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的青年抓住自己的胸口,聲音前所未有的暴怒猙獰,窒息的感覺讓某種情緒不斷從心中湧現,這一次的強烈程度
甚至還要超過四年之前。
今晚從入夜開始,方然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徹底斷裂!
情緒在漆黑的眼眸裡暴走,悔恨、憤怒、難過、悲傷全部混雜在一起從他抬起的微紅眼眶,猙獰嘶啞的話語中響起!
“你給我去死!!!”
視野右上,魔能值總值一半的數值以秒為單位,瘋狂的被方然投入到【影牌】之中,不計消耗,不顧後果!
陰影爆發!
漆黑巨大鬥篷沉入他影子的下一秒,腳下的暗影如同爆炸一樣生長席卷大廳!
朝著他麵前結成了巨型的暗影結界!
“什!!!”
驚駭和恐懼像是長出了手扼住了藏刃的脖子,扒開了他的眼眶。
被一擊斬斷了身上最強的武器,驚駭莫名的藏刃看著遠處那道猙獰的站在原地,握著銀色長劍,烙印著暗金花紋的衣擺散開的漆黑身影。
一道道似乎都已經凝成實質的暗影,如同浪潮一樣瘋狂暴躁的朝著自己封鎖而來!
“該死,給我滾開!!!”
他驚怒的大吼,一把掏出了作為隱藏手段的科技脈衝槍,輸出提到最高,強橫的能量在槍身過載,消耗掉所有能量和武器壽命放出保命底牌的一擊耀眼光束!
對著那個站在遠處陰影起始的漆黑青年轟鳴而去!
然後被暴走的【影牌】瞬間蠶食、消失,
連一點浪花都沒有激起。
藏刃渾身顫抖、不可思議的看著一道蠶食了最後一絲光束,抵擋在那道漆黑前的一道陰暗散去,露出站在那裡的人冰冷的黑眸,
驅使著這鋪天蓋地而來的陰影,冰冷殺意的眼眸裡似乎隻詮釋著一個意思。
——你給我去死。
“怪怪物!!!”
即使唯一接觸的a級參加者妖河身上也從未見到如此恐怖的不可思議的景象,藏刃的心理防線徹底破碎,他癱倒在地,驚恐的大叫,激活藏身的能力,想要逃離這裡。
剛想藏進最近的陰影之中,藏刃突然發現
他已經就在了。
“不這不可能”
一道又一道的陰影從方然腳下爆發,在他夜色禮服上披上了一層陰影構成的‘火焰’,藏刃抬頭仰望著四周黑暗,哪裡都是陰影的周圍,震撼恐懼的喃喃開口。
方然緩緩的抬起手,指著遠處的藏刃。
在這一瞬間,藏刃陡然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動彈,不知何時,周圍所有的陰影都抓著腳下他的影子,如同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正在被分屍!
“不可能!這不可能!”
藏刃掙紮大喊,心中無法相信著詭異恐怖的事實。
自己可是b級參加者!為了得到現在的力量,自己不知道經曆了多少場景和戰鬥!他可是被夜戰從茫茫人海中選出的最優秀的那一批人!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被人如同處理垃圾,碾死昆蟲一樣的乾掉!
自己的能力,自己的裝備,竟然
在對麵的那個怪物麵前
一秒都沒撐住!?
周圍除了暗影明明什麼都沒有,但是就是無法動彈,腳下卻密密麻麻,無數的影子化作手臂聽從著遠處抬起手指的人影的命令,抓住了藏刃的影子。
他甚至連眨眼都做不到!
憤怒沸騰,悲傷蔓延,微紅的眼眶似乎控製不住的要冒出某種液體。
想著這個暑假裡,那個每天準時叫醒不願起床的自己,每天以身作則的陪著自己訓練的身影,得知了自己做的營養餐很難吃,每天陪自己吃一樣東西的身影,
這一個月來,教會了他最多東西的身影
在他衝進這間商場,看到被華淩抱著,然後再無生機的那一刻!
怨恨在心中蔓延!
他緊緊的咬著牙,咒罵著自己為什麼沒有再早一點趕來,咒罵著逆水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
因為過度用力,緊咬的牙齒磨出了劇烈的響聲,下顎輕微顫抖,仿佛身體裡有股力氣想要釋放!
