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想法其實很奇怪,種花家曆史上會打仗的皇帝可不少,甚至某個開國皇帝收回種花家都是一路打上去的。
但是此時此刻,溯卻覺得眼前的摩拉克斯好像更能與開疆擴土的將軍掛鉤,而不是做最終抉擇,安撫民生的帝王。
是因為歸終嗎?
溯很快想到那位已經死去的魔神,歸離集的繁榮有摩拉克斯的功勞,但很多人都知道從選址到規劃甚至是後期的製定規則,以及執行,都出自歸終之手。
因為歸終在治理民生這方麵太過於優秀,摩拉克斯才能放心對外戰鬥。
因此哪怕摩拉克斯也是愛著人民的魔神,身上還是少了些許親和民眾的氣息,多了沒法靠近的威嚴。
這麼想著,溯看向那些人類,大多低著頭,動作都放輕了。
摩拉克斯似乎早就習慣這樣的氣氛,他當然也知曉璃月子民們對他的畏懼。敬重是存在的,但畏懼比之更甚。
以往,摩拉克斯是不會這麼大剌剌地現身,至少會在身上加上一些讓人忽視他存在法術。
這次是因為見到溯來了街道,又怕身上套了法術會讓他誤會自己有意跟蹤,這才直接走出來。
摩拉克斯走到溯跟前:“閒逛?”
溯沉吟一聲,回應:“算是飯後消食。”
摩拉克斯應了聲:“我知道一些璃月港觀看晚霞的好地方,一起走走?”
溯本就沒有目的,摩拉克斯這麼說自然順勢答應。
而且他有些害怕自己拒絕後摩拉克斯會跟著他一起逛璃月,比起被人‘退避三舍’,他還是更願意感受他們的熱情。
最好的觀看晚霞的地點是歸離集那邊的山,隻不過現在登山太晚,等他們上去晚霞可能已經消失,於是摩拉克斯放棄那邊,選擇帶溯去碼頭。
路上倒不是一言不發,摩拉克斯詢問:“應達歸來,有熟悉的人你應當會高興不少。”
如果不是不知曉夜叉中溯隻和應達有交情,最初他肯定不讓若陀安排應達去前線。興許跟魈調換一下,找到溯的人變成應達,溯對璃月可能就沒那麼排斥。
不過這種事也就是想想,摩拉克斯比誰都知道對過去的假設不過是空談,還不如想辦法挽救現今的情況。
溯聽到這話沉默半晌,才問:“摩拉克斯大人還沒跟應達碰過麵嗎?”
摩拉克斯看了他一眼:“早上見過,跟她交代了一聲你的事,怎麼了?”
也就是不知道他跟應達的交談。溯含糊地應了一聲‘沒什麼’。
摩拉克斯眉頭輕皺,知曉他沒說實話,知曉應當是他跟應達談了些什麼,這事溯不想提,那比起直接詢問,還是等回去問應達更合適。
他們很快到達碼頭,此時碼頭還有正在卸貨的工人,這倒是讓溯意外。
“這個時間還有船隻入港,港口已經完全恢複?”
摩拉克斯眼皮一抬,當然看到碼頭上指揮工人的人並非璃月人。
“有足夠的利益就會有人冒險,如今璃月缺很多東西,這個時候來璃月經商的人確實冒著生命危險,但利潤也是龐大的。”
溯看著那船隻,看著那看不出搬運的是什麼貨物的工人們,陷入沉默。
狂風,暴雨,內澇,經曆了這些即便是魔神都無力的災難後,如摩拉克斯所說,現在的璃月很缺物資。
隻要運來了,都會有摩拉可以掙。
溯問:“對恢複璃月的經濟,摩拉克斯大人有什麼想法?”
摩拉克斯聞言看向他:“我能理解為,你是在衡量這方麵的情況,然後思考要不要加入璃月?”
