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似乎在哪裡見過我,還覺得我很特彆?”
希爾緹娜晃動著自己手中的酒杯,酒液在杯壁中打著旋。
她舉杯看向自己的身前:“我想想……接下來就該是「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孩」,「你的眼裡藏著星星」,「這個孩子是我留給你的禮物」了吧?”
酒桌對麵,少年的側臉籠罩在昏暗的燭光裡,輪廓分明深邃。
即便拿最為嚴苛的眼光來看待,他的容貌也足以用驚豔來形容。
但也或許是因為這副容顏的緣故,對方的搭訕技巧堪稱災難,想來也是個仗著自己生了副好皮囊便四處沾花惹草的海王。
剛在心中將對方打上渣男標簽,希爾緹娜便看到這位自稱拉斯特的少年抬起下巴,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
“深藍港約有十一萬人定居,其中我能給到八分的異性也有幾位。”
“不管是歌劇院中舞團的領舞,還是市議會的女議員,我都曾經近距離接觸過……她們與你各有各的魅力,隻能說在伯仲之間。”
“所以,「我見過最美麗的女孩」這般評價,我暫時還給不了你。”
少年那坦誠的眼神與話語,讓希爾緹娜一時之間有些無語。
她動了動唇,便想要開口結束這場在她預期之外的搭訕,但是對方的下一句話,卻讓希爾緹娜微微一怔。
“不過,相比於她們,你確實很特彆。”
拉斯特笑了笑。
“就比如說,倘若你願意露出原本麵目的話,那我也許能給出深藍港中的第一個八點五分也說不定。”
“嗯?”
希爾緹娜不在意地應了一聲,眼中那原本的懶散之意卻消散了幾分:“妝容本來也是女性外貌的一部分。”
“這當然沒錯,但大部分女性打扮自己都是為了提升自己的魅力,而你則完全相反。”
“這似乎是一種相對高明的易容手段,並不會大幅度更改五官細節,卻能夠徹底改變一個人的氣質與給人的初印象,讓不知情者完全無法聯想到原本的模樣。”
拉斯特淡淡地開口。
“另外——”
拉斯特伸手,指了指希爾緹娜的胸口。
那是一枚菱形的吊墜,紅寶石上銘刻著栩栩如生的月桂枝。
“據我所知,深藍港內的所有飾品店,都不具備這樣的微雕工藝。”
希爾緹娜抿了口酒,眯起了眸子:“你是雕刻師?”
“曾經因為興趣使然琢磨過一段時間,不過等到深藍港裡再也沒有雕刻師比我強後也就失去興趣了。”
“你還懂易容和偽裝?”
“我當過深藍港歌劇院的首席造型師,也是興趣使然……你所使用的這種易容手段很高明,但你本人顯然不是專業的演員,偽裝存在許多些微的不自然處,對我而言不難看出。”
“順帶一提,我也是這樣認識的那位顏值八分,芭蕾舞跳的很棒還很喜歡穿黑絲的領舞小姐。”
沒人問你這個……
希爾緹娜揉了揉眉心,看向了麵前一臉平靜的拉斯特。
“所以你是想告訴我,以你看上去二十歲不到的年齡,你就已經同時成為了深藍港最好的雕刻大師,歌劇院的首席造型師,另外還對深藍港最有魅力的幾位異性了如指掌?”
“我看起來很好忽悠嗎?”
以對方的容貌而言,最後一條或許還有著些微的可能。
但倘若再加上前麵那幾條陳述,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方是在信口雌黃地胡編亂造。
“正常人確實做不到這些,但我不同。”
拉斯特的話語依舊平靜。
“我的命運已經無可救藥地停在了這一天,隻要黃昏時分來臨,一切都會從頭再來。”
“我是一個被時間流放的棄民,明天對我而言永遠不會到來……當然換而言之,對於此時此刻深藍港的其他居民而言,我也擁有了無限次重來的機會。”
“雕刻大師也好,首席造型師也好,在短時間內結識高高在上的女人也罷。這些都是隻要積累足夠的經驗,擁有足夠多的試錯次數便能夠成功的事情。”
“而對於擁有無限時間的我來說,這種事情隻要我想去做,那便一定可以做到。”
拉斯特舉起了桌上的酒瓶,將最後的一點酒液倒入了希爾緹娜的空酒杯中。
“所以我才會說你是特殊的那一位。”
“我前麵所說的那些疑點其實都不值一提……特殊的易容技巧,或者是從深藍港外帶來了更高級的雕刻飾品,這些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深藍港內的十一萬居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即便我擁有無限的時間,但我也沒興趣去挨個探索每個人的隱私。”
“但是,你不一樣。”
拉斯特注視著希爾緹娜的眼眸,一字一句地開口。
“我很確信。”
“在我曾經曆過的數萬次今天裡,你從未出現在深藍港過。”
“一次也沒有。”
……
滴答。
滴答。
房間裡寂靜無聲,隻餘下秒針跳動的聲音。
聽著拉斯特那不急不緩的話語,希爾緹娜的眼眸微縮,不自覺地將手撫向自己的腰間。
下一刻。
叮鈴——
清脆的鈴聲在房間中忽然響起。
希爾緹娜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掛鐘上的指針清晰地顯示了現在的時間——
午夜十二點整。
“咦,到點了嗎?”
“正好我們也喝完了。”
拉斯特晃了晃手中精美的空酒瓶,看向了麵前的希爾緹娜。
“所以這位美麗的女士,我有榮幸與您再喝一杯嗎?”
他臉上原本嚴肅的神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讓見者如沐春風的笑容。
少年的笑容很淡,宛若清水那般,卻又在微薄的月光裡折射出無窮色彩,即便是以希爾緹娜的眼界也無法否認他的美好,尋常的女性絕無法拒絕對方的邀請。
“以您的身份,我覺得「業火流砂」與「琥珀之戀」最契合您的氣質。”
希爾緹娜沉默。
她看過酒單,業火流砂與琥珀之戀是這間酒吧中最昂貴的酒品。
當然,也是坑錢最多的。
直到此時希爾緹娜方才記起,先前便是拉斯特無比自然地坐到了自己的對麵,還很自來熟地替她開了進店時隨手點的紅酒。
她的心中不由產生了某種聯想:“你該不會是……”
“從「業火流砂」和「琥珀之戀」裡我能拿到的抽成最高。”
拉斯特微笑。
“所以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