方然狠厲的抬起漆黑眼眸,盯住徹底無法動彈的藏刃,再也不管這是人命還是什麼其他,再也不管什麼法律、什麼道德,
此時此刻,他終於變成了洛城演唱會那次他差點變成的樣子。
他恨意的黑眸瞪視著藏刃,聲音嘶啞艱澀的吐出冰冷殘酷的話語,不留下任何的憐憫。
“給我吃了他”
殺了彆人的話,那就請付出生命。
陰影結成的牢籠之中,暴食的黑影突然出現!
兩點通紅的雙眼,詭異的憑空出現在【影牌】結成的牢籠中,鋸齒狀的恐怖巨口在藏刃麵前張開,方然放開了暴食的一切控製,任由這個此時一臉驚駭欲絕的身影
被暴食直接‘吃掉’!
隻剩下站在原地的漆黑青年。
並沒有宣泄憤怒的暢快,也沒有勝利的喜悅,他隻是抬起手臂壓住黑眸裡決堤的淚水,緊咬著牙關,不讓自己失聲痛哭出來,喉嚨裡哽咽著某個人的名字
宿群大哥
而此刻外界,商業王國的一層大廳步行廣場內,華淩抱著宿群坐在椅子上,懷裡的人安靜的沉睡,幾乎渾身都是血和戰鬥的痕跡,一動不動。
華淩此刻幾乎是落魄的低垂著頭,渾身濕透,頭發濕漉漉的黏在臉頰兩側,滴落著水流,和臉上的淚水彙聚淌下。
和懷裡男人背後一樣的血痕擴散,她的眼神灰敗的和死了一樣,沒有去看自己麵前那甚至侵蝕容納了商業王國整體建築的陰影結界,
隻是垂著頭,看著懷裡死掉了的人。
為了保護自己,而死掉了的人。
一個你愛著的人死了是什麼樣的感覺?
沒有經曆過人的人,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
那意味著你不能再跟他說話,他也不會回答你。
因為死亡就是訣彆,你也不會再見到他了。
無論你走遍世界,去走到巴黎,去飛到紐約,
所有最繁華的城市,都不會再有他的影子。
即使你走到北極,亦或你衝到海底,
到達世界上任何一個偏僻的角落,再神秘的地方,
也不會有那個人了。
他不是藏起來了,
他,隻是不見了。
華淩看著宿群,悲傷洶湧的蔓延過她的心臟,剛才她還能像個小孩子一樣因為即將失去某人而大哭出聲,現在的她甚至連哭都做不到了。
“華淩!”
螺旋槳的嗡鳴聲突然在頭頂上嘈雜響起,被方然剛才那一副樣子嚇到,用最快速度趕來的幾人,看著那夜色裡幾乎快吞沒商業王國整體建築的陰影結界,終於找到了商場中的華淩。
聽到熟悉的聲音叫著自己名字,華淩失去焦距的雙眼下意識的抬起,在看到頭頂玻璃穹頂上,抓著直升機艙門擔心的呼喊自己名字的複蘇,她終於從悲傷中抓到了一絲光影,光芒蘇醒。
眼眸重新泛上光芒在淚水中搖曳,委屈的在這個晚上如同找到了親人的孩子,她哽咽的哭泣聲顫抖的響起。
“複蘇”
直升機上,接過姬淩煙遞過的繩梯,不等徐錚再進一步壓低高度,複蘇就穿過方然撞出的那個大洞,強撐著身上的傷勢,滑落進了商業王國的大廳。
哢噠。
鞋跟清脆的落地聲,沒有時間震驚那龐大的陰影結界,複蘇第一眼就看到了白色光壁裡,華淩此刻失去神采,淚水肆意的樣子!
心裡一股強烈的不妙感,她焦急的來到華淩麵前,擔心的抓住了華淩,擦去了她的眼淚,安慰她輕聲的問道:
“華淩,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看著同樣一身惡戰之後的樣子的複蘇,華淩眼眶再次一酸,低頭看向懷裡的人影,哽咽沙啞的對著複蘇淚然開口,讓從未見過她這麼脆弱的表情的複蘇一愣。
“宿群為了保護我”
心裡哢嚓一聲驚愕感,複蘇這才發現宿群在華淩懷裡一動不動,臉上失去血色,傷痕累累的卻安靜的‘睡著’。
複蘇緩緩的睜大了雙眼。
“複蘇救救他快救救他彆讓他死,我不想他死,我不想讓他死啊!”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或許稱得上是希望的稻草,華淩淚水滑落的抓住複蘇,把堪稱不可能的希望寄托在了複蘇身上,哭泣懇求的低聲開口。
“快讓我看看”
聽到華淩的話語,讓複蘇臉色一白,她萬萬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原來除了自己,其他人的情況也是如此的危險!