溯嘴角抽搐:“那什麼,就是問問,沒啥想法。”
摩拉克斯懂了:“那就是,在質疑我管理璃月的能力。”
這一瞬溯連呼吸都放輕了。
摩拉克斯視線從溯身上收回,這次落到海麵上。
他說:“我知道外邊對璃月的看法。歸終掌管璃月民生,把璃月的經濟地位發展到提瓦特其他國家,所有部落隻能仰望的地步。所有人都知道璃月三魔神各司其職,歸終對人類的態度,造福人類的結果,更是讓她的威望被推崇到一個不得了的高度。隻去魔神戰爭開始後戰爭越來越殘酷,這一直在提醒璃月的子民他們需要的不僅僅是內部繁榮,更需要抵禦外部的入侵,這才讓我一直穩坐璃月帝君的位置。”
摩拉克斯從不否認,與歸終合作之後,歸離集的繁榮讓歸終名望直衝頂部。這就好像文武,此消彼長。
在歸終的帶領下,璃月人不再為糧食發愁,一些防禦機關以及民用機關,甚至是農業,畜牧業的機關更是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出現,大大縮減了人力,增加了糧食的產量。
但是,歸離集能繁榮那麼久,璃月人能過上那麼久的安穩日子,是因為他常年在外駐守,不讓外界戰鬥侵擾內部一分一毫。
魔神戰爭爆發後,所有人都意識到這點,因此即便歸終的威望再高,他的地位依舊不可動搖。
不是沒有人想過離間他們,讓璃月從內部瓦解,在對上敵人的時候不戰而敗,但是都以失敗告終。
歸終知曉單憑她自己無法贏得魔神戰爭,愛子民的她堅守輔助位沒有任何動搖。
馬科修斯心中隻有美食,所想皆是讓人類吃飽,吃好,即便擁有不俗的武力卻從未想過要踏上最高之位。
他們都明白摩拉克斯是最適合登上神位的那個,沒有人能夠動搖他們熱愛璃月子民的心。
很多細節其實不用給人解釋,時間將是最好的證明。
然,歸終犧牲,民生管理這塊空缺是他把歸離集的人遷回璃月港後深刻意識到的一件事。
如果是歸終,哪怕依舊是他決策失誤,讓魈找到溯,歸終依舊能夠安撫溯,甚至可能說服溯加入璃月。
如果是歸終,哪怕如今的璃月港資源短缺,卻依舊能在短時間內做好與其他國家,其他部落物資交換計劃。
如果是歸終,
然,摩拉克斯悲痛惋惜歸終的犧牲,對目前需要處理的事焦頭爛額,卻依舊會堅定腳步,哪怕是慢,也會繼續前行。
溯道:“我今天跟應達聊了不少,關於摩拉克斯大人所做的一切我都已經知曉,但我依舊拒絕加入璃月。解釋的話已經告訴應達,如果還有其他疑問,興許我自己也給不了答案。我隻知道,目前來說,我必須這麼走下去,否則將會步入萬丈深淵。”
摩拉克斯微微眯起眼:“你不信璃月會成為最終勝利的國家,不信我會成為那位登上天空島神位的魔神。”
在摩拉克斯看來,所謂深淵就是他輸了,璃月子民沒了家。
溯卻是舉手投降:“你們輸贏與我無關,我對漩渦之魔神不太了解,對其他地方的魔神也不熟悉,最後誰輸誰贏當然沒什麼想法。毫無疑問,能打敗夢之魔神,收夢之魔神舊部的摩拉克斯大人是強大的,但因為你們的強大超乎我的認知,我就更不能給出高低輸贏的猜測。”
他認識的璃月非人種誰不比他強?
哦對,還真有一個,銅雀從來沒贏過他,就跟他從沒贏過應達和魈他們一樣。
不是食物鏈最低端,卻也是倒數第二,這是悲慘的事實。
摩拉克斯看著溯,沉默許久,最終給出一個鄭重的承諾。
“但隻要我摩拉克斯還活著,隻要璃月還需要我為之戰鬥,我會為璃月戰鬥到最後一秒,為璃月帶來勝利,絕對不拋棄自己的子民。”
溯腳如同灌了鉛,釘在原地。
他有些怔愣地看著眼前的魔神,一時間竟是沒能回過神來。
摩拉克斯給了必勝的承諾嗎?
沒有,他的話甚至含蓄表達了他可能會倒下。
但是,他話中的語氣,他整個人的氣勢,隻表達了一件事——他會贏。
應達說過摩拉克斯很重視承諾,哪怕隻是口頭的約定在他看來也很重要,因此他沒把承諾說出口。
但是他感覺到了,眼前這位魔神已經儘量壓製發自內心的自信,努力把自己定位在沉穩的狀態,但那在戰場上搏殺出來的神擋殺神的氣勢依舊沒法掩蓋。
那是未言之於口的承諾,是在心底立下的軍令狀,是與璃月簽下的勝利契約。
就是這麼一瞬間溯被他的氣勢動搖,心底升起‘他既然會成為最後的贏家,那加入璃月也無妨’的想法。
然而這個念頭冒出那麼幾秒被他壓下,他知曉自己害怕死亡,害怕失去理智,害怕成為隻知道殺戮的魔物。
哪怕眼前的摩拉克斯強大得他根本看不到頂,卻依舊不敢去冒那個險。
對上那雙石珀色的眼眸,他眼中的堅定讓溯終於找回神智,略微狼狽地撇過臉。
腳終於能動了,溯邁開腳步來到欄杆處,看著遠處已經卸完貨,船隻移動,往停泊處去。
許久之後,溯說:“抱歉。”
沒有解釋,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摩拉克斯沒再說話,直到天色漸漸暗下,在摩拉克斯的護送下溯回了醫館,這才分開。
這一晚,溯躺在摩拉克斯讓人特意準備的床上,怎麼都睡不著。
他終究還是被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