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舞池中,人影扭動,縱情熱舞。
可慢慢地,很多人都停了下來,目光都集中在同一個方向。
隻見一束燈光從頭頂落下,直接照在一個年輕姑娘身上,不再移開。
許溪輕輕眯了眯眼,在突然切換的舞曲中,迅速跟上新的節奏。
短暫空隙中,突然冒出一個女孩的感歎聲:
“好漂亮的小姐姐啊,跳得真好……”
即便後半句淹沒在重新響起的舞曲中,很多人卻都發出了相似的感歎。
哪怕音響聲音再大,也遮不住眾人眼中的豔羨與讚歎。
就連沈星顏都停止了跳舞,站在許溪不遠處,和眾人一起欣賞許溪的舞姿。
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許溪確實是漂亮的,即便隻畫了淡妝,在一眾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年輕小姑娘中間,依舊閃耀亮眼。
與那種尋常的漂亮不同,許溪的美更多的是從骨子裡透出的氣質。
她從小在宋家長大,經常作為小跟班,陪宋家大小姐宋安然一同上各種課外班。
禮儀、形體、插花、中國舞、古箏,但凡她能跟著去的,都偷學了七七八八。
因為她知道,這些課都價值不菲。
僅憑她父親那點微薄的工資,連他自己喝酒賭錢都不夠,更不會分一毛錢給她。
而她聰明又認學,努力又勤奮,最後甚至比宋安然學得更好。
這些年潛移默化的浸潤,讓她看起來更像是一位千金小姐。
可她也不是順順利利的。
有一次她趁著宋夫人帶子女外出的時候,偷偷用了宋安然的古箏練習,卻被返回家拿東西的宋安然逮了個正著。
那天,宋安然差點踩碎了她的手指骨。
幸好宋易安及時趕回家,滿身戾氣地推開宋安然,抱著她去了醫院。
後來,手指雖然保住了,可醫生卻告訴她不能再進行高水準的彈奏。
從那之後,她再也沒碰過古箏。
也是因為這件事,她受到了父親的嚴厲責罰。
他用鞭子狠狠地抽打著她,麵目猙獰地罵她不要臉:
“就憑你也配彈古箏?你就是宋家的奴才!連條狗都比不上!”
“收起你那不要臉的小心思,這輩子你都當不成大小姐!”
那時她絕望極了,甚至一度悲觀地想:人和人真是不同的,從出生起就分出了高低貴賤。
她生來命賤,就應該在最底層苟延殘喘地活著,不配爭取任何不屬於她的東西。
但宋易安卻出現在他們麵前,奪過父親手中的鞭子,狠狠丟在地上,警告他不要再打她。
並告訴她:“即便卑微如砂石,也總會有成為珍珠的那天。”
後來她經常想,幸好有宋易安這個同樣不受宋家人待見的私生子和她作伴,彼此打氣。
她才能捱過那麼多艱難的歲月。
他們倆在陰暗潮濕的環境下緩慢生長,互相汲取溫暖。
可她終於長高到可以探出頭看到圍牆外的陽光的時候,卻被宋易安狠心掐斷了柔嫩枝葉。
再次被丟入黑暗之中。
許溪知道自己不該繼續去想宋易安。
可他們從小一同長大,他在她的生命中占據了十年光陰。
他曾帶給她溫暖,也曾給過她無儘的勇氣和期待。
想要一下子完全剔除他的存在是不可能的。
她需要時間,一點一點將宋易安在她心中的印記剝離乾淨。
哪怕鮮血淋漓,哪怕痛入骨髓。
她也必須這麼做。
宋易安給許溪打了十幾個電話,都沒打通。
他氣得直接把手機摔到駕駛位。
他在公司地下車庫等了許久,也不見許溪的蹤影。
後來他給總裁辦打電話才知道:許溪居然一個小時前就下班走人了!
他本來想著許溪今天心情不好,打算早點下班,回去路上帶她去外麵吃個飯,好好哄哄她。
沒想到她居然連個消息都沒留給他就走了!
宋易安深吸了一口氣,單手擺弄著車鑰匙,另一隻手按了按眉心。
“siri,給管家打電話。”
手機自動撥通了管家宋伯的電話。
接通之後,宋易安沒好氣地說道:“讓許溪接電話。”
宋伯遲疑道:“少爺,許小姐還沒有回來。”
宋易安眉心緊蹙:“她去哪兒了?”
“這個,我也不清楚……”
宋易安心裡越發煩躁,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剛想開車出去找人,車窗卻被人從外麵叩響。
“師哥!”蘇陌陌隔著車窗喊他,笑容燦爛耀眼:“我想和閨蜜出去玩,你可不可以送我過去呀?”
宋易安眼神有些冷,心裡煩躁得厲害。
可在看到蘇陌陌笑靨如花的麵孔時,還是勉強壓下內心深處的躁動與不悅。
宋易安輕輕透了一口氣,臉上很快換上往日的溫和麵具,打開副駕駛車門,利落地下車。
“好,我載你去。”
蘇陌陌道了聲謝,笑容滿麵地坐上副駕駛位,卻見宋易安彎腰過來,拉過安全帶,小心翼翼地給她係上。
兩人距離很近,她甚至能聞到宋易安身上古龍水的味道。
她唇角輕輕勾起,眼神中閃過一抹不符合她往日氣質的倨傲。
“哢噠”一聲,宋易安扣好安全帶,剛想退出車廂,脖子卻被蘇陌陌勾住。
他輕輕一怔,抬眸,恰好對上蘇陌陌清純無害的眸子。
“師哥,幸好你來了~”
女孩嬌嬌軟軟的嗓音落入耳畔,卻沒有勾起他的半分漣漪。
相反,他卻因為這句話,鬼使神差地想起許溪當年被宋安然踩斷手指的那天。
她手上都是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手指腫脹,狼狽不堪。
他衝進房間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血氣一陣陣上湧,他根本顧不得後果,衝過去狠狠地推開了宋安然,抱起許溪就往醫院跑。
一路上,他心臟狂跳,手臂僵硬,不知道自己該用多大的力氣抱她。
輕一點怕她掉下,重一點怕傷到她,就那樣緊張不安,一路跑到了醫院。
他從未那樣慌亂過,哪怕小時候被宋夫人丟在墓地罰跪到天亮,他也沒這樣害怕。
可看到許溪受傷,他卻怕得要死。
幸好醫生說來得及時,否則她的手指就斷了。
病房中,許溪的手指纏滿了厚厚的紗布,看起來笨拙又可憐。
她臉色蒼白,明明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可她見自己難過,還是對他露出一絲笑容。
她說:“宋易安,幸好你來了。”
是啊,幸好他及時趕回去了,否則她那雙手絕對會被廢掉。
但那又如何?他還是回去得太晚了。
可就算他在場,他又能做些什麼?
他能阻止宋夫人的體罰嗎?他能震懾住宋安然嗎?
他的反抗,隻能換來那群魔鬼更加歇斯底裡的報複和虐待。
當時他幾乎無力自保,更沒有能力保護她。
隻因他們寄人籬下,太過弱小。
他在那一刻,內心深處的那團火燒得更旺,未來的目標也更加清晰。
他要努力爬上最高的位置,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因為隻有掌控一切,才可以保護對他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