沒有時間詢問更多,複蘇直接開始著手看向宿群的狀態,但是
僅僅是剛觸碰到宿群的身體。
複蘇就身形一顫,雖然身為醫者救死扶傷,但是她還是瞳孔微微凝滯的意識到指間傳來的
是屍體的感覺。
神色凝滯,一名夜局同伴的死亡讓複蘇也是心神顫抖,她甚至都無法平靜雙手的顫抖,不敢再繼續診治宿群的狀態。
心照不宣的,夜局裡的大家其實都對著兩人若有若無的、那一絲稍稍特彆的距離保持著微笑的不語,
笑看著兩人時間的持續。
而清楚這一點的複蘇,此刻在清晰無比的確認了宿群無法挽回的死亡,心中痛苦難過的掙紮。
這要我怎麼開口告訴華淩?
張了張嘴,看著宿群肩膀偏下甚至波及心臟的那處貫穿傷,還有背後那堪稱慘烈的傷痕,複蘇發現自己一時都無法說出話來,就好像之前在聖心大廈裡被濃煙堵住喉嚨一樣的感覺。
看著華淩那閃爍著淚光的希冀,淒美的讓複蘇不敢告訴她殘酷的事實。
宿群已經死了,我的能力救不了他,沒有能力可以讓死者蘇生。
這句話,複蘇說不出來。
她收回了手,最終用力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還是選擇了讓華淩在一開始就直視現實,那樣或許,她能更早一點從宿群已死的悲傷中走出來。
這是複蘇認為自己能做的最後的幫助。
“華淩”
從未有過一次,讓複蘇感覺到開口說話這麼艱難。
“嗯!?複蘇,怎麼樣!?他是不是還能活過來,你一定能救他的對不對!”
眼中殘留著淚光,華淩抓住了複蘇的肩膀,用儘了自己微弱的全部力氣,搖動著複蘇,希望的光芒在眼中亮起,她像是想讓自己相信自己的話一樣的充滿希冀的開口。
“對不起”
聽著華靈感堪稱虛幻的聲音,那抹馬上就要碎裂的願景。
親口打破讓複蘇痛苦的閉上了雙眼,而聽到複蘇說出這三個字後,華淩緩緩的愣住了。
眼中閃光的希冀一點一點的消退。
如同退潮的海水。
原本精致漂亮的臉龐就已經被淚水肆意的打花,這回連眼眸裡最後的神采都要不見了。
隻有淚水無聲的從裡麵湧出。
複蘇也是難過的淚痕濕潤,她一把抱住像是丟失了靈魂的華淩,相似的淚水滑落。
“對不起,華淩,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救不了他,我救不了宿群。
無法拯救同伴的悲傷,化作清澈的淚水流了下來,此刻複蘇就好像又回到了剛才
她掙紮在聖心大樓頂層的燃燒的戰場中,
看著那些陪伴過她走過時光、夜晚,卻無法救下的動物們。
複蘇緊緊抱住華淩,眼裡布滿心疼的悲傷,緊咬住嘴唇,閉上眼睛聲音艱難的開口:
“對不起,對不起,假如我再早來一點,哪怕一分鐘之前”
沒有那道波及心臟的貫穿上,或許都能
雖然不知道這麼說,能否讓華淩好受一點,哪怕讓她恨自己一點,複蘇都想衝散她此刻的難過和悲傷,但是!
就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後的那一秒!
陰影躁動,白色光壁外漆黑的陰影結界如同心臟跳動的嗡動一聲,向外震蕩波動了一下!
複蘇抬起眼眸,淚光中驚疑的看向麵前巨大的漆黑,然後看著無形的陰影突然一塊一塊的碎裂,碎片無聲的沉入地麵,出現的不是讓他憎恨的敵人
而是那道穿著烙印著暗金花紋,漆黑的青年身影,他用最粗暴的方式一把扒開陰影的牆壁,漆黑的眼眸緊緊的盯著複蘇,眼眶微紅的同時不知為何閃爍著和華淩有些相似的光。
劇烈的呼吸,直視自己的視線,那道身影嘶啞低沉的開口:
“你是說,哪怕一分鐘之前?”