硬。
姑母坐在陸承劭身旁朝她招手:“盛丫頭,還不快過來見見你陸二哥哥。”
盛檸實在不願意接近他,可姑母熱情難耐,她忐忑不安,麵帶微笑走過去,低聲行禮:“見過陸將軍。”
雖然麵上不顯,其實兩股戰戰。
“不必生分,你隻叫他二哥哥便是。”
季夫人拉起她的手細端詳,不由有些感慨,“這孩子模樣真齊整,比我們家的這幾個都強。”
盛檸頭垂得更低了,這話她不知道怎麼接。
幸而姑母及時開口:“這丫頭樣樣都好,我想著她在這裡住些日子,跟著咱們的姑娘們一起學習用功,將來必定有長進的,這也是托大嫂的福。”
“可不是呢,這要多謝府上收留我們,也讓我們開了眼界。”舒婷忽然站起來。
“這位是?”陸承劭眉頭微皺。
盛檸與姑母對視一眼,聽到姑母笑著對他解釋,“這是你盛妹妹的娘——”
話未說完,舒婷徑自上前,盯著陸承劭,道:“哥兒不知道,我們姑娘有一個哥哥,隻比她大一歲,如今就在國子監上學呢。
哥兒既然與江哥兒是表兄弟,又在朝廷當官兒,日後我們家姑娘和她哥哥可全都仰仗哥兒了。”
盛檸從來沒有這麼無地自容過。
她與江應庭隻是剛剛定親,一切都還有變數,母親卻已經不拿自個兒當外人了。
這便罷了,她隻顧著為親兒子考慮,對盛檸卻都是利用與算計。
滿屋的人都不說話,陸家的幾個姑娘朝她遞來同情的目光。她們定沒想到她娘第一次見陸承劭就會說出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